永乐通宝之跳梁小丑
午朝后朱棣回了乾清宫。在暖阁里换上便服后舒服地靠在暖炕的大靠枕上，闭目养神，这会儿是小西当值。
马福快步走进来轻声禀报，“皇上，汉王求见。”
朱棣睁开眼应了声，“传！”
朱高煦很快就来了，刚进门就朝着朱棣恭敬行礼，“儿臣见过父皇。”
“煦儿，今日你不是告假了吗？”
朱高煦笑容可掬地解释，“启禀父皇，父皇登基那日儿臣到大报恩寺许愿，期盼我大明国泰民安，父皇母后身体康泰，并在佛前供奉了两串和田玉手串。儿臣今早去寺里还愿，把手串请回来献给父皇和母后。”
朱高煦恭敬地双手奉上一个手掌大小的大红色锦盒，轻轻地打开展示给朱棣看。小西低着头走过去双手接过锦盒，转身呈给朱棣。
朱棣认真地看了看，“难得你的孝心。你母后近日身体微恙，朕就把这手串转赠给你母后吧！”
朱高煦深施一礼，感动地说，“父皇日理万机，日夜操劳，还惦记着母后，足见父皇母后的感情至深。儿臣替母后谢父皇的关心！”
站在旁边的小西捧着锦盒低头不语，在心里已经把朱高煦鄙视了好几遍，‘你可真是名不虚传的会来事儿呀！马屁说的也太溜了吧！’
朱棣语气和缓地说，“你母后是朕的贤内助，朕自然关心。”
“父皇说的极是！”朱高煦恭敬地予以肯定。他从怀里又小心地取出一个锦盒，打开来呈给朱棣，“父皇，这是儿臣为母后准备的手串，比父皇的那串稍小些。”
“煦儿办事周全。”朱棣点点头，指指小西捧着的锦盒，“你一同带了去吧！”
朱高煦再次恭敬行礼笑着建议，“父皇能否派个乾清宫当值的人随儿臣一起去坤宁宫，母后定会更加高兴。”
朱棣很有深意地看了眼身边的小西，威严地吩咐，“夏小西，随汉王去坤宁宫，快去快回！”
“是，皇上！”小西听懂了朱棣话里的深意。
四下无人，小西双手托着锦盒，低头安静地跟在朱高煦身后。朱高煦边走边漫不经心地说了句，“夏小西，一会儿皇后肯定会赏你的！”
小西恭敬回答，“多谢殿下帮奴婢得了个美差。”
朱高煦忽然停住脚步，小西跟着也停下来。朱高煦转过身来，很有深意地瞧着小西笑着问，“那你拿什么感谢本王呢？”
小西抬起头，半开玩笑半认真地回答朱高煦，“皇后的赏赐，奴婢都交给殿下。”
“太少了吧！”朱高煦猛地伸手抓住小西的左手腕，脸上的笑意更深了。小西皱紧眉头用力挣扎却被他抓得更牢。朱高煦嘴角上扬，眼中含笑地轻声警告，“夏小西，手腕折断是非常疼的！”
小西放弃挣扎，压低声音轻声提醒，“看来那脚是踢得太轻啦！”
朱高煦没料到小西敢对自己这样的态度，冷了脸生气地低声斥责，“大胆奴婢！”
小西用几不可闻地音量挑衅朱高煦，“殿下在皇上心中的分量如何？”朱高煦皱紧眉头瞪着小西，不自知地松了手。小西缓缓地活动了几下左手腕才继续低声说话，“上有宸王可安邦定国，下有最宠爱的小儿子……”
朱高煦着急地追问，“这是父皇的意思？”
小西不耐烦地回答，“要是就好啦！不过……”小西戛然而止很有深意地盯着朱高煦。
朱高煦显然有些慌了，急急地追问，“不过什么？”
“不过我记仇！”小西白了眼朱高煦，“若你再犯我，我便每日都在皇上面前说你的坏话，日子久了假的也会变成真的……”
“你敢！”
小西不屑地回怼，“我敢！不信就试试！”小西压低声音反问朱高煦，“殿下怕死吗？”
“你敢威胁本王？”
小西恭敬行礼，语气冰冷地低声威胁，“想杀我就尽管来，看看到底谁先死！”
朱高煦生气地瞪着小西，忽然笑了，凑过来低声提醒，“夏小西，你假扮成太监私自出宫，溜到文渊阁和杨士奇幽会。你们俩的胆子可都够大的！”
“你！”小西吃惊地瞪着朱高煦。
“你敢做，本王自然有办法知道。”朱高煦的话很轻，“你被杖毙该算是小事……”
朱棣登基后选拔了七名正五品的官员计划把他们培养成自己的心腹重臣，他们因此成为了前朝的众矢之的。此事一旦传扬出去，势必会有人大作文章弹劾他们，甚至有可能会牵连到将来的内阁体制。
小西听懂了朱高煦话里的深意心虚地辩驳，“奴婢已经向皇上禀明此事了。”
朱高煦得意地笑笑，凑过来和小西耳语，“只怕到时候父皇也要妥协。”朱高煦笑起来异常英俊。
小西不愿认输，想要再奋力一搏，“殿下是在吓唬奴婢吗？”
朱高煦也不生气，继续笑着小声回答，“本王是名正言顺的威胁。你难道没发现？”
小西在朱高煦的眼中看到了胜利者的神情，低下头轻声问，“奴婢如何能相信事成之后殿下不会再提此事？”
这次换成朱高煦不屑了，“现在的形势你有资格和本王讨价还价吗？”
小西被彻底击败沮丧地问，“殿下想要怎样的结果？”
谈到生意，朱高煦收了笑认真起来。“本王借你十万两银票，一成利，年底前连本带利一并还清。”朱高煦一脸的嫉妒表情，“这事的油水大了去了，不能让老大一个人全捞走！”
小西想了会儿有了主意，佯装认真地告诉朱高煦，“奴婢可以帮殿下，但殿下要答应奴婢四个条件。”
朱高煦一脸不悦但还是应了句，“讲！”
“第一，必须完全按照奴婢的计策行事！”
“可以！”
“第二，这件事必须交给一个可靠但和殿下没有直接关系的人去办，殿下自己不能参与。只有这样才不会牵连到殿下。”小西心里念着，‘只要不是你本人出面，朱棣才能毫不留情地处置这笔钱。’
“可以！”
“第三，十万两必须都是现银，不能用银票！”
朱高煦有些犹豫，十万两现银可以装满一整间屋子。“这个有点儿难，”
小西态度认真地胡扯，“银票有据可查，奴婢担心有人会把银票作为证据弹劾殿下！”
小西说得有理，朱高煦不情愿地同意，“用现银！”
“最后一条，必须避开永昌钱庄！”不等朱高煦询问，小西就主动解释，“永昌钱庄的老板是贵妃的胞弟，在她家的钱庄里有这么大笔的进出，”小西佯装关心地反问朱高煦，“殿下，您打算分给贵妃几分利？”
提到分账朱高煦变得聪明异常，瞪着眼质问小西，“本王的钱凭什么分给她？”
小西笑着附和，“就是说嘛！”心里默念着，‘弄不好永昌钱庄这次会破产，要是在我这亏了钱你肯定饶不了我！’
朱高煦的脸上也有了笑容，忽然又冷了脸低声威胁小西，“夏小西，要是亏了钱本王就把你弄到教坊司赚钱！”
“绝不可能！”朱高煦头脑简单根本没听出小西话里的两重深意。
小西轻咳了一声开始认真筹划，“今天是十九日，十日内必须准备好十万两现银。三十日开始只要通宝兑换现银的市价跌破五分，就分批把这十万两现银全部兑换成永乐通宝，何时把永乐通宝换回银子需要再看时机。
请殿下安排个妥帖的人专门负责传递消息。从腊月初一开始如果有任何和这件事有关的消息一定尽快通知奴婢。”
朱高煦想了想才说，“找你的时候会问你在皇后那里得了什么赏赐？”
“奴婢记下了。”
朱高煦沉默着把整件事又回想了一遍，恶狠狠地低声警告，“夏小西，你要是敢耍花样……”
小西笑着抢白，“就送奴婢去教坊司！殿下放心！奴婢不会被殿下送到那去的！”
朱高煦的脸上重新挂上了笑容，“耽搁了这么久，你赶紧跟着本王去坤宁宫领赏吧！”
“是，殿下！”小西跟着朱高煦快步走向坤宁宫。
将要酉正的时候小西才回到乾清宫，朱棣正在西暖阁里批阅奏折。小西轻声走进来恭敬行礼，“皇上，奴婢回来了。”
马和行礼后快步退了出去，小西安静地站在朱棣身后想心事。
“怎么去了这么久？”
小西心虚地解释，“奴婢在坤宁宫里伺候皇后和殿下用了晚膳才回来。”
朱棣专心地批阅奏折没再说话。
小西下值后才草草地吃了晚饭。回到屋子里，李秋儿已经睡了。小西摸黑脱了棉袍，轻手轻脚地钻进被窝，被窝里凉冰冰的小西打了个冷颤。小西裹紧被子朝李秋儿那边挪了挪。李秋儿被吵醒，迷迷糊糊地问，“小西，你回来了？”
“秋儿，吵醒你了？”
“你怎么没吃晚饭呀？”
小西轻声回答，“晚膳的时候皇上派我给皇后送东西就耽误了，刚才已经吃了。”
李秋儿笑着逗她，“皇后给了你什么赏赐呀？”
小西一愣，自嘲地笑笑，轻声回答，“赏我伺候晚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