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你还是那个爽朗明慧...
月色凄迷，偶有晚归的鸟儿低鸣着，让这原本寂寞的东宫更加显得幽静，而就在这黑沉的夜色中，却仍有一间屋子燃着一盏灯烛。
“啪……”上好的精美瓷碗被尽数扫落在地上，汤汁也撒了一地。候在一旁的奴婢急忙俯身收拾。
堂下还有数十位黑衣人，均是心神震颤，脸色惨白，低头笔直的跪在地板上，其中一人壮着胆子劝慰道：“殿下息怒。”
杨焱瞪着一双深邃的眼睛，而眼中却似要喷出火来，口中喝问道：“如今北周皇帝已然登基，厉血，你为何迟迟没有动手？”
南齐暗卫统领厉血，一向心狠手辣，这会却战战兢兢，小心谨慎，听到杨焱问话，急忙恭声回道：“事实与预计相左，年前北周西北战乱之时，夭绍姑娘不知所踪，暗卫费尽手段也未曾寻到，后来夭绍姑娘终于露面，可是北周拓跋雨泽却拱手让出了宝座，京都井然有序，属下实在没有下手的机会。”
杨焱冷哼道：“你们是我大齐专门训练的暗卫，难道却连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都抓不来吗？”
厉血面露尴尬，委屈道：“有一人日夜伴随夭绍姑娘，属下实在找不到下手的机会。”
杨焱眼中精光四射，冷冷道：“这个人是谁？”
厉血沉声道：“墨玉，万兽宗少宗主。”
杨焱吃惊道：“竟然是他，他一个五六岁的小娃娃，如何结识夭绍的？”
“属下不知，只是查到墨玉是北周武威侯司马文轩的师弟，墨玉平时一直称呼夭绍姑娘为姐姐。”厉血一五一十的将所知全都说了出来。
杨焱搓着下巴，沉吟道：“如此说来，倒是要想个办法把那娃娃支走才好。”
厉血一惊，诧异道：“殿下莫非要去北周？”
杨焱眼中含着一丝笑，颇有深意的说道：“或许吧。”
此时，一阵夜风自开着的房门吹入，让这压抑的气氛稍微缓解了一下。如此又是一阵沉默之后，杨焱突然道：“都退下吧。”
众暗卫如听天籁，均是暗暗吐出一口气，急忙起身告退，唯恐稍慢了，祸事便会降到自己身上。
杨焱望着夜空中朦胧的残月，突然幽幽道：“夭绍，你还是当年那个心直口快，爽朗****的女子吗？为什么这么多人，这么多事都与你有关？”
四野寂静，没有人回答。身后收拾完残羹的奴婢怯生生地问道：“殿下，还要再传膳吗？”
杨焱摇摇头道：“罢了，摔了就不吃了，你们暂且退下吧。”
丫鬟奴婢领命，道一声“是。”便躬身而退，一时，屋内更显空旷。
而在北周静谧的夜色下，拓跋雨泽王府内同样亮着一盏灯烛。
拓跋雨泽蹙着眉头，坐在主座上，沉默不语。
一旁，北周七皇子拓跋璟骐仍在喋喋不休的抱怨着：“三哥，当初诸位兄弟支持你，到处为你树立威信，才得百官拥戴，如今你却做了个甩手掌柜，不管众兄弟死活，你也太狠心了吧。”
六皇子拓跋晞也跟着附和道：“如今三哥你做了并肩王，不但有俸禄还有封地，日子倒是过得舒适，可是我们这几个兄弟却过得凄惨不堪，大哥继位之后，便开始查我们兄弟几个的帐，竟还责令我等尽快还上，设置连郊外的土地也尽数收回，他这是要我们兄弟的命啊。”
拓跋雨泽听完这两人的抱怨，并没有多大震动，仍是淡淡道：“皇上初掌权便力行新政，我也不便插手。”
拓跋晞心直口快道：“难道新政便是不让皇族好过？如此倒不如反了，到时候大家肯定推举三哥为新的君主。”
拓跋雨泽脸色阴沉下来，低声喝斥道：“六弟，你可知道你可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拓跋晞眼睛一翻，似是不服，可是嘴里却不再说造反之事。
拓跋璟骐沉声问道：“三哥，你到底如何打算？诸位兄弟可都等着你出来主持公道呢。”
拓跋雨泽淡淡道：“你们且先回去，我自有计较。”
几位皇子均是一脸失望，但是既然主人已经下了逐客令，自己便不能再腆着脸等在这里，于是纷纷告辞离去。
不一会，人去屋空。程瑾从屏风后转出来，笑问道：“王爷难道没有夺回皇位的想法？”
拓跋雨泽叹了口气道：“圣人说‘利不过百，不动祖宗之法，功不过千，不觊觎九鼎之器’，夺回皇位，岂是儿戏？”
程瑾沉声道：“如今陛下形势未稳，便迫不及待推行新政，此番作为，必然激起一大部分士族的怨恨，若是王爷于此时在暗中言语鼓动一番，必然会在京都扬起轩然大波。”
拓跋雨泽蹙眉道：“此法或可成功，然此计一旦实行，恐南齐与北部蛮族趁机入侵，到时内忧外患，如何处置？”
程瑾淡笑道：“陛下昔日为夺取皇位，不惜勾结蛮族，王爷又何必如此多顾虑呢？”
拓跋雨泽眼中寒光一闪而逝，话语中带着寒意道：“此话不可乱说。”
程瑾急忙恭声道：“属下失言。”
拓跋雨泽淡淡道：“当年大哥为太子之时，本王那些皇弟口口声声拥护于本王，信誓旦旦要助本王夺取太子之位，也不过是为了一己私利，如今利益受损，又跑来拿言语激将于本王，本王岂会不知，真当本王是傻瓜吗？”说完，他突然淡笑望着程瑾道：“新政损害了他们的权力，他们才来鼓动本王，可是程瑾为了什么呢？”
程瑾心头一震，“砰”地一声跪在了地上，颤声道：“属下一片忠心，绝无二意。”
拓跋雨泽突然哈哈大笑，笑过之后，伸手扶起程瑾道：“程瑾为何如此紧张，须知人非圣贤，谁能没有自己的私心，本王见程瑾向来淡泊名利，又不贪图声色犬马，所以好奇，随口一问罢了。”
程瑾被拓跋雨泽一只手扶着，身体仍禁不住颤动，说话也变得不流利：“王爷……经……经营了这……这许多年，到头来却是一……一场空，属下为王爷感到不……不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