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075
诅咒从人的负面情绪中诞生, 在横滨这座由三方势力相互牵制的城市，最不缺少的就是各种各样的负面情绪。
恐惧、厌恶、憎恨……无一不是孕育诅咒的粮食。在日本，为了减少咒灵对国民正常生活的影响，像在医院或者学校这种负面情绪容易聚集的地方往往都会布置镇物以起到威慑作用。但这种程度的抵御在横滨只能说是杯水车薪。也是因此, 在横滨这个几乎可以算得上是日本异能者中枢的地方, 存放着宿傩手指作为镇物。
可惜的是, 这大好的咒物在前段时间失窃了，所以现在的横滨直接和别的城市变成了同等级的防护状态。
从市民开始丧失理智无差别的伤害身边的一切事物开始, 所有势力开始了几乎同步的行动。黑手党的人和穿着警服的军人维持着秩序, 天上无法窥见的白鲸之中也同时展开了控制权的争夺。在地面上的某一处偏僻的住宅，曾经被誉为双黑的组合再度协同行动。齿轮再度转动，一切都按照预料中的进行着。
和条野采菊预料的大差不差，从下崎酒店逃跑了的霍华德和约翰并不是无缘无故的就放弃了中岛敦这把“钥匙”, 而是他们启用了一个备用的方案。也就是利用Q将横滨的秩序给彻底的打乱，让他们无瑕顾及在天空之上隐藏着自己的身形飞行的“白鲸”。从而毁灭整个城市, 更为“便捷”地找到藏在横滨的书。
唯一同预料有着较大偏差的是中岛敦，在这次的行动中他正式成为了武装侦探社的成员，这让星野荧很是欣慰。时不时还会感慨一下‘当年在孤儿院整天躲在她身后擦眼泪的小不点终于长大了’什么的。企图陷害她和散兵的A也很快被找了出来, 因为参与了政治上的纠纷, 所以被移交给异能特务科处理，她也就没再过问过了。至于‘组合’的事情, 当然最后也是由异能特务科接手。蒙哥马利因为协助官方解决事件, 所以很可能会获得减刑, 而且——据太宰治那边的口风，好像他们正在筹备着把她给捞出来。
至于为什么最后那位能“迷途知返”, 一个是她本性不坏, 至于另外一个更为重要的原因——大概是中岛敦也是个好孩子吧。
“您特地找我过来, 难道只是为了请我喝茶？”
一间布置简约的办公室内，桌上的茶水还冒着热气。在小几前面对面坐着的两人神情大相径庭，有着一头如同阳光一般灿烂金发的少女正捧着茶杯，慢慢地吹冷着茶，慢条斯理地等着对方的回应。而站在她对面的看上去三十岁左右的青年则是坐姿端正，鼻梁上的眼镜在抬起的过程中反着光。
“如果没有你在，等到咒术界那边把人给派过来的时候，横滨可能已经遭了大难了。”坂口安吾微微颔首，抬手放在胸前以示敬意，“ 首先先要多谢您的慷慨帮助，星野小姐。”
“不客气，不过这些客套话还是免了，我不久之后还有行程上的安排。您直接说就好。”
如果放在过往，一位甚至还未成年的高校生用这种语气和异能特务科的高官这样说话，一定会引起轩然大波。只是这里并没有其他人在，或者说就算有，也只会觉得眼前的这一场景为理所应当而已。
因为这位看上去平平无奇的少女实际的身份，无论是单拿哪一个出来都会引起轰动。已经无法将她当做一个高校生来看了。
“三天前，国际性质的异能者组织‘组合’企图将横滨焚毁。幸好最终事件得以平息，毋庸置疑，这是多方势力共同合作的才取得的结果。但星野小姐，我从条野先生那里听说，在当时进行任务的商讨时，您的决定是由您一人负责市内所有咒灵。”坂口安吾道。
“正是如此，这在两天前的时候您不就已经同我联系过了吗？”
“根据您的说法，咒力低微的普通人无法看见咒灵，只有当面对濒死或者极大恐惧的时候才能将咒灵可视化。也正是如此，您说‘当时横滨市内所窥见的所有‘咒灵’都是从人们的恐惧之中孕育的，您所做的只是将他们一击全部杀死。’我说的是否有遗漏？”
“没有，非常完美地复述了我的解释。”星野荧笑道，“当时你们不是看到了吗？‘咒灵’几乎覆盖了横滨市内的绝大多数地区，在你们都苦恼该怎么解决的时候，他们就突然一下子消失了——这就是特级咒术师的厉害之处。”
“……”
“您不会直到现在才不相信我的吧？”
“不。”坂口安吾眼镜之下的目光凝视着面带笑意的金发少女，“我从一开始就没有相信。”
“那可真是遗憾。”星野荧叹了口气，“但我拯救了横滨，这个总归是事实。”
“异能特务科和军警并没有否认这一点，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我们才一直拖到事情都善后地差不多了才来找您。”坂口安吾抬手手按了按太阳穴，那张向来是一副精练社畜的脸又一次地露出了和他的身份相符的苦恼表情，“您好像惹上大麻烦了，星野小姐。咒术界那边昨天的时候就同异能特务科来电了。”
“哦？难道是催我去参加会议？那应该是打我的电话才对吧。”
坂口安吾捏着茶杯的手指都泛白了，他另一只手捂着额头：“您别开玩笑了星野小姐，这可是大事——他们让我们交出潜藏在横滨的‘诅咒师’，您就不能适当地慌张一下吗？”
“嗯……这我倒是没想到，诅咒师吗……”
诅咒师并不是特定的一个职阶称谓。本质上和咒术师一样，可以使用咒力使用各类的术式。但是从立场来看，诅咒师是背叛了咒术界的叛徒。咒术界是为了全人类而消灭咒灵，但诅咒师的话则是违背了这一原则——或是将咒术使用在了人类身上，或是站在了咒灵一方，和咒术师敌对。无论是从哪个角度来说，诅咒师一旦被抓住都是要被处以极刑的那种。
星野荧想到了一些，但没有想的那么具体。但这个罪名的安插或许还是有理有据的。
在战斗开始之后，市民的负面情绪便开始了极速的增长。本来就潜在横滨各处蠢蠢欲动的咒灵在这股突然暴涨的负面情绪下开始了史无前例的暴动。如散兵所说，就算他们的实力再强大也无法兼顾市内所有地方的人。这样下去的话市内将会损失惨重。所以她的选择便是动用了尘歌壶里面的魔物。
在原魔系统被破解之后，所有的魔物都已经成为了她的下属并且忠诚于她。在这种“咒灵不强但是多”的情况下，派遣不造成轰动的魔物去对抗他们是最好的决定。
‘因为元素力同样可以祓除咒灵。’
她已经尽量避免了把大块头给放出来引起轰动，甚至还提前联系了森鸥外和坂口安吾让他们的人‘不要管那些咒灵，只要无视他们就好’，但就算是做到这样，还是无法避免地引起了咒术界那边的注意。
只能说是不出所料。
原先系统没有被破解的时候，她还在每天都找麻烦，但现在破解之后，她倒是想减少一些她觉得麻烦又很无聊的纠纷了。于是她尝试了一下蒙混过关，但现在看来，咒术界那边可完全不想放过她。
这样看起来的话，事情也不是很无聊。星野荧想着。
‘似乎又有趣起来了。’
坂口安吾道：“在‘窗’观测到了横滨出现了咒灵暴动后派来的那两位咒术师过了很久才赶到，虽然最后他们并没有派上什么用场，但是他们上报了‘窗’，说他们看到的那些咒灵是被人为召唤出来的，也是因为这个原因，他们才可以在一瞬间全部消失掉的。星野小姐，我很相信你，因为横滨最终并没有因为那些可视的‘咒灵’产生什么破坏，您没有必要这样做。”
“您的直觉相当敏锐，不愧是做过三层间谍的人。”
“……！您是怎么知……”
“说起来你可能不信，但我的异能是可以看穿任何一个人的身份哦。”
坂口安吾：“……哦。”您嘴里说出的异能马上都能写成一本书了。
“我不太想解释，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我也一样。所以我也只想问您一件事。”星野荧道，“你们想把我交出去吗？”
回答她的是沉默。过了片刻，她听到坂口安吾又叹了一口气：“我们没有及时联系您也正是为了此事，您可是让我们整整一个特务科连轴转地忙活了一天用在开会上。”
星野荧惊讶：“那我实在荣幸！”
“……但凡那两位被派来支援的咒术师能早这么一些，我们或许就改变主意了。”坂口安吾神情疲惫，“他们实在是来的太慢了，这里可是保存着‘书’的地方。如果横滨再发生了什么事情……我们谁都无法承担起这个责任。”
“所以，你们觉得还是有一个自己城市的专属咒术师在这里才更有安全感？”
“是的，星野小姐。我们商讨之后一致认为——只要您愿意留在这座城市，无论您隶属于哪一方我们都会以最高礼仪待您。当然如果您愿意加入异能特务科的话，我们也是大大欢迎。”坂口安吾道，“您是最有可能为了‘保护横滨’而战斗的高阶咒术师，即便你真的是‘诅咒师’，如果您愿意保护横滨的话，我们依旧会包庇您。”
“喂喂……这可不像是官方会说出来的话。”
坂口安吾的话让星野荧有些惊讶，但很快也就接受了这个事实。看着那位站起来向自己深深鞠躬的坂口先生，星野荧有些无奈地让他坐下。
“我是为了自己才这么做的，没有多高尚的理由。但你们愿意相信我自然也是好事，我喜欢这种信任。”星野荧抓了抓头发，道，“你们的决心我感受到了，所以如果没有什么要说的了，我可以走了吗？”
“……您是要去参加咒术师会议吗？”
“嗯，明天开始，但我这会得去电车站，不然可能就赶不上火车了。”星野荧看了一眼墙壁上挂着的钟，道，“你们不用担心我的立场，我只是代表禅院家出席一下而已。比起咒术，我想我还是更喜欢异能些。”
“我明白您的实力很强，但我无法保证那边的人会对您做什么。此行不善，星野小姐。”坂口安吾的神情变得严肃起来，他道，“昨天打来电话或许并非是咒术界的主意……”
“也是加茂家的人？”
“……”
坂口安吾的点头证实了星野荧的猜测，她看着茶水上立起的茶梗，缓缓道：“那两位咒术师也是加茂……我知道了。”
星野荧站起身来，坂口安吾看到她的动作也随之同样起身，道：“星野小姐，我希望您可以让立原先生陪同您一起前往，他明面上还是Mafia的成员，如今更是被您任命为了直属下属。他的能力您很清楚，或许他能够帮上您的忙。”
坂口安吾或许从一开始就是为了说这件事才把她叫过来的。正如他所说，立原道造不会引起咒术方的怀疑，因为她本身就是港口Mafia的干部，也不至于让政府和咒术界之间产生尴尬。但是……
“有他在的话，特务科也就能放心了吧——关于我是否会背叛什么的。”
“……我不否认。”
“无所谓，怎样都好。”
“其实还有一件事……”
“麻烦一次性说完。”
坂口安吾轻咳了一声，试探性地看了眼星野荧：“您也知道，就算事件平息了，市民还是对前几天发生的事情有了阴影，最近也一直很不安什么，所以咒灵的出现其实还挺频繁的……”
“所以？”
“能将散兵先生留下来吗？”
“……”
两人的视线交接，最终星野荧叹了口气。
“行。”
“！”
星野荧摆了摆手：“那我先告辞了，立原应该已经被叫过来了？”
“没、没错。”
“麻烦您和他说声，让他直接去火车站就行。斯卡拉还在电车站那里等我呢。”按上了门把手的星野荧停了一下，有些无奈道，“他要是知道不能和我一起去了肯定要闹脾气，我得好好哄哄他才行。”
“星野小姐，不知是否可以冒昧问一下……您和斯卡拉姆齐先生，真的是姐弟吗？”
“嗯？哦，其实不太准确。”她想了想，道，“他还挺有意思的，只当弟弟的话就有些浪费了。”
“……啊？”
“再见，祝我武运昌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