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论武侠与阴阳师的可兼容性
这样美丽并且强大的女人, 自然就是这片沙漠最深的恐怖——石观音。
江湖中最美丽、最可怕、最毒辣、同时也是武功最高强的女人。
石观音吃吃地笑了起来, 声音比银铃还要好听：“姬君？这个称呼倒是新鲜又有趣……妾很是欢喜。”
在说到欢喜二字时，她的眼波流转, 仿佛是含蜜糖在口中融化了才轻轻地于红唇间呵出来般夺魂摄魄。
“一如妾很是欢喜你的这张脸哩。”
石观音痴迷的目光舔舐过安倍晴明的脸, 仿佛在感慨，又仿佛在欣赏。
石观音发自内心地说道：“倘若这张脸长在一个女子的身上, 那妾就非得毁掉不可。但晴明先生你是个男人，那就让妾好生欢喜~”
双标的石观音仿佛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般，仔仔细细地打量着安倍晴明的面庞, 他挺拔的背脊, 还有那看似纤细却十分劲瘦的腰肢, 看上去柔韧性十足, 动起来应当也够劲。
“妾倒是好奇, 晴明先生到底是为哪位绝色佳人白了头？”
能够让这般风姿的男人情伤至此, 恐怕是绝艳到让石观音妒火焚心的美丽吧。
安倍晴明察觉到了石观音身上那若有似无的杀意, 淡淡道：“生来如此。”
石观音身上的杀气淡了下去，又愉快地笑了起来：“竟是如此……先生不如与妾一同走吧, 妾……会让先生体验到这世上最美妙、也是最绝伦的快乐。”
她的脸颊上浮现出了如同二八妙龄少女般诱人的浅红, 眼眸欲语还休地看着晴明, 纤长的睫羽颤动着, 一片妩媚的春波便朝安倍晴明荡去。
但安倍晴明知道的，能够在冈田以藏与山姥切国广都未曾发现她的潜入, 而被打晕在地的石观音, 可不是表面上看去的这般无害。
而且安倍晴明在石观音的身上发现了野生系统的波动气息, 就算她不是野生系统的宿主，也一定与其有密切的关系。
倘若如此的话，那他或许不得不深入虎穴一趟了。
或许是为了不惹来安倍晴明的恶感，又或许是她发现了无法对这两个护卫一击致命，确认山姥切国广与冈田以藏依然还活着，这让安倍晴明松了口气，将注意力集中在与石观音交谈上。
只是还不等安倍晴明再说些什么，袖袋里的系统小纸人就骂起来了：“不要脸的恶毒老女人！你的年龄都快当晴明大人的妈了！还想老牛吃嫩草呢！我呸！”
系统小纸人真是为自己的主人操碎了心，它生怕这个老女人来软的不行来硬的，对晴明大人霸王硬上弓！
安倍晴明有时想着，或许正是因为系统小纸人这般爱憎分明的直性子，所以他才由着一根筋又脑袋笨的它在身旁唠叨着。
自己碍于礼貌与风度不会说出口的话，被它直接捅出来说破的感觉倒是挺有趣的。
石观音的笑容僵在了脸上，目光如刀怨毒地刺向了发出声音的地方，却不见半个人影。
而这忽然响起的声音又并非是眼前这个白发男人的，让她顿时提高了警惕。
她不知道系统小纸人的存在，在她的感官之中又并未发现除了晴明与躺倒在地的两个剑士以外的任何人，顿时心下凛然，思忖道，莫非是东瀛那里的隐身术？
石观音倒是听他人说过东瀛忍术的奇特之处，这其中就有隐藏身形、听上去匪夷所思的隐身术。
就算是石观音，对上一个隐形人也颇觉麻烦，况且她此行的一半目的是为了掳走这个好看得不似凡世之人的男人，便不再犹豫，直接出手迷晕了安倍晴明，抱起人便悄无声息地迅速退出了这个帐篷。
而安倍晴明也不动声色地任由石观音迷晕自己，反正他袖子里的系统小纸人还醒着，如果有什么事会直接喊醒他。
当他重新睁开眼睛后，发现自己已经在石观音的大本营之中了。
这里的侍女并未限制安倍晴明的行动，甚至还对他颇有同情，除了放他离开外，几乎所有的要求都能满足他。
而石观音把他掳到了这个石窟中后，便又匆匆地离开了，大概是还有什么谋算未能解决，倒是给了晴明好几日闲适的日子。
安倍晴明自是看到了盛放着的罂粟花，他叹了口气喃喃道：“若是彼岸花在这里，大概会和那石观音很有共同语言吧。”
在他的视线里，这鲜红如血般的花圃上方，正蠕动着数百上千个怨气冲天的影子，大抵都是枉死在这里，血肉身躯被填用作花泥的人。
“石观音必须死。”安倍晴明平静地说道。
哪怕她身上还有野生系统的线索，但这样的人类不能留在人间。
“对的对的！石观音必须死！居然敢觊觎晴明大人的清白！！她的好感度白送都不要！而且就这么一点好感度，还说你不是馋晴明大人的身子！heitu！”
系统小纸人也义愤填膺地挥着手呸呸道。
“……”
安倍晴明将探出头来的系统小纸人又塞了回去，施加了一个长久禁音术。
安倍晴明再次楚留香一行时，他们看上去很狼狈，不仅衣衫凌乱，神情疲惫，还被粗绳束缚着手脚。
虽然不见胡铁花人，但又多了一个中原一点红。
“晴明！”楚留香见到了站在门外的安倍晴明，他舒展了眉眼，朝他露出了一个欣喜的笑容，像是在高兴安倍晴明平安无事。
安倍晴明踏入了这间房，三言两语让那两个见了他就双颊通红的侍女小姑娘离开，再弯腰为他们一一解开了粗绳，并且低声道：“这里的吃食和水都别碰，会成瘾。”
说完这句，他才继续问道：“国广与以藏如何了？”
安倍晴明虽然出于他们的安危与实力考虑，已经通过契约让这两人待在龟兹王的领地按兵不动，等他回去。
“那两位剑客与老胡一起待在龟兹王的绿洲，他们平安无事。”
楚留香回答道。
安倍晴明点点头，道了一句：“多谢。”
“虽然很想帮上忙……只是现下我们绑到这里成了阶下囚。”楚留香顿了顿，却又温暖地笑道：“但终会有办法的。”
“等石观音回来后，我会解决掉她，至于这里的弟子与侍女……”安倍晴明顿了顿，回想起提醒他小心罂粟花毒的那位被石观音毁去了容颜的女子，轻声道：“还请诸位能够带她们离开这里。”
“这其中有不得不效忠于石观音才能活下去的可怜人，还望你们帮衬一二。”
“你在可怜我么？”
一道悦耳却冰冷的声音响起，一名面容被毁的白衣女子走了进来。
安倍晴明微笑着朝她打招呼：“曲姬君，日安。”
此女是石观音的弟子，但是在石观音竟容不得她那越来越盛的容貌，她便狠下心自毁容颜，从此改名为曲无容。
她本是孤女，一身武艺都是石观音教授，除了这里曲无容也别无安身之处。
况且石观音的恐怖岂是言语能够形容的？就算逃出去了，又能逃到哪里去？
曲无容定定地看着安倍晴明的笑容，冷冷道：“别想着耍小聪明，你应当看过了那些失去神智的扫地之人，该知道这世上没有人能够打败我师父！”
安倍晴明看穿了曲无容那冷硬话语下隐藏着的关心告诫，他点点头，平静道：“人类的确不行。”
也不知道那野生系统的宿主到底是怎么回事，居然把不少好东西给了石观音，甚至还有英灵的灵基碎片在她的体内，也难怪她瞬间就能击倒山姥切国广与冈田以藏。
这话让曲无容一怔，想好的劝告话语都忘了词。
楚留香倒是听出了安倍晴明那句话下的真意。
既然人类不行，那么非人类岂非是轻而易举？
所以他温暖地笑了起来，对曲无容道：“相信晴明吧，我们会打倒石观音，让你获得自由。”
“像我这样容貌具毁恶毒又丑陋的女人，获得自由了又有什么用”
曲无容自嘲地笑了笑，却也不再说什么，那双依然明亮美丽的眼睛又看了他们一眼，转身欲走。
此时中原一点红却是忽然道：“你不丑，你很美。”
让曲无容身体又是一僵。
安倍晴明赞同地点头道：“的确很美，出污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比起石观音，姬君要更美。”
“哦？原来在晴明先生的眼中，妾的这个弟子竟然比妾更美呀？”
一道轻柔的声音传来，让曲无容面色顿时惨白起来，身体也不住地颤抖着。
石观音面容带笑地出现在了这间房里，眼睛里却是冰冷地看着曲无容：“看来妾的这个弟子，很得晴明先生的欢心呢~？不过也是，妾也很喜欢这个弟子呢，不仅人美心善，就连武艺都青出于蓝了。”
曲无容身体颤抖得更加厉害了，她听出了石观音话语下的杀机重重，猛地抽出腰间的剑，准备将自己的右手砍下来给石观音赔罪，以换得一线生机。
只是那带着绝望与悲痛挥下的刀锋却被一把扇子给拦住了。
锋利的刀刃再也无法前进半分，被那轻薄易碎的折扇牢牢地架住。
握着折扇的手莹润毫无瑕疵，修长而分明，比雕刻师精心雕出来的玉像还要巧夺天工。
曲无容眼底水光闪动，愕然地看向了安倍晴明，动容道：“——你为何？！”
不管曲无容是想问为什么安倍晴明为何他没有中罂粟花香的毒，又或者是想问他为何要救下自己，都已得不到回复了。
只因为石观音动怒了，她脸上依然带着笑，手上却毫不留情带着呼呼风啸声朝曲无容劈去。
这一掌下去，无人可挡，将会断绝曲无容的一切生机。
楚留香也顾不得要装作手脚被缚了，他迅速地从绳索中一跃而起，挥出手掌就要对上石观音，好救下这面冷心善的女子。
但仿佛今日就是要接二连三地令人吃惊般，这本该避无可避的一掌又被拦下了。
只是拦下石观音的既非楚留香，也并非安倍晴明。
石观音怒极，定睛看去，拦下她的竟是一片黑茫的雾气！
安倍晴明拨弄了一下挂在折扇上的莹润玉坠，其上隐约有一美貌女子身影闪现。
“晴明大人，魅妖已将一切安排妥当。”
梳着高高发髻的美貌女子在那白玉挂坠中盈盈朝安倍晴明一拜，便又消失不见了。
被野生系统那些好东西、甚至是英灵破碎的灵基滋养到现在的石观音，可不是单靠武力就能击倒的。
但有时要击倒敌人，却并不一定需要自己动手。
石观音眸色隐约发红，她正对着空无一人的地方胡乱地拍出掌风，内力吞吐四射，像是在与什么极为凶恶的敌人争斗一般。
眼见着这栋小屋即将被石观音外放的内力摧毁，楚留香连忙拉拽起姬冰雁与一点红，推醒怔愣中的曲无容，就往外飞。
至于安倍晴明，则早已不知何时站在了一处空旷安全的地方。
楚留香落在了安倍晴明的身旁，看石观音那疯癫尖叫的模样，心惊肉跳地问道：“她到底看到了什么？”
“大概是她曾经犯下的罪恶与血腥，正向她讨还代价的画面吧。”安倍晴明微笑着展开了手中的折扇，好似要挡住污人眼的东西般，遮住了石观音冲入了罂粟花圃的身影。
这被石观音看作是掌上明珠、细心栽培，用以威吓、控制他人的罪恶之花，被其疯狂的主人亲手摧毁。
花叶四散、根茎断裂，花泥飞溅，石观音不愧是武功最强的女人，在她发疯的短短这段时间，罂粟花圃就被她自己毁了一大半。
不仅如此，石观音那美丽的容颜就像是受到了什么侵蚀一般，竟是在缓缓地老去，光洁的肌肤变得如同树皮一样干枯，皱纹也随之爬上了她的额头与眼角，乌黑的头发顷刻间变成白色，站在罂粟花圃中的女人哪里还是什么绝色的观音，分明是一疯癫老妪！
“啊啊啊啊啊！！！你们都滚开！！我才是最美丽、最强大的！！你们能够为我死应当感到荣幸！！”
石观音尖叫着，她看到数百数千个面目凄惨的鬼魂朝自己扑来，撕咬着自己的躯体，试图把她拖入那无间地狱。
她拼命地反抗着，最终她成功地又杀死了这些人一次，重新返回了人间。
她精疲力尽地躺倒在地，胸膛不住地欺负着。
回过神后的石观音本想起身把那有些古怪手段的安倍晴明彻底杀掉，以绝后患，却发现自己浑身无力，竟是躺在乱糟糟的脏污泥土里。
石观音像是年久失修的门栓一样，一格格僵硬地向一旁扭过了头，发现自己正躺在心爱的罂粟花圃中，而围绕着她的是被毁于一旦、茎叶尽折的花株，一看便知无法存活了。
石观音从未如此憎恨过一个人，她试图起身用最残忍、最可怕的刑罚折磨安倍晴明，却看到了一双靴子走到了她面前。
石观音竭力地抬起头，看到了那曾经让她春心荡漾、恨不得与其共赴极乐的脸。
“——晴明！！”
石观音恨恨地喊出了他的名字，却发现那粗糙沙哑到刺耳的声音竟是自己说出时，莫大的恐惧带着刺骨的寒意笼罩住了她。
她仿佛忽然有了力气，猛地跳了起来，甚至顾不上有奇诡手段的安倍晴明就站在自己的面前，顾不上他身旁还站着楚留香等人，只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
石观音看到了自己充满了褐色斑纹皱巴巴的双手，看到了散落在眼前枯白的头发，颤抖的手指抚摸上自己本该光洁无暇的面庞，却只摸到了一手的粗粝沟壑。
“镜子！！我要镜子！！镜子在哪里？！”
石观音明明已经从幻觉中清醒了过来，此刻却仿佛又再度坠入了那可怕的幻境里。
看着跌跌撞撞不知要往何处去的石观音，楚留香叹息道：“石观音已经疯了。”
“这是她应有的结局。”
安倍晴明平静地说道，同时轻轻一挥手中展开的折扇。
微风拂过，淡蓝色的火焰骤然亮起，落在了剩下的罂粟花丛上，一股脑地将这罪恶的花圃熊熊燃烧了起来。
楚留香看着他被火光映照着的完美侧颜，眼角的绯红仿佛被那火焰中的罂粟花渲染得更红了。
楚留香轻轻地叹了口气，不知道是在叹惋，还是在震撼。
火蔓延得越来越大，有不少石观音的女弟子冲了出来打算救火，却愕然发现那火既不灼热、也不伤人，只是在冰冷地、平静地将罂粟花付之一炬。
曲无容听到了哭闹喧嚣声，从神游般的怔愣里回过了神，她看了晴明等人一眼，低声道：“……她们并非都是罪不可恕，我要带她们离开这里。”
“我陪你一起。”中原一点红道。
“我也来帮忙吧。”姬冰雁也道。
楚留香无声地感谢了体贴友人们。
他站在安倍晴明的身边，凝视着银发阴阳师那蓝眸之中倒映的火光——这恐怕是世间罕有的绝美凄丽一幕，但最美的，却是在蓝眸倒映的火光中，那些朝晴明或盈盈一拜、或豪爽抱拳，或感激鞠躬的莹白色的幽魂。
这些惨死在石观音的手下，躯体血肉被作为花泥填埋在花圃之下的冤魂们，和这罪恶之花一同被火焰洗涤净化，终于能够从这永无止境的可怕噩梦里解脱出来了。
直到罂粟花被烧得一株不剩，安倍晴明才缓缓地吐出了一口浊气，对楚留香淡淡微笑道：“我们离开这里吧。”
于是楚留香恍然一叹，内心模糊的情感被抹去了云雾般清晰了起来。
他下意识地摁住砰砰直跳、甚至要蹦出胸膛的心脏，以免透露出自己此刻激荡不能自已的心情，向安倍晴明回以一个柔软的笑容：“好，我们离开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