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无风之日
蓝色光线，从半块六角晶石的中央射出，穿过墙壁，指向远方，就像那永恒悬于星空的北极星，一丝不苟地长明着。
几天以来，阿莱一直在顺着信标指引的方向前进。巨大的地下河川、高耸的教堂尖塔、蜿蜒的隧道山洞，眼前的景色万千变化，不变的是黑暗、封闭、潮湿的氛围，以及时时刻刻笼罩周围的缥缈微光。
岚将挂坠伸向自己的一刻，镌刻在他脑中，催促着他前进。
并且，记忆的碎片也在暗示着他。
“七颗焉火之心集结之日，就是披云见日之时。”
小帕一声不吭地跟随身边，只因无处可去。在他看来，跟随阿莱手中的信标，也唯一的选择。
阿莱已对战斗驾轻就熟。面对一般的终焉之兽，阿莱能轻而易举击败，并且及时收集怪物有形与无形的血肉，补充食物和弹药。在这期间，他的动作逐渐变得熟练而机械。
他不时仰望天空，注视被岩石和建筑废墟封闭的天花板，好像要从那其中寻得星空。也有时，他会不知疲倦地前进，一连数天忘记睡眠。
然后，他开始用能量炮轰击几枪就能击杀的终焉之兽，不断从梦中惊醒，并且发现眼角遗留着泪滴。他就这样闷头前进着，忘记了周围的一切，眼前只有那条隐隐约约的蓝色光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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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有一天，小帕说道：
“人类。”
阿莱回过头。
“你也该走出来了吧。”
阿莱无力地笑了笑：“走出什么？”
“走出岚死亡的阴影。”
阿莱怔住了。他没想过这样的语句会由小帕说出。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小帕接着说，“我说过，我的语言机理是学习人类的对话数据得来的。我所学习的人类，他们也会经历死亡、痛苦、悲伤、绝望。然后从中走出来。”
“还记得我对你说过的话吗？不要纠结于过去。你没有失去岚，因为你带着他教给你的东西，他已经成为了你的一部分。”
“我知道是这样没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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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莱走到一边，坐在一个倒下的冰柜上。在他眼前，一片迷雾缭绕的地下湖泊从脚下的悬崖一直朝远处延伸，只有几座高楼露出水面。
“但是嘴上说说，和实际做到，还是有差距的。”
两人间沉默了一会。小帕突然走到阿莱身边，敲了敲他的脑袋。
“嘿！你干什么！很痛啊！”
“我觉得如果岚还在的话，”小帕说，“他应该会做类似的事。”
阿莱想了想，发现自己没法反驳：“也是哈。”
他笑了起来。小帕也笑了起来。两种截然不同的笑声交织在一起，又逐渐减弱下去。
“谢谢。”
“不用谢，人类。”
小帕又想拍阿莱的肩膀，但被对方阻止了——挨机器人的拳头可不好受。
“如果你休息好了，那就起来吧。”
原先要去拍肩膀的拳头，转而朝松开手掌伸向阿莱。阿莱笑了笑，抓住小帕的手站了起来。准备继续前进。
眼前的湖泊十分广阔，但眼下周围找不到其他的路。两人思忖，决定尝试渡湖，于是便在湖边寻找可用的工具。
“我跟你说了可以拿走岚的抓钩，你偏不听。如果有抓钩的话，我们完全可以爬上岩壁。”
“我不想这样。那是岚的东西，我不想从他身边夺走。”
“过于执着形式主义的情感仪式，最后往往误了大事。哼！人类！你们总是这样！”
两人聊着聊着，也算找到了个渡湖工具——一艘简陋的木筏。由小帕划桨，阿莱坐在前面观望，一叶扁舟就这样进入广阔的湖面中。
“为什么是我来划桨？”小帕没好气地问。
“我想休息休息。你是机器人嘛，不会感到疲倦的。”阿莱说的是实话，但听上去总有点怪。
“胡说！”小帕大声反驳，“机械也是会疲劳的！”
小帕话没说完，阿莱突然指着前面大喊：“快看！”
朦胧的雾气中，突然出现一个巨大的建筑。那是一座还是钻井平台的废墟，它粗壮的柱子竖立在水中，支撑着一个由金属高塔与房屋建筑组成的巨大网络，在缭绕的雾气笼罩下，仿若一位沉默的巨人。
小舟慢慢经过那钻井平台边上。从那钻井平台的上层，突然传来一阵爆炸，一股黑色的烟雾升腾而起，伴随着些许火光。
“有什么东西爆炸了。”
“上面可能有人类。”
“小帕，我们上去看看吧。”
“我并不是非常认可这个方案，但决定权在你手里。”
“那我的决定是——上去看看。”
于是，两人从柱底的平台下船，顺着阶梯往上走。钻井平台的高大黑影，在寂静的浓雾中略显阴森。
来到平台上层，周围一片狼藉。生锈的铁块、认不出用途的工具和仪器、倒塌的箱子铁桶以及四处蜿蜒的管线，几乎让人难以下脚。所幸，周围长着些蓝光晶簇，让这里还算不上伸手不见五指。
@ 阿莱正欲朝平台中心的建筑迈步，却突然被小帕拉了回来。
“这里有东西。”
阿莱像是没听清楚似的回过头：“什么？”
“我看到了。应该是终焉之兽，刚刚在前面的建筑二楼。”
小帕的摄像头拥有夜视模式，因此能察觉到黑暗中的敌人。
“是下级个体吗？”阿莱换上武器，“我正好有点饿了。”
“我不建议你贸然行动。这里毕竟结构复杂，未知因素太多，最好先在外围……”
枪声响起，一颗子弹打在阿莱身边的金属架上，反弹擦过他的脸庞。他和小帕第一时间躲到旁边，拿出各自的武器。紧接着，子弹如雨点般袭来。
“小帕！能看到是从哪里开的枪吗？”
小帕试着抬了一下头就立刻缩了回去：“办不到啊！火力太猛了！”
子弹不断击打在两人藏身的掩体上，压得两人抬不起头。阿莱几乎找不到机会探出身子，只能等待对手因为换弹或其他原因停火，
又有几声枪响，但没有子弹落到附近。神秘的枪手在朝其他地方开枪？
紧接着，枪声戛然而止。接着是某种斩击的声音，以及一声嚎叫。
死寂凝固在空气中。
“小帕，现在能看见吗？”
小帕小心翼翼地把摄像头探出去，接着说：“不在了。”
于是，阿莱一个转身，举起枪对准前方，却发现只有寂静的黑暗等着他。他往前走了几步，发现在那浓雾笼罩的黑暗中，有什么东西挂在远处建筑的二楼窗户上。
啪地一声，那东西掉在地上。阿莱一步步靠近，那东西的轮廓也一点点清晰起来。
一个被似人非人的生物趴在地上。它通体漆黑，只剩下上半身，腰部被硬生生切断，下面的部分不知所踪。
它的身体正逐渐消散，化作颗粒消于空中。
原文来自于塔&读小说~&
它的手里握着把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