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076
“火烧还是水淹都不会对‘书’造成任何的伤害, ‘组合’他们认为只要把横滨毁掉就可以轻松地摆平横滨的那些拦路虎——未免也把事情想的太简单了些。我承认他们一个两个都挺厉害的，但可别小看了日本异能者之都的异能者们啊。”
少女的声音有些无奈。
“你很骄傲？”
面对散兵的反问，星野荧微微抬头想了会儿, 道：“诚实来说, 当时的我看到那些‘突然’出现在城市之中的魔物们时——啊，就是我召唤出来的那些魔物。与其说是‘很有成就感’什么的, 不如说我自己也觉得很惊讶。”
“这可真是吓到我了, 还有你会惊讶的事情？”
“很看的起我嘛搭档，但我毕竟也还是人类嘛。”
运行的电车之上, 容貌格外出色的两人并肩而坐，虽然打扮很是简单, 但依旧是频频引来他人的瞩目和小声的讨论。作为话题的中心，那个金发的少女懒散地靠在椅背上微微偏头，就像是完全没有注意到旁边人的视线一样，微微靠近身旁人的耳边道：“明明只是一座小城市，在这个世界却成了异能者的争夺之地, 说是不幸也不为过。但仔细想来，这座城市好歹有着异能者守护, 也多少有那么一点幸运在？”
“……不要靠我那么近。”
“电车上要保持安静, 尽量不要影响到别人嘛。”
“那你就别说话。”
“小点声就行, 反正我也没什么羞耻心。”
看到少年无语的神情, 星野荧弯了弯眸，星眸中满满的都是“我开心就好”。然后又带着笑意低声道：“幸运或是不幸都是相对于弱者而言的, 不会有人因为同情和怜悯放弃争夺。唯一能够自主选择的是这个城市的市民。他们没有选择离开，所以他们可以心安理得地受着庇护。因为这份庇护相比于自主选择留在这里的勇气来说, 实在只是异能者对市民最微不足道的回报而已, 对吧？”
“净是歪理。”散兵叹了口气, “完全想不通那些普通市民是怀着怎样的心思留在横滨的，难道是不怕死吗？”
“你这样说可就不中听了。”星野荧抗议道，“我可也是自愿留在这里的。”
“醒醒，你可不是普通市民，你是给普通市民带来危险的恶人。”
“嗯……谢谢夸奖？”
“不客气。”
每次散兵的嘲讽都能准确地给她的良心来上一刀，虽然她脑海中已经形成了好多种反驳的说法，但想了想自己还没告诉散兵的事情，还是把话咽了回去。
“说是好玩也好，说是有了责任感也好。我现在可是凭借着自己的意愿选择生活在这里的。”
少女的语调轻快，很明显能听到其中的愉悦。散兵不由眉头微挑：“你尾巴好像又翘起来了。”
“咦？有那么明显吗？ ”和他想象的不同，星野荧很干脆的承认了，“因为我认为这是一个非常非常大壮举，要知道我可是下了很大决心的！”
星野荧的声音很小，基本上只有他们两人可以听得清。但即便音量不大，仍能听清楚话语中的坚定。
“……”过了半晌，散兵问道，“你不打算回去了吗？”
“回去？”
星野荧还以为他知道了什么，但想起对方的家乡，很快就明白了散兵所说的“回去的地方”只会是“提瓦特”。
——那个她完全陌生的地方。
“我哥在这里，你也在这儿。我才不回去。”
“你难道没有想过我和你哥都是莫名被拽到这个世界的？”散兵扶额，“又不是这个世界的人，迟早会回去的。”
“……”
少女忽然安静下来，让散兵有些不适应。他不由看了过去，却只看到了她不知何时低下头来，稍长的刘海遮住了她的眼睛。
“我不想让你们走。”
“……什么？”
“我好像还没给你说过吧，我的秘密。你想听吗？”散兵还没回答，少女就已经抓住了他的手，半是威胁道，“你不想听也得听，我可也是下了很大决心才和你说的。”
星野荧压低的声音听上去并不强硬，反而相比于她过往扮演的那些角色来说要软上一些。散兵将目光从少女抓着自己的手上移开。
“嗯。”
他好像听到了少女松了一口气的声音，但抓着自己的手却是无意识地多用了一些力。
“……”
他本是想将手抽走的，但最终还是没有动作。
‘仅此一次。’
“你知道的，我是来自其他世界的旅行者，也并不是属于提瓦特。你大概以为这里就是我的家乡……但其实并没有那么准确。”
“在我原来的家乡中没有神之眼、没有异能者、也没有元素力，在刀枪管制令下，普通人连武器都不允许拥有。在我最初的家乡里，我的生活中没有出现过任何的危险，我平淡的度过了整整十六年。”
星野荧并不知道‘书’所知晓的世界的真相，在她看来，提瓦特的一切大概就真的只是一场游戏。
如果游戏中的角色得知自己的世界在外人看来只是一个游戏的话，这对于角色来说实在是太残忍了。在游戏角色看来，他们所经历的一切都是真实的。尤其是对于散兵来说。
如果他知道自己缩经历的一切都是因为角色设计的要求，真真切切地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故事只是冰冷的剧本的话。他一定无法接受的。
星野荧并没有认真地了解过散兵这个角色，因为她离开的时候主线剧情也只是进行到了稻妻，她也没想过自己需要为了一个没什么感觉的角色去从一些细微末节的介绍中来了解他。所以她对散兵的了解很是浅薄，甚至有些隐隐的讨厌。
因为她知道了散兵是“被抛弃的人”，仅是了解到这一点，她便再也不想了解下去了。
那时的她自知自己绝不会有散兵这样的勇气，也不会和他一样反抗命运。只是麻木地接受了一切，就算内心再怎么焦灼着，她也只是缩在安稳舒适的地方，过着没有任何人关注、没有任何人在意的生活。
直到散兵真真实实地站在了自己面前，她才真真切切地看到了“散兵”这个人的存在。
“我有时候会想，我大概是因为你才下定决心留在这里的。虽然不想承认，但你真的很耀眼。”
星野荧没有提及任何有关游戏的事情，在她的讲述中，世界的转换纯粹的变成了全然的意外。在她的讲述中，她的角色也彻底从玩家变成了旅行者“荧”。只有那个名为“原魔系统”的异能没有改变，以此来解释她能够将他召唤到这个世界的原因。
“虽说我有时也会想着要不要回去。就算是平行时空，我在这个世界遇到了和以前的世界完全一样的人——这也都已经不是他们了。无论是直美还是敦，还是那位整天吵我对我恨铁不成钢、却总是给我开小灶补考前突击补习的田中老师。我都不可能再遇到他们了。”
“我有时会想起他们。也时不时的会想着：‘如果我突然消失在了那个世界上，他们会为我感到难过的吧？’每次想到这里的时候我就会有些犹豫，想着自己的决定究竟是不是正确的。”
“就像我刚刚说的那样，直到我来到了这个拥有异能者和咒术师的世界时我才拥有了有关提瓦特的记忆，所以对我来说，占据我脑海的都是地球，提瓦特那边所经历的一切我没有多大的感触，打个比方来说……就像是我玩了一局游戏吧，或者听了一个故事之类的？虽然主角是我自己就是了。”
“说起来你可能不信，其实没来到这个世界之前我还是挺有良心的。虽然不算是个好学生但也不到不良的程度，也是被邻里跨过‘乖巧懂事’的……喂斯卡拉，你再笑我真要打你了啊！”
少年依旧停不下来笑，在星野荧逐渐变得不爽的目光中，少年轻咳了一声，那双清越的紫眸看向星野荧：
“所以呢？你的决定是什么？”少年笑了半天，像是终于喘过气来一样这样问了一句。
“我想留在这里。”星野荧靠在了电车的座椅靠背上，闭上眼长叹了一口气，“因为这里有更多我想要的东西。梦寐以求的家人，还有那么多有趣的人，我在这里拥有了更多的东西。”
“不仅是如此吧。”
“我不否认，实话说我做梦都没想到，有一天最了解我的竟然会是你。”她感慨了一句后又接着道，“我讨厌做个无人问津的普通人，所以，我更喜欢在这里的秩序。”
或许，齿轮从她来到孤儿院的时候就已经开始运转了。
“当作为一个普通人而存在的时候，无论怎样呐喊都没有任何人的回应。那种感觉糟糕透了。”
想要变得更为耀眼一些，想要变得更受关注一些，想要获得更多的爱，想要得到自己一切想要得到的东西。
所以玩起了游戏，所以做起了直播，所以剑走偏锋地苦练技巧，所以被惊喜的选中，给了她又一次的机会。
散兵目光微偏：“你为什么要同我说这些？”
在一段时间的沉默后，散兵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
“因为这些是连哥哥都不能知道的秘密。”他听到少女的回复带着丝丝的甜意，“而你只是为了我才站在这里的，散兵先生。”
‘糟糕透了。’
他竟然不讨厌这种话吗？
‘……和你这种家伙相处多了，脑子迟早会坏掉的。’
看着窗外变换的景色，散兵叹了口气。
‘不过……好像也不错。’
“那你呢？”
在他的反问下，星野荧一怔。很快那双紫眸又再度看向自己。
“你说‘我只是为了你才站在这里的’，那你呢？”他道，“你又只是为了我吗？不是这样吧。”
听到少年不悦的声音，星野荧眨了眨眼睛，没忍住笑了。
“你笑什么？”
“你不会是嫉妒了吧？”
“你在开什么玩笑？”
“别急着否认嘛……如果你嫉妒了的话，我会很开心的。”
“……什么？”
这次换做是散兵怔了，看到他这幅模样，星野荧有气无力地叹了口气：“可不要小瞧我的占有欲啊……论偏执我可不会输给你的。”
“你、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嘿，耳朵红了！”
“！你……”
“我好像真的有点喜欢你了。”在少年恼羞成怒前，星野荧乐呵着按住了少年的手，“我再跟你说一个秘密！”
“我才没有兴……”
“我对喜欢的人说的话是没有抵抗力的！所以你在下定决心之前千万不要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和我告白，不然你一定这辈子都甩不开我了。”
“我怎么可能会和你这种家伙告唔——”
星野荧及时的捂住了他的嘴：“我知道你很激动，但你先别动。我还有最后一件非常非常非常重要的事情要和你交代，而且这件事只有你能帮我，非常急！”
但凡星野荧没有那么严肃，散兵都不至于真就这么干坐着。所以他决定动用他最后一点耐心忍着听完星野荧所说的“很重要的事”。
“你还记得来之前异能特务科突然找了我的事吗？就在那时，坂口先生告诉了我特务科那边商讨了整整一天一夜才做出的秘密决策。”星野荧在散兵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小小声道，“这里人多口杂没办法和你说，总之，你一会从另一边的电车直接回去，然后去特务科找坂口先生，明白了吗？”
散兵面无表情地抬起了手机：“你可以用它。”
星野荧：“……”
星野荧：“你知道什么叫黑客吗？”
散兵坦然摇头。
“总之不行，绝对不行。”星野荧狠狠摇头，“我绝对不只是为了个人原因才让你回去的，这是我和坂口先生商量过后的最佳方案……我保证不会骗你，你可以相信我一次吗？”
散兵：“呵。”
“啊啊……搞砸了……”
星野荧弯腰捂脸浑身上下充满着丧气，散兵看着这一幕，环抱起胳膊，唇角微勾。
“也不是不行。”
“这样下去的话坂口先生一定又会唠叨……我……咦？”星野荧愣了下，“你发烧了？”
“……”
“没没没，我说错话了！”星野荧一秒滑跪，“您的意思是同意啦？”
听着星野荧甚至在这一刻都用上了敬语，散兵嘴角抽了抽，掩唇干咳了一下，偏过头去：“……有一个要求。”
“您说！”
星野荧眼巴巴地望着散兵，满眼写的都是“可怜”，实际上目光已经移动到了少年的耳朵上，饶有趣味地看着他泛红的耳根。
到站的广播声响了起来，散兵本就不大的声音被广播声淹没。
“你刚刚说什么？”
电车几乎已经完全停下。但因为声音太过重合，星野荧没有听清散兵说的话。
“没听见就算了。”
“咦？这怎么行？”
随着站门的打开，星野荧追上了在自己前面下车的散兵。藏在发下的耳朵依旧泛红，她听到了少年有些不耐烦的声音。
“去做你自己的事吧，且等我思考一番再决定是否要重复说一遍。”
星野荧停住的时候，少年的身影已经淹在了人海之中，她有些不解的抓了抓头发。
“这孩子还挺会闹别扭呢。”
“嘛，这大概就叫被偏爱的有恃无恐吧~”
*
如果星野荧自言自语的这话被散兵听到，他肯定不会就这样直接离开。重新做到了电车内后，他深呼吸了一口气，抬起手臂遮住了双眼。
“那家伙……”
她真不是故意说“没听清”的？
时间逐渐的流逝，随着广播的又一次响起，抬头再看的时候，发觉下一站就已经要到最开始的出发点了。
“再说一次吗？她这到底是什么待遇？”
手机已经在手上拿了半天，短信编辑的地方打下的那串字迟迟没有发送。
[“之前在那个仓库时，你亲口告诉我爱也是人类的情感。虽说我在任何人类身上都可以去验证和观察，但若你执意相求，我倒也不是不能给你这个机会。”]
就在他看着编辑好的未发送消息想着什么时，手机震动了一下，弹出了一条新短信，发信人正是前不久才见到的那个人。
“那么快就遇到麻烦了？”
[那个，我有个事情要和你坦白！]
看到开头一句话的时候，散兵直觉就不对了，直到一路读下去，他的脸愈发黑了。
[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哄你！毕竟我知道你对我是如此的依恋，所以请美丽的斯卡拉先生原谅我的小计谋。作为补偿，事情结束之后，你想要什么我都答应你哦！]
[包括如果你想回去的话……我虽然不舍得，但我也会努力帮你的。]
[爱你的旅行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