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论武侠与阴阳师的可兼容性
陆小凤之所以在此, 是他为晴明搜寻消息时便察觉到了那销金窟下隐藏着的巨大阴影, 虽然说安倍晴明身怀异术，但终究不曾习武, 陆小凤担心对没有多少江湖经验的安倍晴明在哪里着了道, 便厚着脸皮也跟了上来。
陆小凤的这一番好意，晴明自然是不会拒绝, 况且有气运之子在身旁，会更加顺利。
与蝙蝠岛有莫大关系的做东者丁枫在看到安倍晴明时，也难免结实怔忪了一会。
只因眼前之人的确龙章凤姿、清俊绝伦, 哪怕是自诩见过不少美人、也无断袖分桃之癖的他, 也不免呼吸加促、口干舌燥, 心生亲近之意, 甚至为蝙蝠公子‘辣手摧花’的命令而感到了惋惜。
只是蝙蝠公子积威甚重, 最恨有人欺上瞒下, 而丁枫惧他畏他, 即便心中万分可惜，却还是万万不敢越过他的命令保下安倍晴明。
只是爱美之人人有之, 直到这酒宴转移到了紫鲸帮海阔天的座船上, 这些游走江湖的匪帮老粗们依然轻声细语的, 都变得文雅多了。
半路又被两名奇特之人给拦下了船只, 竟是拥有着去往那海上销金窟的海图。
这下有了送上门的线索，安倍晴明便更是不会下船了。
只是他光是站在那里, 便如同日月之辉, 令萤火之光黯淡无芒, 即便是身世不凡、性情骄纵泼辣的金灵芝，也在这光辉之下乖觉起来。
更别提那忽然上船的两名神秘之人，年轻些的更是看得仿佛要魂灵出窍了。
安倍晴明面色一淡，借口困乏便回了自己的房间，只是依然有许多目光黏在他的身上，久久未散。
系统小纸人不需要去查看，便知道这些人对自己主人的好感度怕是都在一个劲地上涨。
但是这些小虾米又怎么会被已经被安倍晴明的攻略速度与攻略质量养刁了的系统小纸人放在心上？
再加上安倍晴明向来不喜欢这将人心思数值化的程序，让系统小纸人便安静地窝在晴明大人的衣袖中。
安倍晴明就这么抄着手站在船舷上，也有水手们不自觉地围着他嘘寒问暖，殷勤地奔前跑后。
让胡铁花都忍不住感慨起来：“唉，晴明不愧是晴明，让我们蹭到了好处。”
楚留香摸了摸鼻子，和陆小凤对视了一眼，像是彼此了然了什么，颔首一笑。
水手们为安倍晴明准备的自然都是上好干净的被褥枕头，又担心他晕船，还备好了梅干蜜饯，放在了床头固定的罐子里。
只不过安倍晴明与系统小纸人都并未察觉到，这一次的海上之旅，竟是出奇凶恶诡谲。
在船上离奇死了三个人后，船底货舱中神不知鬼不觉多了八口上好密实的紫木棺材后，就连系统小纸人都忍不住喃喃道：“这根本是进入了死神小学生的剧本吧……”
安倍晴明倒也没有理会系统小纸人那怪言怪语，只因为他发现自己恐怕是晕船了。
前一日倒还好，但是随着在海上漂泊的时日拉长，再兼之或许是季节与海域不同，这里的海风与海浪要比他来到此世时遇见的颠簸狂暴了不少。
如果说安倍晴明在楚留香船只上感受到的是如同春风般柔和温煦的大海，那么此刻的大海便是显露出坏脾气的顽童，让人叫苦不堪。
到了第二日，安倍晴明便不愿再出去船舱，只在床上躺着，时不时用梅干解晕了。
所以当船上的水手都死了个遍、危机四伏时，安倍晴明就没有怎么被波及进去。
倘若不是不能打草惊蛇，兼之晴明也不清楚海上销金窟究竟在何处，他早已经将妖怪蜃气楼召唤出来，直接乘上它的背脊去往那蝙蝠岛了。
只是当他们不得不乘坐在棺材中，好逃离已经被凿开了大洞即将沉没的船只时，安倍晴明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把蜃气楼召唤出来。
即便前方是那阴狠毒辣的蝙蝠公子，即便这样会让对方心生警惕，但是已经不想再奉陪吃苦的晴明决心已定。
况且有拥有能够看懂海图的人在，也就不必担忧不知往何处去了。
除了对安倍晴明的奇特之处颇为了解的楚留香、陆小凤与胡铁花三人外，剩下的四人对于在这茫茫大海上的漂泊命运很是忧心。
不过只见那清俊绝伦的白发之人犹如白鹤舒展般轻盈地站在随海浪跌宕起伏的棺材上，周身蓝芒隐现，随后浪涛急湍，海面下隐约有黑影出现，浩浩荡荡，让这八只浮于水上的棺材被其彻底笼罩住。
顷刻间水浪汹涌，当做承载物的棺材摇摇晃晃，让众人不由得抓紧了沿壁，担忧自己会被这忽如起来的浪涛掀翻入海。
只是和剧烈的摇晃一同的，还有他们忽然上升的视野。
“这、这是什么啊！？”
与他们一同的金灵芝等人在看清自己身处何处时，失声惊叫出声。
这恍若只有在山海经与聊斋这等奇异志怪书籍中才能见的一幕，令他们目瞪口呆，两股战战。
只因为在这茫然的大海中竟是出现了数座琼楼玉宇、雕栏画栋的华美宫殿！
而这华美宫殿正是立足于一艘巨大的船舫之上！
这些宫殿崭新而纤尘不染，而他们乘坐着的棺材便停在这宫殿的拱门前，倘若不是棺材被水浸湿，被太阳一晒甚至还有盐粒留下，恐怕他们会以为这是因为在茫茫大海上因为失去了生机希望而导致的幻觉。
哪怕是对安倍晴明略有了解的楚留香、陆小凤与胡铁花三人，也为这超乎想象的一幕而失神。
安倍晴明迫不及待地从棺材上跳了下来，坦然自若地说道：“诸位大可自便，虽然这楼宇里并无美酒佳肴，不过遮风避雨绰绰有余，高床软枕亦比比皆是。”
只是眼前一幕未免太过诡谲，不管是楚留香的好友快网张三，还是隐瞒身份进行调查的名捕英万里与他的徒弟白猎，也呆立原地，不敢轻举妄动，生怕那好看得不似凡人的白发之人会命这华美的宫宇化为嗜人的妖怪，嚼食他们的血肉。
唯有被骄纵养大的世家女儿金灵芝倒是没有察觉到这其下的杀机，眼睛一亮，便准备进入那拱门挑选一间合乎自己心意的房间，好好地洗净身上的脏污与海水。
“若是要往哪个方向，或者改变航向，只需在那处直接道出，蜃气楼会自行前往的。”
安倍晴明看了一眼楚留香等人，指出了蜃气楼耳朵所在的建筑，叮嘱一句后便径直地去往了最华美、也是最高的那一栋休憩去了。
留在原地的楚留香与陆小凤无奈地笑了笑，担任起安抚陷入恐慌怀疑之中的英万里等人的任务，让他们放心居住。
虽然这忽然出现的巨大楼舫船只未免透着些许阴森微妙的气氛，但比起在棺材中日晒月曝，海浪吹袭，甚至遇上那凡人无能为力的暴风雨，还是这有屋檐有软枕的华美楼舫更合心意。
更别提这‘楼舫’里的厨房装满了活蹦乱跳的海鱼与贝类，花园庭院里种植着的果树上结着果子，而淡水亦是在水缸中储备得足够多，哪怕是在这茫然的大海中航行数个月，也不必担心会渴死饿死。
虽然因为心有余悸，又不太敢碰这楼舫上的食物，一开始这厅堂中这一桌忽然出现的盛宴没人动筷，不过楚留香与陆小凤却是看了安倍晴明一眼后，笑了笑，主动地开始动筷，眼看着那菜肴快要没有了，自己腹中还很饿，其他人也开始动起筷来了。
不仅好吃，并且也没有毒。
方才还需要担心该如何在这广阔无垠的大海之中活下去，现在便舒舒服服地坐在了上好沉檀木制成的桌前享用着香喷喷的盛宴，虽然没有猪羊鸡鸭这类的硬菜，但也着实让经历过惊魂动魄海上航行的众人放松了不少。
只是之前安倍晴明因为过于俊美而被他们频频偷瞄，但现在却无人再敢造次，都眼观鼻鼻观心，生怕自己失了定力猛瞅着那不似凡间客的美人，惹恼了对方。
这个时候能够与安倍晴明以水代酒、推杯换盏的陆小凤、楚留香与胡铁花三人便格外突出了。
饭饱之后，安倍晴明坦然地拿出了海图，交给了楚留香：“这是去往蝙蝠岛的海图，我原本想着既然有人带路便不必拿出来平白惹人怀疑，不过现在倒正好是用上的时候。”
楚留香眉梢一扬，发现了什么：“有人带路？莫非指的是那紫鲸帮的海阔天？还是那丁枫？”
陆小凤回答道：“这海图是晴明从凤尾帮武维扬手中拿到的，他们帮就是长江一带的水帮，恐怕与这蝙蝠岛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所以才险些遭到毒手。倘若不是晴明提早告知，让他们借口决斗死遁避其锋芒，恐怕此次的海上之行死的人会更多。”
陆小凤也是唏嘘不已，倘若不是晴明这边有了线索，恐怕还不知道要多久才会有蝙蝠岛的消息。
那蝙蝠岛向来隐蔽，自然是有人配合，在沿海港口的客人会被海上来的船只接走，而在内陆的客人如果统统都来到沿海，那么便会太过显眼。
所以内陆之人往常会走水路去往沿海，在于海面上再交接走客人，以免引起细心之人的注意。
这也就是说，内陆长江坐船一定会要经过水帮的势力范围。
但是这途中难免会走漏消息，所以水帮的帮主才会差点被人杀害，心知是那蝙蝠公子不愿再将重要的航道假手于人，所以才想将他们除去。
但是他却遇上了安倍晴明，被他救了一命，知恩图报的他便将偷偷绘制下来的海图转交给了这位仙人般的男子。
接下来在蜃气楼上度过的日子简直就不像是才刚遇了海难，也不知道陆小凤和胡铁花从哪里找出了渔网，让快网张三手痒地又捞了一大批正在洄游的鱼群，做了一大桌全鱼宴。
这也导致真实身份为这一切幕后黑手的蝙蝠公子原随云，乘着他那艘帆船经过这片海域时，并没有见到自己意料中狼狈不堪、被饿渴得失了风度的楚留香等人，反倒是神清气爽、还有闲心在钓鱼、谈天甚至是打牌，而且乘坐的楼舫竟比原随云乘坐的那艘更为华美壮观。
原随云笑容微僵，原本定好的计划竟是以被这般出乎意料地破坏，这让向来掌控欲十足的蝙蝠公子心下不喜，杀意浓重。
他之所以没有真的让这一行人葬身鱼腹，除了与他们一道的金灵芝是原家的世交、而同时又对他迷恋不已，不得不救外，原随云还想要在自己那海上销金窟贩卖或许是有史以来最为有趣的商品。
——江湖中名震四方的盗帅楚留香、四条眉毛的陆小凤、花蝴蝶胡铁花是上等货品，诸如快网张三以及名捕英万里和他的徒弟白猎则是中等，而那个神秘出现的、名为晴明的男人，光是听旁人那叹惋的赞叹，原随云便知道这人说不定是比那大名鼎鼎的楚留香等人更加炙手可热的商品。
倒也不是他见钱眼开，而是原随云单纯为了自己的愉悦，才想将这些自认为高人一等的侠客们握于掌心、看他们丑态百出地取悦自己。
出乎意料的发展让原随云眉心微沉，转眼便露出了一副温润如玉、翩翩浊世贵公子的神态：“无妨，不过是听到了那处有风擦过船舷的声响，想必是有新的船只。”
顿了顿，原随云扬声道：“敢问各位也是为了去那海上销金窟，所以才到到此处的吗？”
陆小凤正坐在边缘有一搭没一搭地钓着鱼，见到了站于船头的原随云时，扬了扬头，跳起来用轻功飞到了那华美的楼宇中，不一会儿，原随云便笑容微沉地看到除了晴明之外的人都在。
有这样一艘平稳又华美的楼舫在，又有谁会愿意上到这艘明显比不过的帆船上？
原随云心下愈发地不喜，却是依然不动声色地与他早已摸清了身份的诸人打招呼，想要探出这艘楼舫到底是出自于谁手。
至于问出来之后这船的工匠会得到如何待遇……
那便不足为外人道也了。
只是出乎原随云的意料，竟是没有一人承认拥有这艘楼舫，不仅如此，甚至言语之中还对此颇有避让忌惮，这让原随云更是谨慎，心下思绪万千，微微一笑退回了自己的舱房里。
他没有将金灵芝唤回到自己的船上，现在还需要她来迷惑诱导那脑袋瓜子格外聪明的楚留香与陆小凤，至于到底之前在船只被毁之后发生了什么，等到有空闲的时候在好好地问一问她吧。
虽然说安倍晴明本人并不在意，但为了避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楚留香与陆小凤等人人还是费了不少口舌让其他人同意保守秘密。
原随云虽然退回了舱房，但心情已很是不好，跟随着他进入的贴身侍女此刻身体却再摇摇欲坠，单膝跪倒在地，勉力抬起头恳求道：“……主人，请给我动物的血……”
这沉默寡言、低头恭谨的黑发侍女抬起的小脸上，竟是镶嵌着一双如同血一般的赤红眼眸，此刻充斥着对于鲜血的渴望。
原随云瞥了一眼这名为吸血姬的妖物，声音淡淡道：“怎么，就饿了？不是之前才让你吃过的吗，莫非又没有吃饱？”
吸血姬身体因为渴血而瑟瑟发抖，因为她记得眼前之人是自己的主人，所以哪怕她有多么饥饿，哪怕因为缺少血液而让她的骨头里都仿佛有蚂蚁在爬，她也依然跪伏在地，不敢造次。
明明以前的大人是不会这么对待她的，就算不用喝血也可以食用何种颜色的达摩蛋来缓解她的饥饿与渴血，而且味道还丰富多变，但是到了这个世界后，主人虽然对她依旧温柔，但手段却狠厉毒辣了不少，有时让吸血姬都有些害怕。
吸血姬曾经疑惑地问过主人为何会改变得如此之多，在主人沉默了一阵后，便告诉了她缘由。
此世的他周边危机四伏，更是被人暗算失去了双眼，现在他所能够信任仰仗的只有吸血姬一个了，其他的人都不可信。
吸血姬内心疑惑更甚，但她却下意识地顺从了自己的直觉，并没有问为什么大人身边只有自己一个，其他的精怪式神去往了哪里。
直到前阵子她好不容易遇见了同为主人麾下的花鸟卷，但是花鸟卷却是脸色巨变，竟是要让她背叛自己的主人与她一道逃脱，这让吸血姬格外愤慨，心道难怪主人说可信任依仗的只有自己了，居然连花鸟卷姐姐都要背叛，那其他的精怪式神岂不是更会如此？
所以她并没有抵抗主人要自己抓捕花鸟卷的命令，虽然遇到了难得一遇的暴雨天气，但吸血姬心知这样的天气里花鸟卷是无法从这茫茫的大海里逃走的——只因为作为她载体的画卷是纸做的，又怎么抵抗得了这天灾？
没有与她战斗多久，花鸟卷便力竭，只是单纯地苦苦支撑着，眼看着就要在吸血姬那锋利了不少的指甲下被撕碎了。
轰轰雷鸣与道道闪电时不时地响起，让花鸟卷那声嘶力竭不知道在说什么的话语被遮盖住。
吸血姬虽然听不分明，但看花鸟卷那般凄然急切的模样，她心下不忍，有心想拉她一把，让她回心转意重新侍奉主人，却终究被心灰意冷的花鸟卷避开，决绝看了她一眼后，花鸟卷竟是自己跳入了那可怖的风暴之中！
吸血姬猝不及防，根本没办法拦住她，只能失魂落魄地返回原随云的身边，汇报此事。
原随云的沉默让她心惊胆战了好一会，才缓缓开让她退下，不必再管此事。
但是自那时起，吸血姬偶尔却会想起花鸟卷到底在那雷暴之中想要对自己说什么，她的直觉告诉她，那是非常重要的东西，以至于使得她再也无法全心全意地遵从原随云所下达的命令。
而这样的阴奉阳违让原随云对她的态度愈发冷漠古怪，也不再愿意寻来牛羊鸡鸭的血给她，反倒是逼着吸血姬去食人，以此补充体内的血液。
吸血姬不知如何是好，她知道自己让主人生气了，但她却觉得这一切都显得古怪极了。
面对着原随云那不知道隐含着什么的笑容，吸血姬抬头看了一眼后，便立刻又垂下了头。
她很奇怪，花鸟卷很奇怪，主人也很奇怪，而这个世界更加奇怪。
而这份让她内心都在颤抖的奇怪，令吸血姬没有告诉原随云，那与这艘船并行的楼舫，其实也是一只妖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