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大意的大将军
然而小宦官把他带向嘉德殿，何进略感不安，嘉德殿曾因是董太后的居所一度被改名为永乐宫，和何皇后居住的长乐宫一直上演着双城记，灵帝死后，董太后和何太后的矛盾终于激化到鱼死网破的程度，何进联合大臣将董后赶回她老公就藩的河间去，没过多久，董后就死了，怎么死的，民间猜测不断，太多人说是何太后让人下的毒手，但何进敢指天发誓，自己没有下过这个黑手，至于是不是何苗或者其他何后的亲信干的，他就不能保证了。但即使自己没有下黑手，到这个地方来，让他觉得不自在，便严厉责问小宦官。这名小宦官年纪虽轻，但心理素质过硬，没有被大将军吓倒，撒起谎眼都不眨，若是能顺利长大，定也是个了不起的角色，说：“太后嘱咐的，说大将军进了殿自然明白，其他的我一概不知。”
何进说：“一概不知就好，跟那群老阉人一样，小心你的狗头。”既来之，则安之，伸手推开殿门。
小宦官答应着，等何进进去了，轻轻关上殿门，三步并作两步走了。何进见殿内空无一人，正猜测太后的用意，突然听一个熟悉且中气十足的声音在殿内回响：“老阉如何惹得大将军不痛快了？”大惊，急忙想要拔剑，手往腰间一放，才想起剑留在宫门外了。
他转身要逃，发现殿门已经从外边落锁，打不开了，心中慌乱，赶往其它门碰碰运气，路上碰见了张让。刚才说话正是张让，张让身体底子好，平时爱练练气功、修习吐纳之术，又没办法贪色，虽然一把年纪，说话声音比一般小伙子还洪亮。这时张让笑眯眯地带领段珪、毕岚等人向大将军行礼，何进强掩惊慌，端起架子问：“你们怎会在此？”
张让指了指殿内的梁栋说：“这里已经是我们的家了，我们不在这里，还在哪里？”
何进不知自己将死，黑着脸教训人：“这是皇宫，皇帝的家，你们这群老奴作死，说出如此悖逆的话。”
张让并不畏惧，笑着侃侃而谈：“我说亲家大舅，老奴儿时进宫，风风雨雨，前后伺候过六位主子，哪个主子有我呆在这儿的时间长？人这一辈子，就这么过去喽！老奴在宫外也有一个家，那里有儿子、新妇，成群结队的奴仆，哪个不是对我恭恭敬敬？可我就是觉得那不是家，只有回到宫里，伺候在皇帝身边，才感觉是回到家了。正是我们这些人把这个地方当成了家，把皇帝当亲人一样，才会兢兢业业去维护这个家，那些个外臣，还有你这位国舅，可曾有过这种感受？没有吧，你们这些人，就是只知道怎样取得高官厚禄，提高自己的名声，要的是自己脸上的光彩，哪个会站在皇帝的立场上考虑问题？难怪皇帝不喜欢你们。没错，老奴在帮皇帝办事的时候，顺便也替自己挣了一份家业，这就是那些外臣看我们不顺眼的原因，可包括你这位国舅在内，哪位大臣是只靠着国家俸禄养活一家子人的？只怕少之又少吧，为何你们挣家业就是正当的，我们挣家业就成了妖孽？你们互相提拔自己的子弟那叫量才录用，我们就是私相授受。天下之官员，十有八九出自于你们之手，可这些官员当中，清廉者百不足一，难道这也是我们的过错？委过于人是人之常情，当官的，更擅长此道，你们把天下糜烂的责任都推给我们，要是大将军接受了大臣的主张，杀光我们这群阉人，你们还能找谁顶缸？”
说着说着，发现自己有些跑题了，哈哈一笑，话题拉回到刚才何进训斥他的那句话上面来：“在大舅眼里，老奴算是个坏事做绝的人吧，这个老奴认了，但自认有一件坏事是老奴绝对不敢做的，那就是‘悖逆’，不想一只脚都踩进地府里面了，承亲家大舅金口，竟终于犯了一回‘悖逆’之罪，愿大舅看在老奴已是一具冢外枯骨的份上，就原谅了吧。上次，我们像狗一样跪在大舅脚边求你放我们一条生路，大舅威风凛凛，不依不饶，老奴等自知此生无法再睹天颜，所以，一群老东西借此殿与大将军话别，大将军肯赏脸前来，老奴知足了。”
一席话听下来，何进冷汗已浸透重衣，只是他自己还没发觉，一个劲问：“太后呢？你们把太后藏哪里了？”
张让说：“太后在长乐宫，一切安好，大将军勿虑……”
“你们敢矫太后旨意，骗我到这里来？”
张让道：“一辈子没干过这种事，今日为了大将军才干的。”
这才知道对方豁出去了，便也知道现在的自己命悬一线，何进还从来没有经历过这么可怕的场面，这时候只能跟鱼一样，嘴巴一张一翕，却出不来声音。毕岚给张让找了一张地毡，扶张让坐了，看到何进的熊包样，不禁冷笑：“大将军也有今天？”
张让吩咐：“请大将军坐。”忙有另一个宦官在张让身前铺上另一张地毡，何进两股打着颤坐了，张让和颜悦色问：“遂高，来过此宫否？”
见张让不那么咄咄逼人了，何进心里重新燃起生的希望，见问，态度谦卑地摇了摇头。
张让笑道：“难怪，这曾是永乐太后的寝宫，大将军怎会来。永乐太后可死得那个惨啊！”
何进忙撇清：“这个可跟我没关系。”
张让又笑了：“说关系还是有一点的，若不是大舅联合众大臣上书，将永乐太后赶回河间，她怎么会这么快一命呜呼呢？”
何进只好沉默，张让指了指他身后众多大阉：“之所以请大舅来，是因为这些老奴不甘心死得不明不白，还想跟你理论理论。让想，以前见大舅，彼此都客客气气的，后来，大舅权势日隆，每次进宫，让不是殷勤伺候，就是跪地号哭，从没有说过一句体己话，我们毕竟是亲家对不对？这样不太正常，因此就答应了那群老奴，带着他们偷偷溜出来见大舅一面，等说完了体己话，清酒一杯，大家散场。”这边厢，宦官果然捧上许多的酒杯，因殿内没安放桌几，就把酒杯直接放在地上，并斟满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