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皇帝

汉献帝名叫刘协，献帝是他死了之后活人给他上的尊号，古人搞虚礼极有讲究，每个字都要有来头，谥曰：“聪明睿哲曰献，知质有圣曰献”，说明刘协是个聪明的人，不过私下里认为，曹魏政权之所以要给汉朝末代皇帝奉上“献”的称号，有表彰他“学雷锋”的意思。

但是在大名鼎鼎的“建安”之前，他和曹操仅仅只打过照面，曹丕还是个孩子，双方大概没有机会相见，最终给刘协送终的曹睿，这个时候压根不知在哪里。此时，这个尊贵的孤儿落在了董卓、李傕、郭汜等强臣手中，日子很不好过，一天夜里，龙床上的他突然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的奶奶董太后。

看不清太后的脸，却能感觉到她伸过来的手，手指上镶金佩玉戴着许多戒指，要带他去美好的未来，他紧紧拉住她，两人走在一条幽黑的小径上，这条小径有些熟悉，是不是北邙山下的那条小道？一不小心，他踩进了陷阱，而太后的手，像晨雾一样不可靠，刹那之间烟消云散，刘协掉进了累累白骨筑成的洞穴，四周响起的是怨鬼的歌声，这个洞穴好像没有底，无数人头出现又消失，他尖声大叫，以此减轻恐惧。也不知道掉了多少时间，之后，一切都静止了，一切都归于黑暗。

等他稍稍习惯了黑暗，却又传来野兽的低鸣，远处的星星眨着眼，越来越大，刘协惊觉，那不是星星，是野兽的眼睛。等他发觉这些是野兽的眼睛之后，仿佛心灯点亮了双眼，他已经能看见周围的情形了，情形并不好，他被一群丑陋得无法形容的怪兽围住，丑物们看着天上掉下的“馅饼”，不时伸过鼻子，嗅嗅人肉味道，呲呲牙，唯一让它们不敢马上扑上去饱餐一顿的是这个小孩穿着的黑色衣服，这件制作考究的冬季朝服散发一股威严的气息，纹绣其上的日月星辰和神龙图案让怪兽也不敢不伏低身首，但是威严的气息正在逐渐减弱，野兽们都在徘徊等待，等到猎物一旦褪尽威严，它们就一起扑上去，将刘协撕成碎片。

刘协只当这回再也逃不过劫难，一心等死之时，突有一把神剑从天而降，穿透了其中一只野兽的身体，那兽当场毙命，剑并没有就此停下，继续和其他野兽搏杀，野兽们见神物凶猛，吓得狼奔豕突，刘协顿觉神清气爽。

天赐神剑让他转危为安，刘协上前拾起神剑，却发现怎么用力，神剑插在地上动也不动，过来一个天神一般的人，轻轻收起神剑，原来这是神剑的主人，刘协抬头充满敬意地看着救命恩人，而天神也看着他。

终于盼到这一天，贵为天子，却屡遭一帮不臣贼子欺凌，想必老天也看不下去，派下天神救护他了。刘协正要勉励几句，突然听见洞穴上方有人在喊：“皇上，不得了了，有人造反，杀进宫来了。”

刘协顿时被惊醒，醒来时双重冷汗，一重冷汗是刚才梦见猛兽时吓出来的，第二重冷汗是被刚刚那句话吓出来的。但他不折不扣是个被吓大的孩子，睁开眼看见小宦官窦黍一脸惊恐，自己反倒马上镇定下来。

“谁造反？”他问。

“不知道，看到有一队兵持刀直闯宫禁，无人敢阻拦。”

这时刘协已经听到外面的嚣闹声，虽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但自从变乱以来，心里早已经存下最坏的打算，便命令窦黍给自己更衣，即便要死，也要带着皇帝的尊严离开人世，他不想学哥哥那样，死了还让奸贼看轻。

刚穿戴整齐，一位将军带了士兵不请自入，他们进皇帝的寝宫比进自己家来得随便。窦黍不敢吭声，刘协只好自己质问：“尔何人？”

那将军朝刘协一拱手，说：“皇上大概还不认识末将，末将是副车中郎将李暹，是来请皇上起驾的。”

李暹这人，刘协知道，是如今朝中的大司马李傕的侄子，他来传达的，当然就是权臣李傕的意思了。

“起驾何往？”

李暹回道：“郭汜造反，大司马恐怕皇上不安全，命末将将皇上转移到安全的地方。”

“郭汜造反？”刘协大为疑窦，要说造反，他李傕和郭汜都算是造反的人，只不过成者为王败者寇，两人控制了中央，也就一个当了大司马兼司隶校尉，一个后将军，都是假节钺，同秉朝政。平时，两个好得跟一个人似的，上朝时朋比为奸，百官大气不敢出，下朝后一对亲兄弟，吃饭睡觉都混一块儿。

“郭汜怎么会造反？”

“这个末将就不知道了，反正现在大司马正在城外与他交战，恐怕伤了陛下，请陛下马上移驾，刻不容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