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注定溺毙之人
2.
“神原, 辛苦了啊！”
当诸伏景光提着一袋速食食品走进样板房一样的公寓房间时，蹲在门口吸烟的男人立刻站起身来迎接他。
“这没什么。”
诸伏景光注意到，当他递出手中的塑料袋时, 斜叼香烟守在门口的男人仿佛不经意般一手托在塑料袋袋底部捏了捏, 目光更是十分隐晦地在诸伏景光周身扫视打量了一番。
这也是没办法——自从山口组内一直负责与樱组对着干、呃负责与樱组各种谈判交易的重要干部, 在樱组的地盘上死于暗.杀.
紧接着，又是樱组的干部在前往东京，试图解开这个误会的时候被疑似山口组的人暗.杀在路上。
这样的事情发生之后，究竟动手的人是不是山口组, 或者樱组的就变得不重要了。
原本就在势力扩张过程中长久有着大大小小的摩擦冲突的两组, 干脆就借着为干部报仇的名义, 撕破了曾经勉强和平相处的假象，正式斗争起来了。
“喂, 神原带吃的回来了, 村上, 你要的是辛味拉面吧！快点过来自己泡啊！”
叼着烟的男人确认过了没有其他问题, 大大咧咧一脚踢开门走进去。
诸伏景光沉默着, 跟在他身后。
“又支使神原啊我说, 明明应该你去买的！”
房间里除了被叫到名字的村上以外，还或坐或躺或站着四五个男人，各个都披着黑色的样式制服。
几人一边说着话, 一边围拢过来各自取走自己要的速食。
诸伏景光没有打扰他们,
“啧, 还要在这里盯多久啊。”村上吸溜着速食面抱怨, “那群磨磨唧唧的樱组成员, 怎么这么能宅！”
“就是说啊, 为什么塚原那家伙就可以去热火朝天的打架, 我们却要在这里吃速食面发呆啊？？”
“神原，你不吃点东西吗？”先前叼着烟的男人向靠在一边的诸伏景光丢了两个面包过来，“还是吃点吧，等下就到你盯梢了。”
诸伏景光没什么异议，顺手拆了包装袋就咬了下去。
当然，他也嚼着面包状似不经意地问道，“说起来，之前出卖野田他们的家伙，找到了吗？”
吃面时还不忘抽空吸两口烟的男人一脸凶恶地骂骂咧咧，“不要说找到了，现在是一点尾巴都抓不到！要是被我抓到是谁，我非得把他浑身的骨头都敲碎！”
没错，这就是为什么诸伏景光进门时，会受到隐约检查的缘故。
在樱组的干部死亡后，两个组织间第一次的正式武斗冲突，负责带队的野田行踪被人出卖，以至于他直接在路上就被樱组埋伏。
左手左腿都被打断，至今还躺在医院里不能动弹。
在那之后，也有几次行动被提前知悉，山口组都付出了一定的代价。
“水户那边，丢失的芯片也没找回来……关西的乡巴佬都只是这种擅长偷鸡摸狗的小混混而已，所以才一直都不敢和我们正面对抗啊！”
又一个人加入了话题，以十足的嘲讽姿态开地图炮。
不过，即使诸伏景光现在不知道樱组那边的情况，猜也猜得到那边骂起山口组的话只会更难听，不会差到哪里去。
咬着面包，诸伏景光走到窗边斜靠，以不会被人注意到的角度观察着外面。
……如果他们知道了野田的行动，以及芯片的丢失都和自己有关系的话，说不定他就要被这群藐视法律的家伙，在这个房间里大卸八块了吧。
诸伏景光望着窗外走动的路人时，不由如此想到。
一开始被神优葵安排着，说是卧底到山口组里时，即便是诸伏景光，也感到了几分微妙的滑稽感。
一个日本警察厅派遣进黑衣组织的卧底，又被黑衣组织派遣到另一个犯罪组织里做间谍什么的……就算放在电视剧情节里都足够有戏剧性。
不过反正任务就是获得黑衣组织更多的情报，取得黑衣组织的信任，知晓计划的目的，顺便再了解了解另一个同样令警察厅头疼的犯罪组织情况。
这样的行动对身为卧底的诸伏景光来说，除了危险性极大之外，对他的任务而言，简直是不能更有利。
所以诸伏景光顺理成章地接下任务，也非常顺利地进入了山口组之中。
山口组与樱组之间的冲突显化，武斗一触即发时，诸伏景光在山口组已经算是颇受赏识，只等提拔的底层干部候选。
所以，诸伏景光也就有了更多探听情报的机会。
依照“CR先生”的指令，山口组的动向要向他汇报——虽然诸伏景光也同时向警察厅里的上级发了一份——但野田小队要对樱组率先发动攻击的情报，确实是诸伏景光亲手发给神优葵的。
水户科技公司的资料也一样。
只不过那个时候诸伏景光手上的信息碎片不够多，还不能拼凑出神优葵的计划和目的。
直到山口组和樱组的矛盾与日俱增，日本其他大大小小的极.道组织在这两位重量级选手掰手腕的赛场旁蠢蠢欲动起来。
诸伏景光也差不多凭借自己所知不多的情报，得出了“神优葵在利用卡拉斯撕扯日本里世界秩序，为黑衣组织争取更多利益”的目的。
他每传给神优葵一份情报，让后者能及时知悉两组之间针对冲突的最新行动，就是对神优葵计划的一次助力。
诸伏景光当然认为不应该这么做。
可是……说到底，神优葵现在对付的可是山口组和樱组——两个成员犯罪史堆起来能塞满一间大型会议室的极.道组织。
黑衣组织当然应该祓除，但像这样的组织……不也一样吗？
怀抱着这样自己都无法确定答案的疑问，诸伏景光，暂时没有做出任何偏向的选择。
这个时候沉默的诸伏景光没有想到，事态的发展很快就超出了他的设想，也不再有他可以选择到底怎么做的机会和时间了。
与此同时，东京的另一端。
身着黑色西装，看上去年纪有些模糊，似乎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的男性，表情淡漠地站在路口。
在他背后，不断有肉.体撞击、喝打声传来。
过了一会儿，他仿佛没有耐心似的低下头看了看手上的腕表。
再转过身来时，原本位于他身后的街区上已经不再有太过吵闹的声音。
十几个穿着仿佛复制粘贴出来的黑西装的男人，接二连三丢开手里抓着的，穿着羽织垮裤等和风服饰，额头系着白色发带的樱组成员。
那站在路口处的男性向黑西装们摆了摆手，后者便令行禁止般迅速离开了现场。
接着，原本站在路口的男性拨通早就输入好的电话号码，熟门熟路地开口道：
“松田警官吗，我是神优葵，我好像很倒霉地撞到了极.道组织的互殴现场啊，请问可以报警吗？——啊，有一群穿着黑衣服的人已经走了，现在只有一方被留下来了，还请快速出警。”
警视厅中的松田阵平：“啧……我知道了。”
挂断直接拨到自己私人电话上的报警电话，松田阵平几乎可以说是摆着一张写满不爽的脸通知同事出警。
到达神优葵报出的位置时，看着那七零八落躺了一地，服装风格统一，都带着木刀一看就是某个极.道组织的成员时。
哪怕已经做足了心理准备，松田阵平仍是动作顿了顿，才从警车上走下来。
当然，他已经算是反应平淡的那个了。
其他出警的同事看着那一地意识不清的樱组成员，有一个算一个，眼睛都快瞪脱框了。
“松田警官。”报警人——也就是神优葵，淡淡地同松田阵平打了招呼，然后指向倒在地上的樱组成员道，“就是这些人在打架。”
松田阵平忍不住道：“所以你就看完全程，好心报警了？”
“不……”神优葵冷静地又是一指，“他们打架，砸坏的是我的店。”
松田阵平：“……”
[草，什么贼喊捉贼现场？]
[看得出，马自达很无语。]
[哈哈哈马自达：我的母语是无语.jpg]
[原来神优葵也是一代导演，笑死了！]
[为什么老打樱组啊！能不能也打打山口组？一碗水要端平啊神优导演！]
[看得出，神优葵如果不加入酒厂，恐怕会成为新一代导演人才，编剧也行，看这剧本写的！]
弹幕接连闪过，松田阵平看完，心中只有“果然如此”四个字。
相比起安室透所知道的信息，松田阵平被信息壁垒壁的更加严重。时间紧张之下，安室透也没来得及和他联系。
所以现在的松田阵平，并不知道神优葵已经在实行一个相比他曾经知道的那个，搞事程度更高的计划。
实际上，若不是他之前主动去找神优葵，恐怕这一次神优葵的计划里，根本不会出现他的名字。
毕竟，神优葵这次的目的明确，要针对的是潜伏进黑衣组织中的卧底。至于在警视厅好好上班的松田阵平，和他根本没有关系。
不过，既然松田阵平来都来了，神优葵顺势把他加进计划里添点乱子，也不是不行。
松田阵平此时还不知道神优葵的打算，虽然感到头疼，但依然将这件事算作了巧合——
甚至现场只有樱组成员，没有斗殴的另一方，松田阵平都想到了足够合理的解释。
既然被砸的是神优葵名下的产业，那么他顺理成章地把那个零卧底的犯罪组织成员叫来反击回去不是很正常吗？
至于为什么报警……
松田阵平只觉得这是一种带着微妙玩闹性质的恶作剧，针对他个人的那种。
所以到最后松田阵平也没有做额外的事，只是按部就班地登记好各个流程需要的信息，和同事一起把意识不清的樱组成员搬上救护车。
对，因为他们大多都失去了意识，还带着一身看不出轻重的伤，所以来的时候是一辆警车，走的时候却是一串警车打头，后面跟着好几辆救护车的车队。
松田阵平带回的樱组成员，令警视厅内都小范围震惊了一下。
主要原因是，日本的结社自由法律催生出了合法极.道组织。平时这些组织也都是打着擦边球在灰色地带游走，属于警察们想抓，罪证不够。罪证够的，找不到人的一种尴尬境地。
而松田阵平在一起“寻衅斗殴”案件里带回的樱组成员，基本上都有其他更严重的犯罪前科。
简单来说，松田阵平抓回来的何止是几个街头打架的犯人——那简直就是他和他上司同事的升职大礼包！
直到下一次拨打在他手机上的报警电话响起前，松田阵平都没有太在意这件事。
然后，第二天他就又接到了神优葵的报警电话。
这一次抓回来的，是山口组的几名成员，分别都背着诈骗、绑架、乃至于抢劫的悬案。
松田阵平：“……”
没过几天，迎着同事们复杂的目光，松田阵平又一次接到了神优葵的报警电话。
这一次倒不是山口组或是樱组的成员了，而是一个以隐秘的方式发展传.销，还兼有非法高.利.贷业务的小组织，上到头目下到最底层的小弟，直接被一锅端了！
神优葵报警的理由是，这个组织的人传.销传到他公司的职员身上了，恰好被他看到，他觉得不太对就顺手调查了一下，结果查出了不得了的东西。
是的，神优葵报警的时候，甚至把这个组织的犯罪证据都一应俱全的打包送来了。
“松田，照这个破案速度，你可能马上就要升到警部了啊！但是，这样真的没问题吗？那个卡洛斯会社，不是上次直接冲到警视厅来挑衅的组织吗？和对方的BOSS交往这么亲密……啊，该不会没有升职，还要被停职调查吧？”
连同事都觉得不对劲忍不住这么吐槽了，松田阵平又怎么会察觉不到问题。
然而，神优葵的一切行为都合乎法律法规，没有任何问题。那些交给警方的资料，全部都是能以正常合法途径查到的线索证据，只是非常耗时耗力罢了。
松田阵平觉得，甚至神优葵再勤奋点的话，以他报警后端掉的悬案数量来说，政府可能都要考虑一下给他发什么奖了。
……怎么说呢，如果神优葵进的不是犯罪组织而是警视厅，如此恐怖的才能施展开，哪里还有非职业组和普通职业组警员们的饭吃！
还有一点则是，最近东京范围内的各种冲突事件是不是多得有点不太正常了？
离开爆处物，但离不开加班的松田阵平揉着蓬松的黑发，颇为头疼地想着：神优葵这小子，到底又在搞什么？
“CR先生，你到底想做什么？”
同松田阵平有着一样疑问的，还有安室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