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注定溺毙之人
3.
金发的卧底向神优葵问出这个问题, 倒不是说他没有办法应对眼前的状况。以公安的能量和隐秘分布的线人，除了东京以外的其他县区，事态都没有发展到多么严重的地步。
但是因为东京有神优葵, 他就像是在不断往名为“东京”的池塘里洒下各种鱼食, 又偶尔兴起用竹竿拨乱池面一般搅局，催化冲突。
就算是为了消耗其他国家的卧底，也不至于做到这个地步！
更何况, 迄今为止，安室透都还没见到有哪个卧底真的出事。倒是不少东京的一线警察们, 疲于在各个冲突现场调停, 甚至因为卷入组织之间的武斗而受伤。
“嗯？”神优葵今天难得没出去, 坐在休息室里百无聊赖地拨弄国际象棋的棋子玩。
“什么意思？”
安室透道：“赌约的内容是要我阻止你的行动, 虽然听上去很难，尤其是在目前东京治安乱成这个样子的情况下——但是你应该知道, 我只要逮捕你一个人, 就能终结这些事了吧？”
“那你就抓我啊。”
银发的少年随意回复道, 眼睛却抬都没抬起一下, 手上还专注地摆弄着棋子，尽管完全没在下棋——不过可能因为他没在下棋，所以才更加显得态度随便了。
“逮捕我的话, 请问降谷先生您打算用什么样的罪名呢？”
神优葵平静地问道。
“信息侵入、治安危害、教唆……”安室透一口气数了将近十个不重复的罪名，的确都是神优葵身为“CR”时触犯的法律没错。
但是。
“嗯……证据呢？”神优葵依然很平静。
离琴酒离开日本也有一段时间了, 最近不光东京乱得要命, 卡拉斯内部其实也一样。
没了清道夫虎视眈眈的威胁，原本就各有目的的卧底们完全按捺不住心思。
光是神优葵截到行动申请的就有四五个, 包括威士莲和司陶特……没截到的和还能截到的, 只会更多。
所以神优葵特地没出门, 就在总部里等着，免得这群卧底想搞事的时候找不到他人在哪。
没想到最先来的不是想从他这里弄到各种情报的卧底，而是本该忙碌于阻止他计划的安室透。
嗨，反正谁来也差不多。
神优葵无所谓地想。
“虽然这么说，可能有些班门弄斧了，”安室透平和地道，“但是CR先生，日本公安里也有很多擅长信息技术的人才。‘凡走过，必留下痕迹’这句话你应该听过吧？即使是你，也不可能做到完全抹除自己客观行为留下的线索。”
所以，索要罪证的话，就算需要耗费很多时间，最终结果也一定是板上钉钉的呈堂证供。
“而且，你或许不太了解——逮捕令对公安而言，并不是逮捕一名嫌犯的必需品。”
作为常以公安身份在违法边缘大鹏展翅的特别人员，安室透非常想说真的想抓，他能列出一百个不重样的理由把神优葵扣到死都出不来。
但是……那不是应该用在神优葵身上的手段。
这可真是不合时宜的心慈手软。安室透心中自我吐槽了一句。
神优葵听完安室透隐隐的威胁，顿时觉得有些微妙。
他说：“降谷先生，你是不是搞错了什么？”
银发的少年终于舍得丢下棋子，十指交叉搭在腹间，表情冷漠地道：
“前面那两句话只是在和你开玩笑而已。你想抓我，恐怕你的上级都不会同意。因为，我现在可是所有警察都会欢迎的人。”
说着，神优葵举起自己的手机，“你知道现在全东京有多少警察想接到我的电话吗？你知道这段时间，有多少平时横行霸道的组织被取缔了吗？你知道你的那位警校同期——松田阵平，因为我的电话，积累的功绩已经足够他直升到警视了吗？”
银发少年眼中滑过好笑的蔑意，“抓我？你可真敢说啊。”
“再说，守护国民安全，打击犯罪与破坏——这不是你们最想做的事吗？”神优葵语气淡淡，堪称冷漠地道，“放在之前，山口组和樱组这样背后有政府议员撑腰的组织，不论是警察，还是公安，都不敢对其伸手。”
“我觉得，安室君你应该感谢我。”
[这就是大魔王吗卧槽，我再问一遍，酒厂怎么输的？？这怎么输的？？我不服！我不信！]
[有一种疯批，表面看上去没有任何问题。然而越了解，就会越发现这种人的认知三观和普通人不一样，不光疯批的很恐怖，还有能力实现。神优葵完全就是这种人啊。]
[出现了，反社会人格的反社会言论，逻辑自洽的我差点没觉得哪里不对_(:з」∠)_]
[哇，神优葵是什么专踩安室透雷点的扫雷高手啊。为了酒厂把日本搞这么乱，在波本眼里和当着他面打他老婆有什么区别！这可是恋人是国家的男人啊！]
[下一秒安室透直接掏出个手.铐给神优葵拷走我就信酒厂会输，但是有一说一我怎么有种安室透真把人拷了也走不出这座大楼的错觉。]
金发卧底闭了闭眼，屏去眼前弹幕的干扰，随后语气平和道：
“松田是积攒了很多功绩，但是那些，一点都用不上。CR先生，你是不是忘记自己也是一名登记在册的组织首领了？一名在职的警察，功绩全部来自于难以判断合法性的灰色领域，不要说升职了，现在还没被停职调查已经是最好的结果。”
这也是令安室透不得不找上神优葵的另一个原因——松田阵平，不应该出现在赌约之中。
“还有，那些所谓被取缔了的组织，只是换了一种形式并入卡拉斯，而不是真的消失。因为你的行动，整个东京的气氛让人不安起来了。”安室透顿了顿，然后还是说道，“而那些其他国家的间谍——现在还都安然无恙。”
神优葵：“……”
等等，你这话什么意思？怎么好像你还挺期待他们出事儿的？？
不能确定安室透最后那句话里似有若无的抱怨是不是真实存在的，神优葵一时竟接不住话茬。
好在让他为难的气氛并未维持多久。
两人的电话同时响起，暴.力打破了沉寂的氛围——
神优葵看到来电显示时眉头微蹙了一下，他发现自己的卧底名单里居然漏了个人。
于是他起身走到窗边，接起了电话。
另一边，安室透默契地退出房间，站在走廊里接起了电话。
“你居然会主动给我打电话，玛尔戈。”
“风见，什么事？”
很快，一墙之隔的两人，都在听到电话彼端的消息之后，深深皱起了眉头。
事实证明，琴酒临走前还不忘提醒神优葵记得控制好局面，是多么有先见之明。
因为神优葵时不时在两组冲突爆发的时候也顺势搅搅浑水，此种行为毫不客气地说完全就是火上浇油。
于是明明山口组和樱组才掐起来不到一个月，冲突的剧烈程度却已经发展到了谁都没想到的地步。
神优葵安排诸伏景光卧底在山口组里，目的就是暂时把这个将来要被剧情杀的重要NPC暂时支走。
然而他没想到，游戏AI推演模拟出的山口组与樱组之间的斗争，在他偶尔的搅混水之下演变得异常迅速且激烈。
之前传来消息说是只负责盯梢樱组某个据点的诸伏景光，竟然早就被他们所盯梢的樱组成员发现了。
樱组的某个小头领倚靠观察诸伏景光外出购买的速食数量，大概估算出盯梢的山口组成员人数之后，便直接带着手下的组员来了一招攻其不备。
山口组的成员尽管没有防备，但也展开了激烈的反抗。
最终两边在狭窄房间里武斗的结果异常惨烈——
除了诸伏景光和他在门口遇到的叼着烟的男人，以及樱组的一名成员之外。其他所有人，都在这场械斗里死掉了。
就连诸伏景光，也受了相当重的伤，目前正躺在医院里休养。
神优葵与安室透两人接到的电话，就是来向他们说明此事的。
不过，同样的一件事，两人听到的内容，却可谓是南辕北辙。
“风见，什么事？”
“降谷先生，一小时前，我们配合人手不够的警视厅警察前往鸟矢町区出警，报案人是一名公寓管理员，他在工作期间撞到了山口组樱组成员的持刀械斗……我们赶到现场时，只有三个人还保有清醒的意识。其中一位，是您之前下令要我们稍加关注的人。非常抱歉，降谷先生，他现在已经在医院里脱离了危险，我们的人就守在病房周围。”
安室透要求风见裕也稍加关注的人，自然就是诸伏景光。
听到风见的话从听筒这边传过来，安室透沉默片刻，随后冷静地道，“辛苦了，风见。接下来就以公安的名义暂时在医院拘押他。”
“是，降谷先生。”
上一次是景光的哥哥，这次是松田和景光。
安室透一手抚着额前，只觉得自己又来到了一个难以选择的岔路口前。
相信。
不相信。
现如今这个将那么多人的性命宛如棋子一样玩弄着的神优葵，和一直记挂着萩原研二，满心复仇，最终给了黑衣组织狠狠一击的神优葵。
是同一个？？
一年多不到两年的时间，会让人发生那么多变化吗？
安室透有些茫然地思考着。
然后想着想着，他又发现，如今他正经历的，正看到的事，明明之前都没有发生过啊？
他是想着，想影响神优葵，令对方不要走上同归于尽的死路。
然而事情的变化都不以个人意志为转移，一个人又怎么可能顺着别人设想的理想化方向变动想法和性格呢？
蝴蝶煽动翅膀会引起一场飓风——难道煽动翅膀时，蝴蝶能决定要再什么地方，何时掀起飓风吗？
安室透猛然意识到，或许正是因为他想要将神优葵提前变成之后的样子，才会让神优葵，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那么现在……究竟应该怎么做？
干脆撕毁赌约，直接走进房间里，以公安的身份逮捕神优葵吗？
向来在眼瞳深处藏着无人可知的坚定信念的安室透，在这个仅有的瞬间，露出了不到一秒的茫然之色。
仿佛是错觉一般的神色在安室透眼中一闪而过，下一秒，金发的青年拂过额前碎发，紫灰色的眼瞳中充满了下定某种决心后才会出现的光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