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断魂崖寻亲
七小虫站在断魂崖荷塘中间的亭子中，凝望着水面，他笑了，想起中秋那晚月光树影下算命，突然蜜儿倒挂的样子在水里晃着，那双明眸眨着，晃着，深深刻在心底，那微微的一刹那，那种纯正顽皮的美仿佛瞬间永恒，凡人看见的是恐惧，而他却是一种千年重逢的相视无言，似是历经无数艰难险阻最终走到一起，分开，离散，重逢，割舍，悔恨，期期盼盼，心心念念，相爱相杀，又相聚一笑……
“咕咚”一声，石子落入水中，击破了那种完美画面，七小虫腰间环抱住一双玉手，从胳膊腋下探出一张可爱又清秀的面庞，眯眼一笑，起了两个小酒窝：“小虫哥哥，哎呀，还从未见你打扮的如此一本正经，一副翩翩公子样儿，迷死人了哦，呵呵。”
不用猜，肯定是草儿这丫头玩闹，从身后抱住七小虫不撒手，七小虫低头看看草儿，微微一笑，草儿嗔道：“小虫哥哥，你可比猴儿还灵敏，自小一起玩耍，你总是先发现我，方才怎么呆住却一直未发现我？你肯定心里有鬼哦，哼哼，我要告诉娘去。”
七小虫转身拉回欲走的草儿，道：“你这鬼丫头，哥哥昨夜遇见妖怪打斗激烈，疲惫不堪，所以方才无神。昨夜未归，让你和黎娘担心了，你看。”七小虫从怀里拿出一只玉手镯，道：“怎么会忘了草儿妹妹呢？这是昨夜在云溪城算命，我赚钱买的，想必你会喜欢的。”七小虫在买月饼时，看见了这个绿手镯便买了下来。
草儿眼睛放着光，那种幸福溢于言表，微笑着半开着小嘴望着七小虫的脸：“小虫哥哥，喜欢，你送我什么都喜欢，哼哼，不生你气了。”草儿伸头亲了一下七小虫脸颊，七小虫顿时脸微红了一下，又尴尬的消下去了：“嗯，喜欢就好。”
草儿兴奋未消，道：“草儿长大了。”又有些难为情，脸颊潮红，内心扑腾，惶惶不安，忐忑不已，咬了咬嘴唇：“我跟娘亲说了，我们成，成亲……吧”草儿转过身子，面向荷塘，眼睛不安的扫视还在微微回荡的涟漪，手指尖儿快速揪着卷着发梢，凹着头，身子僵硬发热，心潮澎湃，扑通扑通的心跳加速，呼吸越发急促起来。
七小虫，迟疑一下，因为他知道自从在京城将草儿从人贩子手中买回，草儿一直跟在他，无论玩闹还是发脾气，草儿不哭不闹，黎娘没少因为这个用扫把打他屁股。草儿心理就一个愿望，希望长大嫁给他，能在断魂崖快快乐乐的一直生活下去，外界的一切对她来说没什么意义，只有他才是草儿的整个世界，自从那次他上前喝止人贩老妇大骂草儿的时候开始……
其实，七小虫一直将草儿当小妹妹看，他心里总是觉得缺点什么，又仿佛在追寻着一个人，触摸不到又看不清，似在梦中……七小虫自从昨夜灯会遇见蜜儿，他仿佛整个人活了，那种奇妙的感觉，挥之不去，更想永远沉浸其中不愿醒来，这才是一生所求的女孩？爱情？
七小虫将草儿转过来，缓缓道：“好妹妹，哥哥一直将你当妹妹看，那次救你是看你太可怜，我心中不忍……”草儿眼泪忍不住掉了下来，想强忍着不哭，却啜泣起来：“我不要你做我的哥哥，我从小就是你媳妇，七公黎娘都盼着我们成亲，呜呜呜……”
草儿梨花带雨的大哭，心像被扎了一般，取下绿手镯，用力砸入水塘：“给你洗衣服的时候，你那破衣服上都是女人香味儿，你是不是有别的女人了？”只听“咕咚”一声，玉手镯激出一个大水花，缓缓旋转着沉入水中，七小虫伸手也没抓住草儿丢出的手镯。
七小虫上前查看，纵深一跃扑腾跳下，潜入水中，草儿紧张起来，其实也没什么好紧张的，池塘水能有多深呢？他水性好得很，否则昨夜早就在暗河中淹死了，可是在情急之下，草儿哪儿想的那么多，只是揪心担心。草儿看着水面慢慢恢复平静，七小虫下去好一会儿没上来，感觉这时间太慢了，无比煎熬，草儿乱神，不停的呼喊小虫哥哥。
“噗”地一声，七小虫顶着荷叶出水，举着手上的玉镯，擦了擦脸上的水渍：“草儿，你的玉镯。”草儿停止呼喊：“吓死我了，吓死我了。”
七小虫爬上亭子，递给草儿：“给，不许再丢哦，否则我这衣服你要洗一辈子哦。”草儿被这话逗得破涕为笑，怪嗔道：“谁让你欺负我的，哼，我告诉娘去，让她打你屁股，不听话。”
七小虫拧着衣服，道：“哎呀，多大的人了，还打屁股。”摇摇头，继续拧水。草儿笑的前昂后合，花枝烂颤，方才的忧伤一时不知道去哪儿了。黎娘与七公从屋里赶忙走了出来，以为出了什么事，眼看着草儿笑的那么灿烂，以为他们两人又打闹了一番，二人相视一笑，摇摇头，甚是幸福的样子。
“老乞丐，老乞丐，你这鬼地方真让我好找哇。”一个瘸腿的糟老头飘了下来，原来是轩辕门老掌门玄清。
七公怔了一下，看着老朋友落下，乐呵呵道：“原来是你这个老不死的呀，哈哈，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你们不是说我这是妖鬼之地嘛，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老掌门拄着锃亮的拐棍儿，这拐杖极其普通，就像他邋遢的形象一般，不过长久的摩挲使得表面光滑油亮，似件日益打磨的艺术品，还别有一番韵味。
老掌门一切一拐的走向石桌，道：“我来看看你呀，都十年未见了，呵呵。”老掌门来到石桌旁坐下，放好拐杖。
七公也一切一拐的拄着檀木杖走了过来，道：“也就跟你说过我这断魂崖，可不曾有外人知道，难得你十年登门一回呀！”黎娘从屋里端来茶水与糕点，逐一摆好，道：“断魂崖与世隔绝，不曾有客人来访，招待不周，还请见谅。”
七公看了一眼黎娘，仍是美貌如初，在心里不曾消减一分：“这是黎娘，平日里打理我们起居。”老掌门定神一看，虽然有点儿老眼昏花，但见黎娘微微一笑，仿佛看到自己妻子谷莺的那番美貌，只是关在塔里不得想见。
老掌门回神：“夫人真是貌若天仙倾国倾城，原来你七公在家里享清福啊，还怪我不来看你，你十年见也不曾来牛头山看我呀。”
七公使了个眼色：“可别胡说，我是修道之人，哪里来的夫人？黎娘是我救起的丞相千金，才貌不凡，再说，配我这个老乞丐，真是糟践人家，不得胡说。”黎娘脸上微微泛红，老掌门不确定是否说错了什么，道：“实在是无礼，还请见谅。”黎娘微微鞠身行礼，不好意思的回身向屋中走去。
七公将葫芦放在桌上，道：“罚酒，罚酒。”老掌门迟疑了一下，七公接着说道：“前次去你牛头山，你不是破戒喝酒了么？”
老掌门抱起葫芦，道：“妖道，受罚。”老掌门喝了一口酒，四下望了望，有点儿做贼心虚的意思，看见远处的七小虫与草儿在亭子中拧水，不由得抖了一下。
七公看着发笑：“那是我儿子七小虫，还有跟小虫即将成亲的媳妇黎草，都不是外人。”
老掌门回头，呀道：“成亲？”
七公：“修道长生又有何益？没有亲情，爱情，即便长生不死，也是徒然一生，这活着有什么意思……”老掌门看见眼前这个其貌不扬的老乞丐，似乎超脱了一般，若不是与魔王公主谷莺的一段孽缘，恐怕他作为轩辕门前任掌门那般苦修道法，也是悟不出这人间真谛。
老掌门不由得轻轻点了点头，道：“人生在世，实当敢爱敢恨。不过……”七小虫在亭子与草儿像这边走了过来，二人突然觉得奇怪，有生之年还从未见过外人来此，方才也没注意是从哪儿飘来的糟老头。
七公听着“不过”二字，觉得老掌门似乎有话要说，道：“老掌门，有什么话请讲。”
老掌门说道：“昨夜蝴蝶去云溪城赏灯，偶遇七小虫与那魔域公主蜜儿，今早蝴蝶发现七小虫正是我十年前丢失的小儿子谷言。”
七公一听，先是一惊，转而面色凝重又失落，道：“老不死的，你确定？这可不能瞎说的。”七公好容易得个儿子，与黎娘悉心栽培了十年，完全融为一家人，听说如此，突然宛如心口挖了一刀。
老掌门将蝴蝶说的血痣向七公详说一番，又道：“在谷言丢失那日，你我在牛头山喝酒，感慨这世事无常，消解我心中的愧疚与郁闷，没想到蝴蝶和谷言他们贪玩骑着独角兽去山下河边玩耍，这才出现意外，按蝴蝶所说那黑风是向西飘走，我与玄明掌门想来，确实是断魂崖方向，而断魂崖一向与世隔绝，轩辕门弟子怕是也不曾到此寻找，而我也不曾想到谷言会被老弟你救得，多谢七公多年养育谷言。”
七公神色失落，看着走过来的儿子七小虫，仿佛他越走越远。七公咳嗽一声，道：“小虫，快叫爹。”七小虫将奇异的目光从老掌门背面挪到七公脸上，道：“不叫！”
七公将檀木杖往地上一戳，七小虫看出好似有些生气，七公道：“那次救你，你说你爹腿瘸有拐杖，喽，你爹来找你了。”七小虫停下，老掌门转身看着日夜想念的儿子谷言，眼神中透着的那份内疚与激动不能平息，不自住道：“言儿……”
七小虫心中有些惶恐，一直想不起的记忆，在心中无数次幻想过的爹，突然就这么坐在自己眼前，显得有些不知所措，平日里的油嘴滑舌的他一下子不知道如何应答。按一般的来说，无论怎么设想自己的爹什么模样，但见这一副邋遢样子，的确与乞丐七公有得一拼，拐杖加瘸腿……
七小虫嘴里颤颤发出微弱的声音：“爹……”也不如想的那般激动人心。
老掌门凄苦的应了一声，落下一滴眼泪，一家人经历种种的痛，他自是明了，以至于谷莺与大儿子谷木镇压子母塔后，他颓废至今，不得自拔。
七公站起，撩起七小虫的袖子，血红牙印甚是刺目，喃喃道：“该来的，还是来了。”七公眼角似乎湿润，低头坐回原处。
老掌门道：“言儿，我是你爹，你落崖失忆，我们一直牵挂着你，你娘想你都快想疯了。”
七小虫：“娘……”
老掌门点点头，道：“事情有些突然，或许你一时间没接受过来，是爹对不起你们。”老掌门那份内疚压抑的不行。
七小虫：“我娘，在哪儿？”
老掌门：“她在牛头山子母塔里，你去看看她吧，一家人平安我就心满意足了。”老掌门抹了一下眼泪，对着七公说道：“今日叨扰，还请七公见谅，还有一事，额……”
七公：“父子相逢本是高兴的事，有话就说吧。”
老掌门：“蝴蝶与谷言自小有娃娃亲，指腹为婚，蝴蝶一直苦苦寻找他，期望谷言与蝴蝶能成亲，了却我们的心愿。”
草儿慌神：“不行，小虫哥哥是我的，我才是她媳妇。”草儿转头看了一眼七小虫：“原来你真的有别的女人了。”说完扭头哭嚎着向屋里跑去，不听的喊着黎娘。七小虫六神无主，追着草儿。
老掌门有些尴尬，七公说道：“事情突然，我们都心里没有准备，我会让小虫去看她的娘的，想来也是我对不住你们，拆散你家四人。”
老掌门看了看里屋，道：“时间不早了，我该回去了，来日我们再叙。”二人道别，老掌门飞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