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亶州
根据海图和航行的方位，刘见基本可以确定所谓的邪马台就是日后的日本或者琉球，这应该是刘见第一次出国。
一靠岸，果然让自己大失所望，所谓的日本，确切说是日本最大的外贸码头，只是滩涂边的几条破木板和岸上的几间茅草房，茅草房破得跟筛子似的，一些穿着邋遢的老头老太婆——他们是码头的搬运工以及家属，看到来了商船，早早坐在岸边等着。
车子都是自备的，因为此村才只有一辆车，是村民合用的，驴马牛统统都没有。扛货物的是那些老头，也有个别健壮的老太太加入，这里没有年轻人，因为土地里长不出庄稼，只能种点菜，而商船到来的机会更是渺茫，年轻人吃不饱肚子，都到别的地方谋生去了。
搬运工是按件记酬的，今天这工做下来，拿到的钱去远方集市换来粮食，够一家两口老人省吃俭用大半年的，老人们都很珍惜这个机会，而船员也不忍心抢他们的生意，袖手旁观只看住货物。
有一个老头看到高真，惊讶之情溢于言表，咕哝咕哝说了不少乡土话，高真也和他说个不停，不时还大笑起来，而后老头一跺脚，重新钻人群里搬运货物去了。
刘见觉得有些意思，问高真和这老头聊什么？自从上了商船，高真的汉语水平大幅提高，语音说得跟范舒娘一样标准，语言表达像刘见那样生动。见刘见问，她笑着说：“他有一次见过我，老头记性不错，就记住了，问我改行做生意了还是从海里抢了货来这里卖，我说打劫没油水，改行做生意了，他说这样好啊。”
“那他跺脚是怎么回事？”
“哦，他跟我聊得起劲，忘了搬东西，看到别人多搬了一包，急了。”
刘见说：“这还是你耽误了人家，等会儿我让伙计给他多算一包。”
高真说：“这样最好。”
刘见问：“附近就这几户人家？有像样的集镇没有？”
高真说：“没有，离这儿几十里外才有个小集镇。”
刘见站船头颙望，果然近处乱岩突兀，中段荒草凄凄，远方群山绵延，杳无人烟的样子，问高真：“邪马台离此有多远？”
高真说：“空手都要走上好几天，带着这些货物，恐怕得半个月吧。”
刘见疑惑地问：“你去过？你们这些海盗去邪马台打劫？”
高真说：“不是，那里兵力强大，防卫森严，不比你们青州差，我们要去那里打劫是玩命，只是去玩玩，我想去，谁拉得住我？”
“你横穿过这个大陆没有？”
“什么意思？”
“从这里一直往前，走到另一头的海边。”
高真摇头说：“没有，这地方很大，怎么可能走穿？”
刘见背着手思考了一会儿，说：“看来我们确实是到日本了，而不是在某座小岛上。”
原来他思考的是这个问题，老头子们不比年轻人，费了大半天才将所有货物运上岸，然后慢腾腾装车，等全部弄妥当了，赵二过来询问是否出发，刘见问，给这里的搬运工的酬劳都结了吗？赵二说：“都结了，依照你的吩咐，多给了一个老头一包的酬劳。”
“这就好。”刘见看着岸上这么多装满货物的车子，问：“没有畜力，怎么出发？”
赵二也摇头说：“没办法，到前面的集镇才能租到牛马，现在这段路，只能靠人力推着过去，这段路，从来都是最艰难的一段路。”
“这些老人家怎么就不会养些牛马？”
“他们连自己都养不活，哪有钱买牛马崽？”
这时范舒娘带着小秀、小兰也出了舱，小秀身手敏捷，三蹦两跳踩着板上了岸，范舒娘则小心翼翼，刘见看了，连忙要过去扶，高真说：“我去吧。”来到范舒娘身后，轻轻托住她微微摇晃的身体。赵二和刘见吩咐了留守商船的水手一番，也都上得岸来，刘见还在纠缠刚才的话题，又问赵二：“这里杂草茂盛，牛马只要吃草就行，又不需要喂它们粮食，养大了不仅可以出租，拿去卖了甚至杀了吃肉，都不是很划算的吗？”
高真在旁听见笑道：“你是外行，除了买小崽子需要一大笔钱不算，养不养得活也难说，就算都能养活，一年到头有几艘船到这个地方来？就算来，来的要不是商船怎么办？”
刘见奇怪：“不是商船是什么船？”
见刘见不解，赵二朝高真一努嘴：“他们的船。”
原来是这样，这地方不仅商船光顾，海盗也常从此地登岸，家贫如洗还好，要是看到牛羊什么的，有些不讲道义的海盗早宰了祭自己的五脏庙，所以，养了还不如不养。
刘见生气地望着高真：“你们怎么能这么做？”
高真也生气地瞪着赵二，说：“听他胡扯，我从来就没在这地方见过牛马，更别说抢了，除了我，就没有别的海盗了？”
每辆车都装得满满，想腾出一辆给范舒娘坐都没有，女人们也只好走路，高真则和赵二、刘见一道前面探路，这地方没有路，他们要找出最平坦的地形前进。除了这几位，其他所有人出动推车，推车不是简单地推，除了沿着探路者的标记走之外，还要防止车子因为摇晃而翻倒。
第一天过得特别累也特别快，太阳落到背后去了，一轮明月升起，大伙儿在草原上燃起篝火做饭烧水，简单地吃了个饱，大多数人躺下就睡着了，刘见睡不着，踱过去贴着耳问闭了眼睛的赵二：“你说的小集镇什么时候能到？”
“明天能到。”赵二翻了个身又睡。刘见放心了，顶多让大家再受一天的罪，又来到高真身边，悄悄问：“这地方会有海盗经过没？”
高真说：“机会很小的，海盗也要睡觉的，谁跟你一样。”
“哦，我怕有毒虫什么的。”
“睡吧，咬死了是你命不好，弄得第一天在外头睡觉一样，我常常睡野外，现在也不是活得好好的。大冬天的，虫都蛰伏着呢……”
“瞧你说的那话。”刘见无趣，再去看范舒娘，两个伺候她的小丫头倒睡死过去，范舒娘听见有些动静，先醒了。
“扰了你睡觉，我是来看看你睡得还好不。”
范舒娘说：“一直半醒着，没睡熟的，荒郊野外，也不敢放心睡。”
“我也一样。真是委屈你了，让你别跟着，出了那么多事，还露宿野外，冷不冷？”
“不冷，裹着好多被子衣服呢，出来是我自愿，多大的事都过来了，露宿外头不算什么。”
“头要裹紧，别让风吹了，多贴近火堆一点，这样天明才不会让露水打到。”
“嗯，我怕火烧了衣裳……”两人小声说着，看到小兰转了个身，范舒娘对刘见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刘见悄悄退了出来，回自己地上睡去了，范舒娘也合上衣裳继续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