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 3 章
第三章
“爷爷，秦小姐。”
许钊霖站在门口，礼节性地敲了敲客房的门，先后跟屋子里的人打过招呼。
最后的目光，按顺序正好落在秦蕴姿身上。
秦蕴姿还坐在床上，有些拘束，微微欠身回称一声：“许先生好。”
许钊霖轻轻颔首，眼神颇淡。
两人对视着。
下午的光线很好，足够秦蕴姿将许钊霖，清晰打量一遍。
眼前的男人其实和外面传言的形象很不一样，冷面是真，心狠却未必。
他出现在家里还穿着西装，衬衫纽扣一丝不苟扣着，身材挺拔又清瘦，从上至下都看着十分斯文。
虽是剑眉星目，皮肤却冷白干净，气质上不霸道不凌厉，更显清隽。
如果再加上一副眼镜，完全就是大学校园里，没有私生活的年轻教授。
从容举止中又透着矜贵，敲门的手指仍旧微曲，正缓缓地收回裤子口袋里，覆着潇潇秋日的光影，如有玉色。
他不是刻意禁欲的书生，是从骨子里就克己自持的表面绅士。
目光交接，只觉得他眼眸中带着浑然天成的疏冷。
短暂对视后，许钊霖先移开目光，去推许老爷子的轮椅。
许老爷子摆摆手，说：“阿霖，你不用管我，帮我好好陪一陪蕴姿。”又跟秦蕴姿笑呵呵地说：“你们年轻人聊，老人家不打搅你们。”
说着，就自己转动轮椅离开。
客房里只剩下他们两个。
秦蕴姿意识到自己身上穿着睡衣，更加觉得尴尬，空气都好似变得稀薄。
许钊霖淡淡开口：“秦小姐，方便的话，我们谈谈。”
秦蕴姿眼含疑惑地抬起头，谈什么？
许钊霖看出她的不解，很直接地说：“结婚的事，爷爷应该跟你提过。”
秦蕴姿愣住，原来许爷爷都已经跟许钊霖说过了？
看来真的不是老爷子一时兴起。
可是……
她看了下周围的环境，忽然间脸红。
在这种地方谈，怎么都觉得拘束。
秦蕴姿正酝酿着，怎么措辞将他先请出去。
许钊霖恍若不觉，仿佛只是正好延续以往的习惯，退到门外，拉开适当的距离，说：“秦小姐，这几天我都经常在家。我等你。”
还把门给带上了。
秦蕴姿松了口气，肩膀都轻轻塌下来。
她又休息了一会儿，觉得力气恢复了不少，就打算去找许钊霖。
虽然许钊霖没催促，短时间内，她也不好意思那么快就离开许家，辜负老爷子的心意。
但她还是想尽快谈一谈那件事。
关于结婚，她还算有自知之明。
许老爷子的意思，代表不了许钊霖的意思。
更何况现在许家已经不是老爷子一个人说得算了，许钊霖已有了很多的话语权，包括他自己的婚事。
佣人告诉秦蕴姿，许钊霖在茶室。
走去茶室的路上，她又想起了林雨熙平常跟她分享的，和许钊霖有关八卦，最瞩目的一点，就是大家都说他身边没有女人，他也从来没和女人传出过绯闻。
这样身份的男人，连绯闻都没有实在罕见。
至于缘故，深挖下去也许会很吸引眼球，但至今无人挖出来，就只能说是他这人私生活干净。
秦蕴姿对八卦的兴趣不深，知道的也就只有这么多。
不管许钊霖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私隐，跟她无关，但她能推测出，他这样的人，大概率是不愿意听从老爷子的话，跟她结婚。
既然如此，与其让许钊霖对她产生反感，不如她先开口替他减少麻烦。
许家帮她拿回股权的事情，就还有商谈的余地。
茶室的门开着。
秦蕴姿走到茶室门口，许钊霖正在窗边接电话，手里还有一根香烟。
他还抽烟么？
秦蕴姿属实有些意外。
许钊霖看起来不太像会抽烟的人。
白色的烟管，虚虚地夹在他两指之间，看似要落，却绝对不会落下。
从容随意与绝对掌控的分寸，多一分太霸道，少一分又过于慵懒，他拿捏得刚刚好，是恰到好处的疏淡漠然。
出于礼貌，秦蕴姿没有出声喊他。
也只是轻敲房门，提醒他，茶室里来了人。
许钊霖闻声回头，淡掠过身后的人一眼，对电话那头说：“等下开会再谈。”
就挂断了电话，还顺手打开了窗户透气。
秦蕴姿眼睛仍旧盯着他手里的香烟。
燃烧的香烟，烟头猩红一点，明明灭灭，袅袅细烟升腾。
许钊霖转过身来，顺着她的视线，意识到她出神的缘故，微微抬手示意，轻声解释：“抱歉。”
随即捏着香烟走到茶桌的烟灰缸前，弯腰，捻灭了烟头。
另一只手还在口袋里，脊背与胳膊线条修长，微曲出一定的弧度。
许钊霖误会了。
她并不是介意他抽烟。
他抽得并不让人讨厌。
何况这还是在他自己家。
秦蕴姿也没刻意解释，只是走进去喊了一声：“许先生。”作为商谈结婚事情的开头。
想必他也没那么快就忘记这件事，能明白她的意思。
“坐。”
许钊霖当然没忘，他打算走到秦蕴姿身后，把茶室的门关上，跟她密谈。
两人有了一个擦肩而过的瞬间，身高差一下子就体现出来了。
秦蕴姿净身高都有一米七二，许钊霖却比她还要高出不少，即便她抬高视线，也只堪堪看到他的下颌。
私密空间里，男人这样高大的身躯，给了她些许压迫感。
直到坐下，秦蕴姿的紧张才稍微消除了一些。
许钊霖也跟着坐下。
他隔着长长的茶桌，坐在秦蕴姿对面，身姿非常的端正，但并不严肃沉闷，像是要和她进行一场闲谈似的。
秦蕴姿也就陪同做出了闲谈的姿态。
“秦小姐喝什么茶？”
许钊霖在茶桌上烧水，拧开茶罐，准备泡茶，又想起秦蕴姿还在生病，手上动作微顿，说：“还是白开水吧。”
只打算给自己泡茶，给她倒了杯热水。
秦蕴姿轻轻“嗯”了一声。
其实她嘴巴还有点输液后的苦涩，挺想喝绿茶润一润，但这一点小事在眼前并不重要。
水壶里，水声嘟噜。
许钊霖没有先开口的意思，秦蕴姿只好先表明自己的态度：“我知道，关于结婚的事，许先生肯定有自己的想法。许爷爷的想法，毕竟是他老人家自己的意思。我很愿意尊重许先生的意愿。”
再表明诚意：“我的事，许先生想必也听说了，我希望您即便不愿意，也不会因此而排斥介入秦家的事，秦家的股份虽然说对许家来说，可能只是锦上添花的作用，但……”
许钊霖忽然轻轻一笑。
秦蕴姿住了口。
不知道自己哪里说得不合适。
水已经放到了八十度，泡绿茶刚刚好。
许钊霖倒了两杯茶，缓缓抬眸，目光深沉地看着秦蕴姿，淡笑着问：“秦小姐从哪里看出来我不愿意？”
这是什么意思？
难道他愿意？
秦蕴姿太过惊诧，以至于没有意识到，许钊霖往她手里递了一杯茶水，完全是下意识接过来，还被他揶揄似的叮嘱：“秦小姐，小心烫。”
秦蕴姿连忙把茶杯放下来。
旁边的另一杯白开水，从头到尾，她都没有动一口。
许钊霖这样冷淡的人，和温柔不沾边，但他现在……的确是有些细腻体贴在的。
气氛变得不对劲。
秦蕴姿一时间抓不准商谈的方向了。
许钊霖这时候主动开口，说清楚了他的意思：“秦小姐，我马上二十七了，需要一个合适的妻子。如果秦小姐愿意，我觉得我们可以试着相处两年，两年之后，如果秦小姐觉得不合适，再做决定不迟。当然，在此期间，我也会帮助秦小姐摆脱困境。”
不疾不徐的口吻，正好缓和了气氛。
秦蕴姿也很快明白过来。
这不就是协议结婚的意思。
豪门联姻大多没有真情实感，大家都只是工具人，但是谁也不想当工具。
协议结婚，既能完成家族联姻任务，又能私下里不受约束，各玩各的，是多赢的方式。
但是……
她在这场婚姻里付出的太少，不公平。
失衡的婚姻，带来的只会是灾难。
“许先生，想要处理好秦家的烂摊子，恐怕没有你想得那么容易。”
就算真要协议结婚，她也希望公平一点。
许钊霖却说：“秦小姐，不要妄自菲薄。”
他这是在肯定她？
指的是哪方面呢？
秦蕴姿抬眼看着他，她倒是很期望自己手里，有更多他能看中的筹码。
许钊霖又轻声说：“老爷子很喜欢你，他看人不会错。”
原来如此。
承豫集团虽然已经是许钊霖在掌权，老爷子毕竟资历老，退位了也是太上皇，他的意愿，仍然有不轻的分量，足够让许钊霖重视。
但是只靠老爷子对的喜爱，就让许钊霖点头，秦蕴姿心里始终不踏实。
“秦小姐，你不用急着给我答案，想提的条件你也可以慢慢想，先好好休息。”
许钊霖是个很会拿捏分寸的人，在谈话无以为继的时候，喝完茶，起身离开。
秦蕴姿一个人独坐茶室，端起茶杯，喝了半杯。
灿黄茶汤浸入口腔肺腑，清新提神，口里的涩感，也渐渐淡去。
她双手捧着茶杯，往椅子上靠去，陷入沉思。
自己的确动了联姻的念头，但结婚不是小孩子过家家，让她马上就下定决心，点头答应和另一人男人结婚生活在一起。
还是觉得有些不适应。
跟段以恒长达十年的相识，也不是说淡忘就淡忘，哪怕她现在已经是反感他居多。
喝着喝着，秦蕴姿才恍然惊觉，茶杯已经空了。
她浅浅地抿了抿唇。
诚然，许钊霖是个冷淡的人，但也还算顾全大局和孝顺。
看在老爷子的情面上，结婚之后，他们之间至少不会闹出什么难堪的事。
如果真的和他这样的男人结婚，好像……也还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