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马韩

赵二大声叫过忙碌的阿鲁，质问他怎么回事，阿鲁说，这把火烧过去，一定能收获大量的野味，而且都是熟的，还说他们在家乡那会儿也是这么干的。果然，草原上不少来不及逃跑的动物就地被烤熟了，可是，他们想驯服野马的计划也就被破坏了，野马不是逃得无影无踪，就是成了盘中餐。

火既然被点着了，想灭是灭不了的，大家还是先享受印第安人送上来的现烤野味吧，闻着果然香气扑鼻，三个月未曾尝过肉味，放开肚皮一顿饕餮，直吃得肚子里放不下一丁肉丝，下面还在源源不断将野味送到船上。

“真是个好地方啊。”刘见支撑着坐起身子来，看到大火向远处蔓延，草丛中一波一波的野兽跃起又落下，往大陆深处逃去，比大海里被船赶着跑的鱼群还多，慨叹说。

范舒娘不无担心：“火这么大，高真不会有事吧。”

刘见抬头示意天上：“不会有事，乌云过来了，等会儿一定会是一场大雨。马也训不成，只能在船上干等她。”想到个事，对赵二说：“问问阿鲁，岸上有野菜没？采一些回来，晚上炒菜吃。”吃了三个月的鱼，吃肉又撑着了，所以他今晚特别想吃菜。

赵二就把刘见的意思说给阿鲁听，阿鲁到处找，可是没找到一颗像样的野菜，只好回来如实禀报，刘见正在遗憾，赵二望着大海说：“掌柜的，我有办法了，你不是想吃菜吗？地上没有，海里有。”

刘见稀奇地问：“海里有菜吗？”

赵二说：“有的，海菜，以前跟范老爷出海时就摘过。”

刘见想到如今正是天寒地冻的正月，摇头说：“不行不行，这天气你要下海还不冻死？”

赵二笑道：“老刘你就不知道了，这天气下海，在岸上看着冷，下到海里反而不冷，只要让阿鲁拿件干衣裳在岸边等着我，我这就给你下海捞菜去。”

刘见说：“我不能为了吃口菜让你受这茬罪，还是不要了。”

赵二说：“掌柜的，也不单是为了你，我也想尝口素食，想到海菜，心里都痒痒，必定要吃几口才干休。”

听他这么说了，刘见才答应他下海。赵二先在舱里把衣裳全脱了，只裹了件貂皮大衣，下到岸边，把貂皮大衣交给阿鲁，带了一把短刀赤身裸体跳进海里，很快就不见踪影。刘见在船头读秒，一直数到两百，赵二还没有露出头来，不禁有点着慌，正要派个水手下去看看，突见水面破开，赵二浮了上来，这才放心，果然见他手里擎回一把海带。

赵二把海带往岸上一扔，又潜回水下去了，如是再三，筋疲力尽，这才披了貂皮大衣回到岸上，这时，天上豆大的雨点就下来了，刘见见自己预测准确，松了一口气。

这天的晚饭吃野味炒海带，刘见亲自掌勺，大家都夸掌柜的菜烧得好，刘见自己也得意，一宿无话。耐心等到第二天下午，这时雨早就停了，范舒娘又开始坐立不安的时候，赵二来报，远处出现高真的身影。

大家涌上船头观看，果然见高真坐着棕红马疾驰而归，她舍马登船时，马见主人离开，高声嘶叫，高真打了个手势，马乖乖不再做声，她得意地向大家笑了笑，不料却碰上刘见一个冷面孔。

“去哪里了？”刘见的口气比温度冰。

“去打听这儿是哪里了。”高真才不在乎他是冰是烫，兴奋地说。

“那你打听到这里是哪里了吗？”

“打听到了。”丢下刘见，转身跟大家说：“你们道这里是哪里，哈哈，真是太巧合了，我奔了差不多整整一天，坐着马冒雨跑到昨天晚上，才碰到一个小村子，一打听，太惊喜了，这里原来竟是马韩地盘。”

“马韩！”赵二欢呼，他是知道这个地方的。

刘见也曾经听说过，好像是韩国的一部分，果然听赵二说：“马韩在乐浪郡以东，和我们的青州跟妖女的日本都隔海相望，和什么辰韩、弁韩统称三韩，总之，我们不在妖女的地盘上，总算可以放心了。”

高真更是喜形于色：“你们不知道吧，马韩是我故乡耶，我就是马韩人。”

“知道。”刘见仍然怒气未消的样子：“早在你海盗窝那里，我就听说了。那你这一趟是回家乡去喽？”

高真摇头叹息道：“没有呢，找不到路，答应过今天回来的，生怕错过了时辰，就没再寻下去。”

总算还有点责任心，刘见释然，范舒娘安慰她说：“以后会有机会的，青州到马韩路程并不遥远，你要是愿意，将来我陪你一起回来。”

高真搔搔头说：“其实家乡也没什么亲人了，找不找都那么回事，打小就离开家，都忘了家乡什么样子，海盗窝那儿才是我的家。”

范舒娘说：“还提那个海盗窝呢，你跟我们回青州，临淄那里以后就是你的新家。”

高真说：“只是我不知道人家欢迎不欢迎。”

范舒娘忙问：“妹妹你说的什么话？我怎么可能不欢迎你。”

高真笑着对范舒娘说：“姐姐，我不是说你，我是说那个人。”一指刘见：“刚才我回来，他板着一张脸，能吓死人，大概是不希望我回来。哎，差点还真的回不来，在回来的半道上迷了路，东找西找，正好看见远处有一柱烟，顺着烟的方向，这才找回这里，要是知道自己这么不受欢迎，迷了路回不来才好。”

刘见这才知道刚才不悦的脸色全让高真收在眼底了，听了高真这些话，他已经全然没有火气了，说：“我生的就是你不告而别的气，谁说过不欢迎你回来？”

赵二听到这里，出来给刘见鸣不平：“高真，你这么说掌柜不对，你骑上马就走，拦都拦不住，掌柜的不知道多担心，你骑着马到处疯跑的时候，可想到掌柜为你担心？一回来就赌气，这次理亏在你。”

高真听了赵二这番公允话一时语塞，却耻于输给赵二，圆睁着眼说：“老赵，你几时变得这样会说话了，我们两个的事，你来婆婆妈妈参和什么？”

赵二忙怪自己多嘴：“是啊是啊，你俩的事。”转身离开，一边走还一边对阿鲁说：“这女子，现在伶牙俐齿，比小秀还厉害，刚见她那会儿，不是这样的，比大男人还像男人，现在，越来越小家子气，一点事就恼了。”

阿鲁用他半生不熟的青州话附和说：“女人都是这样的。”

赵二惊奇地看着阿鲁：“你这么了解女人？”

众人都散了，现场只留下高真、范舒娘、刘见三人，刘见给自己打圆场说：“好了好了，回来就好，耽搁得太久了，我们该起航了。”

正要下令让毕晓普起航，却听高真喊道：“等等。”指着岸上那马说：“我的马还在下面呢，把它拉上船再走。”

“不行。”刘见一口拒绝，船上本来就没多少富裕的空间，人都嫌挤，别说再装一匹马了。但是高真毫不退让：“那是我的马，它要不能上船，我也不上船了。”

忍下这个小女人的霸道，刘见耐着性子跟她解释：“知道马为什么不能上船吗？在日本那会儿，我们没有马多可怜，怎么就不从青州带几匹过去？不是青州没马，是没办法运，海上风大浪大，马要是受了惊就会乱窜，一不小心掉进大海里，你不是害它吗？还有，马也会晕船，一晕船它就会生病，一病就死，所以，长途航行不能载马，你这么多年海盗头子白当了？”

不料这一番大道理讲下来高真竟不以为然，说：“你讲的不怎么对哦，马是会晕船，但不是没有办法的，只要在它眼睛上绑一块黑布，再把它身子绑在墙上，就不怕它晕船了，也可以防止它乱跑，马韩到青州比日本到青州路近多了，现在又有浆轮帮忙，都来不及等它生病，我们就到了，麻烦的无非是去下面割几把草回来，这事要是没人干，我去干也行。”见刘见还是犹豫不决，又说：“要不把我那份金子全给你，只要求你让马上船，怎么样？”

刘见心想，你的金子还不就是我的？不过，从名份上将它划进自己腰包更好，于是答应了，又说：“要是马在半路出了问题，我可不管。”言下之意，不管马是死是活，金子都还是他的，高真理解他的意思，耻笑道：“财迷。”于是找了块黑布下船蒙住马眼，在印第安人的帮忙下将它弄到船上，刘见让阿鲁带几个人去割了些草放在船上，省了高真再去跑一趟浪费宝贵的时间，一切准备就绪，商船离开马韩，往大陆方向而去。

初春时节，海上大雾天气多，自离开马韩海岸之后，一连十天，几乎天天大雾，直等到午后，大雾才会消散，为了安全起见，凌晨和上午船开得慢一些，下午视线良好时全速前进，终于在一天云开雾散之时，再次看到了大陆的海岸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