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一种真正的女人目光

坂口隔了办公桌看她，很是惊讶。他第一次发现，竟有人可以睁着眼睛流泪，竟有人把流泪演绎得这么美。坂口玉男的心，有所震动，一瞬间想到，骆芊芊比自己小十几岁，还是一个女性，却要跟自己风雨并肩，就犹如把一个成年人跟一个孩子放在同一起跑线上，孩子跑得慢些，歪些，也是正常的，应该的。

过了不久，刘方仪转交给坂口一封信，是卖场员工的联合签名信。上面没有刘方仪的署名，信却是经过刘方仪的手转交的。在信上，有十几名营业员投诉，骆芊芊的工作方式十分粗暴，跟她自己提倡的“以人为本”的理念，完全相悖。

具体说来，就是骆芊芊在巡场的时候，如果一个营业员的扣子稍微扣歪了，骆芊芊都要出示警告牌，罚人家五块钱。诸如此类的小事情，却是罄竹难书的样子。大家认为，虽然执法是正确的，但是骆芊芊板着面孔，过于严厉，经济制裁又太频繁，让基层员工认为，骆芊芊不够体恤她们的辛苦，很官僚主义。她们还认为，骆芊芊应该温和一些，以批评教育为主；她们打开天窗说亮话地指出，骆芊芊有做人事经理的能力，并不见得有做人事经理的素质。

这样直率地指责，竟然还要求总经理换人，坂口玉男吃惊之余，决定跟骆芊芊好好谈谈，再安排机会，让她跟营业员们沟通一下，相互谅解。坂口也感到，骆芊芊的性格中，是有一种霸道的成分。

谈话安排在下班以后。大实惠的营业场所和办公区，分别在前后相连的两栋楼里。卖场营业到晚上十点，办公区下午五点以后就没人了。

这天，坂口留下了骆芊芊，把她请到了自己的办公室。外面走道的灯光在暮色中没有开启，坂口唯一的一房灯光，在空落落，黑暗暗的办公区，就显得分外刺眼，有种暴露无遗的感觉。坂口等骆芊芊在办公桌对面坐定后，突然意识到了灯光的突兀，就走到门前，合上了办公室的橡木门。

坂口把投诉信递给骆芊芊看了，女孩子坐在他的对面，什么都不说，却大睁着眼睛，望着坂口，泪水一颗一颗，象串串露珠一样，落了下来。坂口隔了办公桌看她，很是惊讶。他第一次发现，竟有人可以睁着眼睛流泪，竟有人把流泪演绎得这么美。坂口玉男的心，有所震动，一瞬间想到，骆芊芊比自己小十几岁，还是一个女性，却要跟自己风雨并肩，就犹如把一个成年人跟一个孩子放在同一起跑线上，孩子跑得慢些，歪些，也是正常的，应该的。这样一来，坂口想好的批评话，也忘到了九霄云外。他记起了自己是个男人，也记起了那些昏暗夜晚的快乐。

坂口在办公桌的侧面扯了一张餐巾纸，站起身来，绕过桌子，走到骆芊芊身边，把餐巾纸递给她，说，别哭了，擦干眼泪，我们慢慢谈。骆芊芊不接餐巾纸，却扭过坐着的上半身，突然揽了站立面前的男人的腰，埋头在他皮带扣子的部位，放声哭了起来。

坂口一时慌了神，想到身后的窗户对面十米处，就是卖场的观光电梯。虽然隔了十几米，虽然还有两层蓝色玻璃的遮挡，也难保电梯里的人不把他们的造型，辨个依稀。这样，坂口就真的着急了，低了声音，急急喝道，骆芊芊，快放手，别人看见会误会的。骆芊芊不理，反而把手臂箍得更紧了。坂口玉男没有办法，只好自己动手，急了一头冷汗，才用强硬的指头，解开了骆芊芊柔韧的纠缠。

挣脱手的圈套，坂口马上打开了办公室的门，左右观望了一下，又气咻咻回到总经理座位说，骆芊芊，你这样，我就不好跟你谈了。骆芊芊到了这里，反而突然横了心似的，说，不谈就不谈。我问你，你是不是铁石心肠？坂口说，我不明白你在讲什么。骆芊芊就说，你明白，你一直明白的。说完，骆芊芊的水晶珠帘又从大睁着的眼睛里冒了出来。坂口看了，软了口气说，骆芊芊，我们只能是同事。骆芊芊就说，你软弱。坂口说，跟软弱没有关系，你不懂，你太小了。一个男人有太多事要做。男人很不容易的。我们只能是同事。在大实惠，所有人都只能是同事。说完，坂口又补充一句，回去好好工作，把这个事忘了。

骆芊芊怨恨地瞪了他一眼，转身跑了。

过了几天，总经理助理的人选迅速定了下来，是兰蔻。

在早课上宣布决定一个小时后，骆芊芊送来了辞职报告。坂口开始很震惊，思虑了一会，却签署了同意。骆芊芊临走时说，坂口先生，你是唯一解雇过我的人。坂口就说，是你自己要辞职的，我没有解雇你。骆芊芊说，都一样。说完，女孩子用美丽凌厉的眼睛，冷冷盯着坂口说，我会记住的。

坂口见了她的目光，一种真正的女人的目光，千头万绪，却直奔主题，要剐了他的衣服，透视完全他。坂口的心，一时有种微妙的情怀，卜卜跳着，脸也红了。

坂口玉男总经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看着那个美丽的女孩子一阵风似地消失在门外，他好几天都感到惶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