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非人！
话音一落，围墙四周空中悬浮的楼梯上瞬间人头攒动争相奔走，转眼间已有近三十名士兵簇拥到了墙壁那四处死角，将楼梯旁那四根突兀的横出的铁杆转动了起来。
从墙沿到地底，霎时，响起的是一阵咯吱作响的铁链转动声就像是某头恐怖的困兽从地底被释放了出来，正在那处嘶哑的咆哮。
哪怕看不见，仅仅是用想，叶凌都感受到了那墙面里头装着的无数条粗如手臂的铁链正在随铁杆撬动沿着齿轮疯狂的转动着，而地底深处，某一道似乎是很沉重的铁门传出一道生锈滚轴的咯吱声后……
他听到了恍若源自地狱的咆哮。
那是犹如无数种尖啸从被铁皮彻底磨碎的喉头里翻滚出的声音，又似乎是成千上万头异虫被同时惊醒，振动翅膀与肺腔发出的虫鸣，地底的骚动逐渐狂暴激烈，哪怕是立于厚实坚固的砖瓦之上他都能感受到轰轰作响的低鸣，都能感受到大地在颤抖。
同一时刻，楼梯上的那个白皙少将渐渐闭起了双眼，如同一头泄了气的公鸡，慵懒的走向楼梯唯一的出口，那道通往外侧墙壁的小门，而后径直走了出去，临时时，叹息道：“记得收拾干净，老子没有看人尸的癖好。”
就在他踏出堡垒前三秒，叶凌已经慢慢走向了牢笼大门前，没走一步，地底下的骚动就强烈上一分，每过一秒那种源自于人类喉咙内的嘶吼与尖啸就浓上一分。叶凌没有犹豫，眼神依旧冰冷暴怒，只是敞开门，走了进去。
刚一踏入牢笼，楼梯上的数十名士兵就已经迅速转动按下了另一道机关，十余道纵横交织的钢刺迅速从地底窜出将这扇唯一的牢笼出口给封死，形成困兽之局。
对此，叶凌没有做出任何回应，只是静静的看着。
静静的看着牢笼中央这道挂满人皮浸透鲜血的牢门缓缓敞开，看着这条仿佛一望无尽的黑暗深渊底下渐渐爬出的一条手臂，一缕黑发，而后，这个只能模糊看清轮廓的人背后又伸出无数道鲜血淋漓的手臂，将之残忍的抓下。他听到的，是那人坠落时仿佛被无数人撕裂的痛吼，感受到的一股子发自内心深处的强烈抵触。
这条通往地底的密道构造的仅能容纳一人攀行，可偏偏此时此刻，当无数人影攀上又被抓下，再复重登的过程循环过数次后，暴露出视线的是三个同时挤作一团，互相撕咬着挣脱出地底的人类。
无数道裂痕和结出的血茧遍布三人全身，满头乱发恶臭难耐，又被鲜血浸透成映红血色，他们就像是疯子，就像是猎犬，就像是丧尸，双眸通红，声嘶力竭，咆哮着从深渊里爬出，咬着同类的血肉争夺这唯一能重见天日的机会，哪怕这条路注定鲜血淋漓。
满是血痕的手臂死死抓住从深渊爬出来的唯一铁杆，而后向上攀移，再被身旁的同类撕咬住肩头，硬生生骑到背上，用腿狠狠蹬踏，却仍是抓住铁杆誓死不放……
从地底爬至牢笼的目的仅有一个——曙光。
哪怕他们知道，就算爬出深渊，从人堆中杀出一条血路，踏入牢笼，仍旧是死多活少，希望渺茫。
五分钟后，终是有第一个人从深渊中爬了出来。
就在他闯出来的一瞬间，链条再度轰鸣，齿轮继续滚动，埋入左右两侧的牢门迅速合起，而那深渊出口位置处仍有一个努力向外爬着的人正在怪叫，用一种连人类都无法分辨的声音嘶吼着，泪血混合。
可这一切在残忍的金属和士兵面前都是于事无补的，从耳畔传来的最后一丝声响，只有血肉被金属贯穿所发出的爆裂声以及骨骼被刺断时的咯吱作响。待到牢笼内彻底安静下来后，站着的唯有脸色阴沉的叶凌以及他对面那个刚刚从地底爬出来的人类。事实上，她已经无法再算作人类。
披头散发，浑身赤裸，恶臭难耐，她的胸前空无一物，本该丰润的两处留着如撕裂般的创口，新长出来的肉与肉瘤无异，层层叠叠摞在一起，她的右腿彻底畸形，恍若丧尸，诡异的朝前方扭曲着。头顶中央那一块毛发被彻底撕碎，留下一道鲜血淋漓的空白，那一把长发至今还握在被牢门贯穿、口角留着黑血的‘人类’手中。
比地狱更残忍，比末日更末日。
强烈的视觉冲击逼得叶凌双眼通红，他望着面前这个喘着粗气，指甲尽数碎裂，浑身满是鲜血的‘女人’倏然有一种胸口被顽石不断碾压的痛苦，怒意无限度的扩散着……
“唉，小兄弟，你运气不错，这是个女人，估计战斗力不怎么强，这场应该很容易取胜。”
楼梯上，那个中将缓缓开了口，用他一贯的‘咏叹调’摇头道：“你是外头的人，又没得到上头的批准，这种行为是要算作入侵者的。为了保证警备区无数幸存者的安全，首长下达了死命令，但凡是入侵者都会被送进地底。想要从这里头出来，重新站在人世间，只有一个方法，连胜十场，连续杀死十名被困在地底，从地底放出来的入侵者后，首长就会敬重你的能力，给你在警备区生存的资格。现在，战斗吧，证明你的实力吧。”
长此以往，第一次来到牢笼的人，第一次遇到这样残忍的画面的人，只有两种可能。其一，彻底崩溃，抱头鼠窜而后被深渊中爬出来的‘人类’猎杀。其二，则是拼死反抗，奋勇战斗，但这样的人，最终只会被地底深处这群彻底丧失理智，不知痛苦，只知杀戮的入侵者渐渐耗尽所有体力，杀戮。
可偏偏，当这位中将发表完长篇大论之后，众目睽睽之下的那人什么都没做，没有崩溃，没有哭喊，没有逃跑更没有朝入侵者动手，而是冷冷的望着眼前这个慢慢朝自己挪来的怪物，一动不动。
“小兄弟，别怪我没提醒你啊，这可是唯一的机会。你只有两种选择，战斗或者死亡，除此之外，再没有任何可选择性。要想活下去，这真的是你唯一的机会。”
中将掏着耳屎，靠在楼梯栏杆上很是慵懒的念叨着，仿佛眼前这一场惨无人道的悲剧仅仅是某一种仪式，某一种饭后的消遣活动。楼梯上这两百名士兵里，有的已经渐渐握着枪，瘫软到了地上不再观望，有的甚至浑身颤抖着扭过头自眼角留下眼泪。但更多的一部分士兵，则是已经习惯了这种残忍，为末日症候群、末日综合症所迫害，心性渐渐扭曲的下着注，赌着第一场输嬴谁输，吹着口哨兴奋的起哄、怪叫。
世间仿佛彻底宁静了下来，就如同沉浸在超市地下那场与蜘蛛的杀戮时一样，世间除却一片空白和叶凌所关注的事物外，再无其他。静得连喘息声都无比清晰，怒极必反，他本以为自己会暴走，会闯开杀戒，屠尽这里所有的士兵，可偏偏在这诡异时刻，他陷入了这种难以捉摸的状态。
纯白的世界里，这个佝偻着身躯残破不堪的女人正痛苦的朝他挪近，那双癫狂的血色眸子里忽然落下两行血泪并以此为引渐渐崩溃、悲鸣，甚至于，当这女人挪到叶凌面前时，她已是如虔诚的信徒般，跪了下来，仰起头，望着这尊似神祗般的男人，引颈就戮，唇齿开合，仿佛在祈祷着解脱。
叶凌不懂，完全不知道自己为何看到的是这样的场景，而两米过后，就在他打算做出行动时，手臂处倏然传递来的痛楚却是瞬间将他从这种状态中抽离出来。
女人确实爬到了他的面前，但那张腥臭到甚至盘着两条驱虫的嘴正咬着他的手腕，两条扭曲的手臂更是死死抠着他的腹部，想要将他腹部剖开，挖出肠子。
叶凌愕然的低下头，对视时，他看到的那双眸子里唯有杀戮与血腥，没有半点之前的虔诚。
这是怎么回事？
叶凌迷茫的躬下身，浑然不管那张根本咬不破自己分毫的嘴，捏起女人的下巴望着她的脸。
这一幕诡异画面落入所有人眼底，他们从未见过有入侵者会根本不抵触深渊里爬出来的‘非人物种’，更不用说是眼前这种如情人对视般的画面。震撼与诡异涌入所有人心底，霎时，鸦雀无声，皆是瞪大眼，张大嘴，傻乎乎的望着眼前的画面，不知是该呕吐还是尖叫的好。
“你想要解脱？”
这是叶凌从踏入牢笼内说出的第一句话，而后他看见眼前的女人身躯猛地一颤，眼角溢出两道血痕，可咬住自己手腕的嘴却仍是死死不肯松开分毫，哪怕她根本咬不动分毫。
“我明白了。”
叹息从喉腔内发出，叶凌慢慢从地上站了起来，伸出一根手指，往女人头顶一点。
就像是被掐住七寸的青蛇，这女人身躯猛地一僵一颤，而后瞪大双眼，以一种扭曲至极的眼神望着叶凌，而后重重后仰跌倒。
尽管如此，从她最后的眼神里叶凌仍旧读出了浓浓的解脱与感激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