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查假账
勉强度过了这个难关之后，刘见就开始为四个月之后未雨绸缪了，账目上已经没有多余的钱，想冒险出国一趟将损失弥补回来，时间来不及，去邪马台来回非得一整年不可，于是厚着面皮去找范舒娘。
一进内府，先碰到了娇颜——范穗和范舒娘的女儿，娇颜眨巴着她的大眼睛问：“刘叔叔，是来找我娘吗？”
刘见一见娇颜，烦恼全抛掉了，这个小姑娘继承了她娘所有的优点，是一现成的美人胚子，再加上她会说话的眼睛、学大人样的神态、稚嫩的童声，不由得笑道：“真可爱，你娘在不在哩？”
“在，我给刘叔叔带路。”
“不进去了，不进去了，你去把你娘请出来可好？”丫环们人多眼杂，深入寡妇内院，为了范舒娘的清白着想，刘见还是没挪脚。
“噢，这样啊，好吧。”娇颜是不理解刘见的想法的，但还是顺从地去找她娘了，不一会儿，范舒娘出来，宾主寒暄几句之后，就说起了正题。
“不瞒夫人，虽然我不知道这些钱都哪里去了，但是外边账目上的现金已经很少了，即使加上布帛，也远远不足支付三个月之后的债务。”
“先生，那该怎么办呢？”毕竟是假掌柜，作为主母，也该尊重人家，何况范舒娘本身就是一个极有教养的女子，便一直以“先生”称呼刘见。
“我认为，第一要做的事，是彻底盘点账目，还有，不知道夫人手里有钱没有，或者是知道范老爷有没有将大笔银钱借给别人或者藏在某处？”
范舒娘摇头说：“妾身之前从不管老爷的生意，老爷也从来没有交待过金钱上往来的事，只是每月交给我一笔家用的钱，维持生活罢了。”
刘见叹气道：“这就不好办了，现在是蒙过去了，可是四个月之后，我们该怎么办呢？”
范舒娘说：“不如请先生先盘点账目吧，说不定能在账目中发现一些蛛丝马迹。”
刘见只好应允，告辞了夫人之后，马上命账房把所有的陈年账目搬出来，他准备花时间从头到尾进行清点。清点过程，没人能帮得上他的忙，账房毕竟老了，没有那么大的精力，赵二不懂这些，只能做些给他递茶送水的事情。
好在历年的账目保存得都还完整，刘见放弃算筹，只用阿拉伯数字笔算，一直审阅到前年上半年，也还没有发现有什么问题，从账面可以得知，讫至前年上半年为止，范穗都还是个富甲一方的大商人。
“唔，老赵，水——”刘见只顾埋头看帐，口渴了，向赵二要水喝。
一杯水递到了他眼前，刘见接过喝了一口，却发现有些不对，赵二的手什么时候长得这么好看了，抬头一看，给自己递水的不是赵二，竟是范舒娘，连忙起身说：“不知道是夫人来了，有劳夫人给我倒水，实在是不好意思。”
范舒娘笑着说：“这有什么，妾身差老赵去办一件事了，所以他的工作就由我暂时接下，再者说了，先生这些天辛苦，我为先生倒一杯水，怎么就不应该呢？”
刘见还客气：“这事本来就应该让伙计干的，夫人你来干不合适，还是请夫人，哦，小姐也来了，还是请夫人和小姐回内院去吧。”
范舒娘说：“我看先生没日没夜的，心想要是我也懂些账目，替先生分担一点有多好，可惜妾身驽钝，看不大明白这么多数字，但是可以跟先生慢慢学不是吗？只是不知道先生愿不愿意教我。”
刘见还想客气一番，突然想到，这未必就是范舒娘真的要来帮自己一把，她命账房把这一年的经营账目抄录一份给她，显然是想亲自插手生意上的事情，但是以前又没有接触过，因此一定会有许多账目看不明白，这才通过这种方式来向自己请教的，心里一笑：这个女人有一手，却不以为意，说：“既然夫人这么说了，我怎敢不倾囊相授。”
有范舒娘陪在左右，刘见的脑细胞全面运动起来，也巧，很快就发现了前年下半年账目上的一处破绽，拿给范舒娘看，范舒娘半懂不懂，于是刘见就把账房叫来，问这一笔账是怎么回事。
账房一听就明白了刘假掌柜说的是哪笔账，当时的情形他记得清清楚楚，这是范老爷第一次命他做了个有漏洞的账目，所以说了：“主母，假掌柜，这事我记得，范老爷那次拿走了五十万钱。”
“五十万钱？”这五十万钱可不是小数目，能买下当时城外的一百多亩土地。
“是。”
“老爷拿这笔钱干什么了？”范舒娘问。
“不知道。”
刘见问：“以后还发生过这类事情吗？我想一定还有。”他猜测，就算五十万钱是个大数目，但是仅拿走一次，不至于把生意搞垮成这样子。
账房笑道：“呵呵，代掌柜您慢慢往下看，自然会知道的。”
账房不愿意揭老爷的疮疤，也算一种道义，刘见只好自己往下看，下面接二连三发现了问题，总结起来，从前年下半年开始到上年三月份，也就是范穗渡海到邪马台之前，账目上出现有八处明显的纰漏，总计价值六百多万钱，刘见就好奇地向范舒娘追问，前年下半年到昨年上半年，范老爷都干什么“大事”了？
做海外贸易的，一般是出海一年，在家一年，范舒娘却回忆不出范穗上年跟往年有什么不同，唯一的不同可能是他出门在外的时间更长一点。
漏洞在哪里终于找到了，可是账房和范舒娘都对这个洞漏向何处一无所知，唯一知道情形的范穗又不在人世了，刘见只好作罢，还是继续想办法怎样应付四个月之后来讨债的债主吧。
没想到这件悬案过了几天竟有了转机，范舒娘顾不上叫刘见到内院，自己匆匆来到柜台，一见到他，来不及客气，说自己刚刚在老爷书房发掘出一个重大发现。刘见预感，可能跟失踪的六百多万有关，精神马上一抖。
范舒娘给他出示了一本丝织的小册子，封面上没有字，翻开一看，只见上面抄着：“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刘见问：“这不是《道德经》吗？”
“是，可是你看。”范舒娘给他翻到最后一页，就在《道德经》的最后，附上几行小字，最前一行是：“孔北海五十万”。刘见眼睛一亮，这个五十万不正好跟第一笔失踪的五十万钱相吻合吗，难道是这个叫孔北海的人向范穗借了五十万？
接着看第二行，写着：“刘高唐四十万”。刘见大喜，四十万正是账目里盘点出来的第二笔失踪的钱数。下面还有六行，分别是：“乔将军五十万”，“韩东莱五十万”，“刘高唐八十五万”，“孔北海八十万”，“齐将军七十万”，“刘高唐一百八十五万”，正好八笔。
这八笔款项，跟刘见梳理出来的漏洞严丝合缝，必定范穗把钱都借给什么孔北海、刘高唐这些人了，其中那个叫刘高唐的最多，有三百一十万，孔北海次之，一百三十万，刘见决定，先从调查这两个人下手，要是这些款项能收回一笔，四个月之约就不用愁了，收回两到三笔，这一年都不用愁了，全部收回，自己——不，范舒娘还是一个大富婆。
他就到处打听，谁叫孔北海，谁叫刘高唐，可是阖府上下，没有一个知道这两个人的，显然这些人跟范穗不是生意上来往的对象，不然赵二一定会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