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2章 春节的情愫（3）

温小美已经洗漱好，准备睡觉。

她看了1眼书房还亮着灯。

她轻轻推开门1看，见张小虎手里拿着照片在默默地留着泪。

她没敢打扰他，又轻轻悄悄地原路退回了。

张渺问道：

“我爸在书房干吗？这么晚了还不睡？”

温小美把中指发在嘴边，做了1个噤声的动作。

她轻声地儿子说：

“你爸爸想亲人了。”

张渺懂事地不再说话。

温小美说：

“你爸爸每年春节前都会有几天很难受的时候，他嘴上不说，但我知道他是想亲人了。

想你奶奶，你爷爷，还有你大伯。

别看你爸爸高高大大的，像1座山1样。

在公司里是1个说1不2，1言9鼎的人，其实他的内心非常柔软，细腻。

是1个重情重义的男子汉。”

张渺小声问道：

“爸爸从来都不跟你提起以前的事吗？”

温小美摇摇头说：

“他从来都不提，这是他1个人的苦难，我1点儿都帮不上他。”

张渺说：

“我只对爷爷有1点点印象，觉得他是1个和蔼可亲的老人。”

温小美说：

“是的，你爷爷非常疼爱你，可惜走得太早了。

你的奶奶和大伯我也是没有见过面。”

张渺说：

“妈，要不我进去劝劝爸爸？”

温小美温柔地把儿子揽在怀里说：

“今天就算了，我看他很伤心。

以后有机会你再开导开导你爸。”

张小虎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他想起了那个要命的电话。

那天，就是他开始创业不久的1天。

1个陌生的座机号码在这个时候打了进来，小虎以为是推销之类的骚扰电话。

但看到电话号码的前4位，是1个北方城市的区号。

他心里1惊，莫非是大哥打过来的？

他满心欢喜地接了起来。

听筒里却是1个陌生男人的声音:

“你好，请问你是张小虎先生吗？”

小虎起身走到窗边，说：

“我是。”

这个低沉的男声继续说道：

“你好，张先生，这里是云峰警方。

很抱歉地通知你，你的大哥张小龙于今天上午10时许，在云峰市1城中村跳楼身亡。

请你尽快赶过来处理后事。

节哀顺变。”

张小虎扶着窗台，感觉浑身酥软，天旋地转。

关于大哥张小龙的第2只鞋子，终于落地了。

所有的猜想和挂念终于画上句号了。

小虎感觉自己的右手不听使唤，他艰难地点上1支烟，贪婪地抽完。

温州龙湾国际机场。

张小虎乘坐凌晨3点的飞机赶往陌生的云峰市，赶往已经被冰雪覆盖的云峰市。

在医院的太平间，小虎看了1眼大哥张小龙的遗体，已经不成人形，惨不忍睹。

他的遗物只有1个手机，1个钱包，钱包里只有几张0钞和那张红薯地里的合影照。

在走廊上，张小虎满心狐疑地问处理这桩命案的民警：

“警官，我想请问1下，你们是怎么认定我大哥是自杀的呢？

我大哥是1个内心非常强大，非常自信，甚至有1点自傲的人。

像他这样的个性怎么可能选择自杀？”

警官看着张小虎猩红的眼睛说：

“你的心情我们可以理解。

我们到达现场以后，全面展开勘察。

目前，至少有两条证据可以证明他是自杀：

第1，通过实地测量尸体和大楼之间的距离，死者从楼顶坠落时是有初始速度的。

基本可以断定，他是助跑以后再跳下，落在坚硬的水泥马路上，而不是房子旁边的草丛里。

第2，死者断裂的骨头刺穿了肌肉和动脉，血迹呈喷溅状，证明他落地时心脏1定还在跳动。”

办案民警的解释显得很专业，证据确凿。

血淋淋的，让人无从辩驳。

但，张小虎仍然无法信服。

大哥张小龙生性高傲自负，怎么会选择用如此愚蠢的方式结束自己年轻的生命？

他到底遇到了什么事，需要用死亡来解决问题？

在跳楼之前，他的内心经历了怎样的挣扎？

张小虎靠在宾馆的床头熬到天亮，他拨通了办案民警的电话。

电话里，张小虎恳请他带他去看看现场。

民警起初是拒绝的，说这不符合规矩。

但抵不过张小虎声泪俱下的苦苦哀求，他冒着有可能犯错误的风险，还是答应张小虎，以私人身份带他去看1次。

残阳如血，大雪未消。

陌生的村落，在大雪的覆盖之下，显得更加的冷漠和死气沉沉。

张小虎跟在民警的身后，1步1步地走上楼梯。

在出事的这栋7层民居的顶楼，4周只有矮矮的围墙。

站在靠近马路这1侧的边缘，张小虎看了1眼大哥摔死的那1块地方，不由自主地打了1个寒颤。

他张开双臂，作飞翔状，艰难地闭上眼睛。

混合了多种情绪的泪水，1滴1滴滴落在面前的雪地上。

张小虎内心有个声音在发问：

张小龙，纵身1跃，血溅7步，你到底算1个勇士还是懦夫？

大领导张小龙带领他的团队，从池阳市整体迁网到了云峰市。

日子1进到腊月，张小龙感觉警察的打击力度骤然增加。

起初，他也没有多想，只是单纯地以为这是春节前的整肃行动，是惯常操作。

他从容地安排团队的业务员化整为0，每个寝室只留两个老业务员值守，其他人连同自己1起都住进了旅社。

收看当地各个频道的新闻节目是张小龙当上了大领导以后形成的1个习惯。

这天晚上，他在简陋的旅社房间里看到了重播的晚间新闻。

1段30秒左右的新闻镜头1扫而过，普通观众肯定不会引起注意。

而对于张小龙来说，简直就是在他眼前扔了1颗炸弹。

新闻里正在播报的内容是，根据可靠的情报，云峰警方近期又捣毁了1个传销团伙。

与以往不同的是，这1网撒下去，捞上来的全是大鱼。

因为镜头里是张小龙熟悉的云峰大酒店。

自己曾好几次踏入这家酒店。

在酒店富丽堂皇的大厅里，被警察呵斥，双手抱头蹲在1起的是他太熟悉的1群人。

即使看不清脸，他也认得他们。

里面有赵红林、金表老总、曹玲花，还有6、7个知道姓什么的老总，总共有30余人。

新闻里还透露，这群人来自5湖4海，都是传销组织里的高级领导。

从他们的房间里搜出了大量的现金，用于远程管控的通讯工具。

还有大批传销的音像制品和文件资料和他们最为机密的内部组织架构和人员名单。

检查机关将择日提起公诉，从严审判，尽早将他们绳之以法。

新闻已经播完，张小龙还死死地盯着屏幕不动。

他的大脑里风驰电掣，他实在不敢相信这条新闻是真的。

但事实就摆在面前不有得他不信。

因为第2天1早，他和团队所有的小领导都接到了警方的电话，电话里义正词严地敦促他们马上到市局配合调查。

很明显，他们这几个在1线冲锋陷阵的领导显然被这群养尊处优的业务经理和业务总管出卖了。

几年以来，张小龙在各种场合碰到的负面太多了，但像这次自己的整体网上被1锅端自然是头1次。

张小龙马上打1圈电话给下面的小领导，有的不敢接听电话，有的说话支支吾吾。

张小龙心里明白，他们被分而治之了。

震惊，愤怒，绝望。

这3种情绪纠缠在1起，把张小龙的胸腔撑得满满的。

如果说釜底抽薪尚有回旋的余地，那么从上而下的碾压式的打击无疑就是灭顶之灾了。

他漫无目的地走出旅馆，走在大街上，走过熙熙攘攘的集市，又走到自己的寝室。

开门1看，家里1片狼藉，两名奉命值守的老业务员也不知所踪。

张小龙拾阶而上，直接到了楼顶。

他好像没有丝毫的犹豫，纵身跳下。

在空中停留的那几秒钟，是他所向往的飞翔，也是他这1生唯1的1次飞翔。

太阳已经下山，阴风阵阵。

站在1旁的民警害怕再出意外，礼貌地把张小虎拉到中心安全的位置。

他们默默无语，抽了1支烟，下楼。

张小龙跳楼的这段真实影像是独立存在的。

没有监控，没有目击者。

它只是时空隧道里1段真实又虚拟的存在。

也许只有张小虎还会偶尔记起这伤心欲绝的1幕。

他悠悠地想：

财富是个魔鬼，名利也是，太多的人活着，1辈子都是他们的奴隶。

如果大哥能活到现在该有多好，凭他的聪明才智，1定能让正心集团绽放异彩。

他收起照片，想着说，明天要好好地装裱成1个小相框。

他蹑手蹑脚地回到卧室，发现妻子还靠在床头看书。

“怎么还没睡？”

“最近睡眠有点差，听说，睡前看看书有助于睡眠。”

温小美不想提起张小虎的心事。

她笑着说：

“小虎，早点睡吧，明天早上你还要陪儿子去跑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