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泠雪
“泠雪,谢谢。”
“楚大哥,你不要这样,应该是我说谢谢。那天晚上,要是没有你,我、我……”
“没事的,我们现在不是很好吗?”
“嗯,嗯!”
“话说,你知道,追杀你的那些,是什么人吗?”
“嗯……我不知道。”
泠雪想着,摇了摇头。
“那天我去集市上买盐,忽然有好多陌生人围住了我,然后把我绑住,带上了车。车子一直开到一片松树林,才停下来。”
“他们押着我原地休息,好像是在等某一个人。我趁着他们不注意,悄悄捡起了地上的石头,划断绳子往村子跑。那时我还在想,只要跑到村子的外围,凭借着那些石头,我就能甩开他们。只是在逃跑的路上,我被一条毒蛇咬伤,跑得越来越慢,那些人也离我越来越近。”
“后来,我就看到了你。”
……
缺月挂疏桐,漏断人初静。
沐浴在静谧的夜色中,泠雪抬头,望着天边的云,入了神。那个位置,原是一轮明月。
咔嚓、咔嚓……
某人踩着一地枯枝,向泠雪徐徐走来。
“啊,你也来了。”
他来到她的身旁坐下,像变戏法一般,拿出一杯果酒,递给泠雪。
“这酒,来自我的故乡。喏,试试。”
“……谢谢。”
对于楚烨各种匪夷所思的手段,泠雪已见怪不怪。
她接过去,没有丝毫犹豫,一饮而尽。
这是她第一次喝酒。
她不会怀疑楚烨别有用心,也不想怀疑。
“其实……我不知道,自己是谁。”
许久的沉默。
“过去的某一天,村民们在一个废弃的老屋里,发现了正在啼哭的我。那时,我还是个襁褓中的婴儿。”
“对于我的出现,村民们都很奇怪。当时,他们没有找到我的亲生父母。在那时,村里有哪些夫妻,生了哪些孩子,他们彼此之间都很清楚,如果我真是村里的人,他们一定不会不知道;而且,我和村里的每一个人,长相皆不相似。”
“村民猜测,生下我的人,很可能是外人,而不是听雨村的村民。”
“但实际上,村民们已经很久没有外出。没有村民带领,外人不可能会进来。他们翻遍了整个村子,除了我以外,他们并没有找到其他的‘外来人’。从此以后,我的身世便成了一个谜团。”
“尽管我的出现很奇怪,村民们还是接纳了我。他们给我取名‘泠雪’,对我进行轮流抚养。岁月流转,我也渐渐成了听雨村的一员。”
“长大之后,我就搬出来一个人住。我现在的竹屋,也是村民们帮我搭建的。说实话,我很感谢村里的每一个人,没有他们,就没有现在的我。但是这么多年,每当夜深人静之时,我总是会想起,那素未谋面的父母。我还是想,见他们一面……”
楚烨低着头,看不清脸上的表情。
他想起了自己。
想起了一切的开始,记忆的起源。
那时,他不是睥睨天下的仙帝,没有翻云覆雨、举世无敌的能力。他只是一个懵懂无知的少年,每天日出而作、日入而息,一如现在。
对于更早的童年,他毫无印象。
他也曾就此问过村民,但他们只是摇头,闭口不言。
问村长,也是一声叹息。
那声叹息,如今犹在耳畔。
村长说,他是突然出现在这个村子,并非从小在此生活。
村民发现他时,他已具少年之形,躺在茅草屋里,双目紧闭。他们把他抬进屋里,让他得以暂时安身。醒来之时,他已不记得之前的一切——除了“楚烨”二字。自然,他也就不知道,谁是亲生父母。
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
“原来,喝酒……是这种感觉,没有大人们说的……那么苦涩嘛……”
呼~呼~
泠雪靠在楚烨的肩上,睡着了。
楚烨回过神来。听着她均匀的呼吸声,他拿出一条毯子,默默给她裹上。
那杯果酒,其实在玄黄界广受修士欢迎,就像可乐在蓝星的地位。不少灵气蕴含其中,对修士的身体大有裨益。况且味醇馥郁,可以说是入门修士的畅销品。
虽说如此,凡人是不可直接将其饮下的。其中的磅礴灵气,凡人之躯难以承受。至于刚才那杯,则是楚烨为泠雪定做的“特调版”。
现在,既已饮下此酒,她将不会再受凡间疾病之苦。
长生不老,永葆青春……历朝历代,无数帝王的毕生所求,此刻,将在她的身上显现。
为何如此为之?
或许是同一个名字,或许是她的相救。其实,他也不清楚。
但楚烨知道,他们只是彼此生命中的过客,在此刻交织,又在将来不久分离。
她不会与他同行,无论她是否愿意。
若能岁月静好,何必与世纷争?
云散月明,一抹月光照两人。
“如此,便好。”
……
泠雪抚着额头,醒了过来。
“啊?已经天黑了?”
“我怎么睡到现在啊?完了完了,我的花还没料理啊!”
“对了,我还没做饭!楚大哥一定很饿了吧?”
“你醒了。”
楚烨摆弄着窗前的竹叶,一脸轻松。
“啊!对不起对不起,我不小心睡太久了。我、我现在就去做饭!”
她一边说,一边挣扎着起床。
“欸?什么味道?这味道……好香啊!”
这时,她才注意到,桌上已经摆满了菜。
“难道,他都已经做好了?”
确实如此,楚烨从泠雪那偷学了一点手艺。暗自观察泠雪的表情,楚烨感觉,自己做的应该……还不错?
短暂的愣神后,泠雪兀自来到楚烨面前,一个劲地盯着他看。
“楚大哥,这些菜……都是你做的?”
楚烨笑了笑,拉着她来到桌前,端起一碗水,递给她。
“来,喝口水。”
泠雪接过,小心翼翼地看了楚烨一眼。喝完水,她忽然感觉精神抖擞,神清气爽,整个人不似刚才那般晕乎乎的了。
“怎么样,好些了吗?”
“嗯。楚大哥,我……”
“停!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你们不是常说‘礼尚往来’吗?今天,你也尝尝我做的,如何?”
见泠雪还想道歉,楚烨夹了一块回锅肉。
“跟我一起说,啊——”
“啊——”
泠雪的嘴里,多了一块肉。
“味道怎么样?”
泠雪有些发懵。
自她一个人起,一直都是亲自动手,从未吃过别人做的。而现在,他不仅亲手给她做菜,还……亲自喂她?
她不是在做梦吧?
泠雪下意识嚼了几下。
居然……
这么好吃?!
她的眼角竟然有些湿润了。
她还从没想过,有一天能吃到心上人做的饭。
这一刻,她是幸福的。
“咚!咚!咚!”
敲门声突如其来。
“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