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寒宫冷院（1）
这日正在暖榻上闲闲的翻着书，墨韵进来悄声道：“姑娘，有个宫人带信来说寒思殿有人想见见姑娘。www.DU00.COm”
“寒思殿？那不是冷宫吗？”我略一想，然后问道：“莫不是以前的林妃想见我吗？”
墨韵思忖道：“不知道她想见姑娘所为何事，姑娘可打算去见见她？”
我与林妃素无交往，如今她是戴罪之人，本不想去见她，免得再惹事端。可转念一想，不管如何，这里面或多或少还是有我们的原因，才让她身败至此，一念不忍，便答应了。
“姑姑若是知道寒思殿在哪就带我去吧。”
墨韵拿过我的披风系好了衣带，又小声道：“寒思殿那边地处偏僻，难免会有些宫人行为出格，不如带上玉喜吧？”
“好，都听姑姑的。”墨韵比我在宫里呆的时间长，又是皇上信任之人，所以凡事我都会尊重她的意见。
锦合宫本就够偏僻了，寒思殿还能偏僻到哪去？我跟着玉喜和墨韵出了门，自锦合宫往北，绕过几个不得宠的嫔妃居所便进入了长长的永巷。这条路冷寂的很，幽长的甬道只有我们三个人的身影，啪嗒啪嗒的脚步声清晰的传入耳中，在这凄静的青石砖路上显得格外突兀。这是条谁都不愿走的路，也无人打扫，冷风哀嚎呜咽，卷着地上的枯叶带着一股萧瑟之气打着旋儿扑向墙角，入目一片凄凉。心中一寒，遍体生凉，我不觉的裹了裹身上的披风。
墨韵看我有瑟缩之意，忙道：“冷僻之地，难免阴寒，姑娘若是受不住我们就回去吧？”
“不打紧，很快就到了吧？”
“过了前面的浣衣局就到了。”
这永巷的尽头是浣衣局，斑驳的朱红院门大开着，门口坐着两个宫女面黄身弱，鬓发纷乱，呆滞的双眸空洞迷茫，没有半点生气，身上的宫装也已旧的不成样。看到我们走过，眼珠动都不动。
身后传来一个女人尖锐的指责声：“不好好干活，居然跑出来偷懒，看我不打死你们。”接着就听到棍棒落在人身上发出的沉闷的声响和一阵哭喊声，回头望去，看到一个年近四旬的宫女，面容老辣，气势汹汹，手里握着一根粗棍站在门口，见我们已过了她的门口，便不怀好意的嗤笑道：“这寒思殿近来热闹的很啊，看来又要进新人了。”
玉喜冲她斥道：“胡说什么，小心割了你的舌头，还不快滚。”
那女子狐疑的打量我们一下，转身进去了。
墨韵低声道：“姑娘别跟她计较，这些人常年囚在这里做苦工，难免心存怨恨，见到别人失势就会幸灾乐祸，其实也是些可怜人。”
“姑姑说的是，我们快走吧。”我怎会和她们计较？
越往里走，阴寒之气越重，加之冷风肆虐，呜咽之声不断，恍惚间竟分不出究竟是人在哭还是风在低吼。这地方本就怨气极重，四周树木又多，虽是秋天，树叶已然落尽，可依然照不进多少阳光，阴风扑人，暗无天日。
本以为寒思殿里会和外面一样萧瑟凄凉，可一入院门，却到处干净的很，几堆枯叶在树下冒着青烟，地上隐有洒扫过的水痕。几个鬓发斑白的老宫女靠在墙根晒太阳，一样呆滞的眼神，污秽的衣衫，憔悴的面容。看到我们进来，一个老宫娥忽然跑过来抓住玉喜近似癫狂的喊道：“公公，皇上让你来接我了对不对，我就知道皇上他没有忘记我！”然后又似喜极而泣的的跪道：“皇上，臣妾知道你一定会让人来接臣妾的，臣妾终于等到了。”她死死抓着玉喜的衣服，“公公，我这就跟你去见皇上，我们马上就去吧。”
玉喜不耐烦的推开她，“先帝都驾崩多少年了，你还做梦呢，一边去。”
“公公，公公……”那老宫娥不死心的爬过来抓住玉喜的衣摆，仿佛没听懂玉喜的话一样，自顾自的激动着，一手捂胸道：“我这就去换衣服，公公等着我，我马上就回来。”说完，爬起来跑进了一间门窗积满灰尘的屋子。
环顾四周，这个院子很大，院中有口井，人不多，房檐窗户上到处都是厚厚的灰尘和蛛网，只有一间向南的屋子窗户开着，门窗清洗的干干净净。正想带着墨韵过去看看，身后的披风突然被人扯住，用力一拉，我毫无防备，差点被她拽到在地。一个神志不清的宫女抱着我披风的下摆狠狠道：“这是我的衣服，我的，还给我。”玉喜和墨韵赶忙和她拉扯起来，硬硬的从她手里将衣服夺出来。她还犹自不甘心，又想上来抢，被玉喜一脚踹出去老远骂道：“老疯子，想死了。”
那女子不死心，突然指着我道：“皇后娘娘，都是你陷害本宫的，你是看皇上宠爱本宫，心里嫉妒就设计害我，皇上怎么会厌倦我，当年他为了博我一笑，种了那满山的花木，他对我夏雨沫百依百顺，怎么会突然就厌弃了我，都是你这妖妇，你这妖妇妖言惑君……”玉喜堵上她的嘴，将她拖到一边，“再胡说老子割了你的舌头。”
我看她趴在地上疯傻的笑着，浑浊的眼神幽怨又狠辣，不禁觉得身上一凉，寒毛倒竖。她说她叫夏雨沫，这个名字怎么听上去有点耳熟，像是听谁说过，我思量许久，才想起子熠说落英山的花木是先帝为他一个宠妃栽种的，难道是她？猛地回过头去，当年的宠妃何以沦落至此？皇上的女人当真花无百日红吗？
旁边日影里有个宫女向我指指点点，痴痴的笑着：“我进来的时候，也是这么大年纪，以后你来和我作伴吧？”
我收回目光，正想着林妃会住在哪里，转身就看到她站在门口，见到我微微有些诧异，随即露出一个清雅的笑容，“没想到你这么快就来了，我还以为你不会愿意来这种地方。”
“娘娘，”我正要行礼，却被她上前几步托住，“姑娘不必行此大礼，我如今也只是一个普通的宫婢而已，随我进来吧。”
屋里林妃两个贴身跟随的奴婢正在打扫房间，林妃吩咐道：“你们先下去吧。”
“是，”两个宮婢躬身退下，我想这大概是她带进宫的贴身丫头，不然是不能随他来这种地方的。
林妃指了指一把破旧的椅子，“请坐。”
“多谢。”我扫了一眼林妃住的这个房间，帘幔床帐都是旧的，却干干净净，一应用品也都破的破损的损，却纤尘不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