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产鬼10）张氏母子 谁哄谁睡
“因难产而死亡的女人会变成产鬼！民间有传说，产鬼会纠缠产妇，妨碍其正常生产。一般情况下，产鬼的模样与生前并无二致，唯一的不同，便是她们的喉间都有一条红线。”
“你是说那个恶鬼是难产而死？”
“没错！”
“可是……她为什么要害别人？那些产妇和孩子都与她无冤无仇，她害了人，不怕报应吗？”
霍临渊的思维模式还处在“为什么”的阶段，他认为凡事都应该有一个理由，没有人会无缘无故伤害别人。
就像我们常说杀人偿命，天经地义，杀人在前，偿命在后。
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叶青鸾听了他的话并没有笑他天真，他生活在这个世界，被法律和道德包围，凡事讲究证据，讲究情理。
法律是什么，法律是当权者创造出来维护秩序和统治的最低级手段，而道德，对于绝大部分来说是人性的枷锁，对于某些人来说，却连一张厕纸都不如。
法律是有边界和限制的，它不能包涵所有，道德也一样，但是它的边界，却是人心。
而人心，是这世上最难懂的东西。
你说鬼有没有心？
叶青鸾也不知道。
但是她见过恶鬼屠杀活人满门，也见过鬼魂报恩，不惜魂飞魄散。
师父说，人死了，留下的除了执念，只有一副躯壳，什么良知，不过是活人的臆想。
但是他却愿意为了成全某些鬼魂的执念，承担巨大风险。
叶青鸾也问过他相似的问题——为什么？
既然只是执念，又何必大费周章？
元真静静地看了她几秒，只说了一句，因为我们是人！
像他这样天真也没什么不好，难的，是一直坚持本心。
“这世上不是所有事都有理由，恶鬼伤人，说得通俗点儿，也不过是变成了恶鬼以后多了一份难抑的天性。”
你跟人可以讲道理，跟恶鬼讲什么？
和谐友善吗？
她听得懂吗？
钱主任跟着点头，他活到这个年纪，见识的比年轻人多，“这个世界不是非黑即白，有时候也不分对错。虽然你可能觉得我举的例子不太恰当，但是你能跟老虎讲道理，让它不要伤人？显然不能啊！她曾经是人，不代表变成鬼以后还能够保留人性。你还年轻——经历的多了自然知道，有些事，有些人是无法按照常理推断的。”
钱主任的话没有说完，有些东西，听别人说是一回事，亲身体会又是一回事。
鬼曾经是人，人却不一定是人。
霍临渊沉默不语，他天真，但不傻。
他知道这个世界有坏人，有人杀人害人，为金钱为名利，但是他们都有自己的目的。
他无法想象，什么人会毫无理由的害人。
霍家教他做人做事，教他身手本领，却没有告诉他这个世界存在极恶。
那是毫无理由的恐怖，没有规则，只有杀戮。
伤害，并不会每次都有一个同等价值的理由。
“我想喝果汁，你能帮我买一瓶吗？”
叶青鸾突然的要求让思维受到些许冲击的年轻男人回过了神，他点点头起身走向门外，犹豫着回头，女人微笑，表示自己无事。
等门关上，叶青鸾一口鲜血吐出，喷在了茶几上。
“你怎么了？”
钱主任连忙起身，开口就要喊护士，叶青鸾拦住他，有些虚弱地解释：“反噬而已。”
以血画符，符中本就带着血气，她虽然重伤恶鬼，可血气倒涌，这口血已经忍了一路了。
借口拙劣，但好在霍临渊在她这里一直都很听话。
“你还怀着孕，这要是出个好歹，我可怎么跟霍家交代啊？”
钱主任拿了一堆消毒水和纱布擦拭，一边擦一边叹气，“早知道，就不让你过来了。”
“钱主任，我没事儿。不过，我还有点事儿问问你。”
“什么？你说？”
“一周前那个难产而亡的孕妇，她的家属可是外面那个？”
钱主任系垃圾袋的手一顿，认真想了想，还真是！
“按理说，天天病人这么多，我也不能个个记得清楚，但是那一家子太特殊了！从住院开始，就搞得这里鸡飞狗跳。嫌这嫌那，还没有礼貌，搞得其他病人都不爱和她们一个病房，到最后没办法，还是老王发话给她们一家安排了一个单间。”
“他们家的情况你知道多少？”
“这……病人隐私，我这也……哈哈，你知道的！”
钱主任打了个哈哈，但是手指却在桌子上借着茶水写了一个字，叶青鸾神色了然，“为难你了。”
“不过，还有一件事得麻烦你……”
叶青鸾走出钱主任的办公室，霍临渊站在门边望着窗外，手里拿着果汁，神色有些凝重。
“怎么没进去？”
“你们聊完了？”
他一听见声音立刻站直了，“看你们聊天，我就没进去打扰。回家吗？”
“嗯，我有点累了。”
“你也不看看都几点了，都十二点了！”
他脸色有些臭，来帮忙还受了伤，却什么也得不到，修行的人都这么无私吗？
血已经止住了，可霍临渊依然小心翼翼地托着她的一只手，走路缓慢。
叶青鸾好笑，“你这样，我们什么时候回家？”
“我这不是怕给你造成二次伤害嘛！要不，我抱你，咱快点儿回家！”
这几天她都刻意回避自己，霍临渊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只是她明明也玩得很开心……
叶青鸾侧头看他的小表情，心思都写在脸上，一看一个准。
出来的匆忙，她没穿外套，走到门口有点冷了，李国明在不远处向他们招手，“少爷，少夫人，车我已经开过来了。”
“多管闲事。”
霍临渊小声嘀咕。
得，甜甜的拥抱又泡汤了！
他冷冷地瞟了一眼自己的“心腹”，想着要不干脆换个机灵点儿的。
李国明被自家少爷瞪得一愣，他这么自觉，做得还不够好啊？
少爷也太难伺候了！
因为叶青鸾怕冷，车里总是备着毛毯，五月的夜晚对于火力旺的男人来说都是暖和的，但是她不一样，依然手脚凉得很。
“暖风打开吧。”
“不用。回家吧。”
霍临渊皱眉握着她的手，这么冷，胡说什么呢？
他刚要开口再喊一声，一颗脑袋枕在了他的肩膀上，霍临渊身体僵了一瞬，试探着把人提到怀里搂紧，她没有拒绝。
男人登时开心了！
这是消气了？
虽然他不知道自己哪儿错了，但是这么多年从老爸身上学到的经验，一定是他错了！
他轻轻托着她那只受伤的手，忍不住用下巴蹭了一下她的发顶。
叶青鸾闭目养神，好像睡着了。
她这几天确实在生气，没来由的气性。
一会儿气他幼稚，一会儿气他粘人，一会儿气他让她肚子里多了个宝宝。
她不善于解释，却很擅长冷暴力。
开心的时候给个笑脸，霍临渊就高兴得不得了，不开心的时候，连带着李国明也不敢大喘气。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变成了这样，修行十几年，几天内全毁了。
什么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她有时候几秒内就换了好几种情绪，差点以为自己要走火入魔，一天默念无数遍清心咒。
“孕妇情绪波动很正常，不要怪自己，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拿周围人撒撒气，总比把自己气坏了好！”
钱主任说的委婉，就差直接点名霍临渊了。
可她不想这么做。
他也是无辜的。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有了孩子，一个他根本见不到的孩子。
叶青鸾有一阵子没做梦了，这次的梦那么清晰，让她忧伤得不断落泪。
“我有没有名字啊？”
“我的爸爸叫什么？他为什么都不来看我？他是不是不喜欢我？”
“我还能陪你多久？我不想那么快离开……”
“青鸾？醒醒！你做噩梦了？”
她在梦里哭得那么伤心，让他手足无措，只能抱着人不断安慰。
他叫不醒她！
她好像——根本不想醒过来！
手指轻抚过她的眼角，晶莹的泪水划过指尖，好像刀锋划过他的心脏。
上一次见她哭，还是在元真的灵堂，那时候她美得惊人，连哭都是那么好看，他也不知道是不是那滴泪让他心动，从那时起，那个画面无数次在他的梦里出现。
可现在，他一点儿也不想她伤心。
叶青鸾在凌晨醒来，她枕着男人的胳膊睡得踏实，他却姿势怪异的躺在她的身边，显然很不舒服。
他梦里呢喃着她的名字，告诉她不要怕不要哭，他永远都在。
小时候噩梦惊醒，元真也是抱着她哄着，长大以后，元真再也不会抱她了，他只会夜夜守在她的房门前，笑着告诉她，他守着，妖魔鬼怪都不敢进来的。
“青鸾！”
霍临渊一声叫喊把自己惊醒了，他额头冒着冷汗，低头看了看怀里的女人心有余悸，嘴里不停念叨“没事的，没事的。”
也不知道是安慰自己，还是安慰她。
手心轻轻拍了拍男人后背，她低声问道：“做噩梦了？”
“你，你醒了？”男人一骨碌翻身下了床，紧张地解释：“我不是占你便宜，我……你一直哭……我很担心……”
她坐了起来，表情有些纠结，“霍临渊，你很怕我吗？”
男人立刻摇头。
“那为什么让自己如此卑微？你不欠我的！我说过的……”
“我知道！”
男人打断了她，笑容苦涩，“师命而已，我知道。是我自己愿意，你也不欠我的，我只是想对你好点儿，如果让你不舒服了，我改！只是，哪怕作为朋友，在你身边我都很开心。再说”
他拍了拍胸脯，语气变得轻松，“我可是霍家的少爷，我不开心的事，没人能勉强我！”
看来没得聊，他是油盐不进啊！
“霍少爷了不起！”
叶青鸾像哄孩子似的说话，“那我能请霍少爷给我热个饭吗？我饿了！”
这个时候饿了，肚子里这个还是个吃货！
“啊！糟了，你等会儿，我叫阿明过来！”
他风风火火地跑了出去，叶青鸾坐在床上看着他的背影，瞬间耷下了嘴角。
“最怕的就是没有条件的好……”
一楼的楼梯口，男人一巴掌拍在了扶手上，无比懊恼。
他是不是演技太差了？
青鸾那么聪明……
可她最后那句话什么意思？
她没有赶自己出去，那是不是表明，她起码当自己是朋友？
朋友也好，总不会更差了。
“少爷，你这是干嘛呢？”
李国明跟着少爷少夫人任务少了很多，都不用他守夜，晚上还能抽空睡觉。
他只是起个夜而已，少爷在这儿跟个鬼一样，嘀咕什么呢？
“哎，你醒的正好！你会做饭吗？”
——
半个小时后，二级厨师李国明发挥稳定，连叶青鸾都不得不夸他的厨艺，虽然一大碗馄饨几乎都进了霍临渊肚子，两个人也都吃得很饱。
“你要书干什么？这么晚了……”
霍临渊在别墅的书房很少用，这两天只是偶尔陪她过来看书，三清观拿回来的书籍很多，涉猎也广，但多数是古文经书，晦涩难读，他有时候看几句就要问问，叶青鸾很耐心地给他解释。
“睡不着，打发时间，你要是困了就先去睡吧。”
叶青鸾这些日子翻了很多师父留下的手札，却依然没有找到有关那个玻璃瓶上符咒的记录，师父见多识广，不应该啊。
“这？这池头夫人也太过分了吧！难产死了也就罢了，产后吃鸡要罚，洗衣服要罚，这也罚那也罚，女人生个孩子也太遭罪了！”
霍临渊闲着无聊找了本杂文，神魔鬼怪，要多离奇有多离奇。
正好今天在医院遇见产鬼，他好奇，就翻了一下，结果看到了地府的池头夫人。
“那只是民间传说罢了，古人认为难产都是女人的错，觉得她们是做了天怒人怨的事才遭了报应，所以编出一堆乱七八糟的吓人。愚昧无知的背后，是当时的科技并不发达，孩童的夭折率太高，民众无法，只能寄希望于鬼神。”
“封建主义害死人！”
叶青鸾笑着摇头，从一堆书里找到了师父的随笔。
“入梦？”
师父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都有！
“明天能联系一下赵策吗？有点事儿请他帮忙。”
那家人的情况，必须了解清楚才行。
一提赵策，男人脑中警铃大响，“你要做什么？我也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