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章
程宁浩刚下出租车就注意到了迎面开过来的红色跑车，他以为是附近别墅区的住户，没太当回事。
跑车在离他十米远的地方停了下来，接着从车上下来了一个身材高挑的女人。他下意识认为会开着颜色这么鲜艳的跑车的，一定是个美艳张扬的女子，但下车的人长发飘飘，白色的连衣裙在晚风中轻摆，一看就知道她走的是仙女路线。如果不是对方一脸怒色地盯着他，他也不得不承认她这身打扮很对他的胃口。
“蔺琳？你是蔺琳吧？你这么一打扮，我都快认不出你了。”
“程少爷阅女无数，没想到像我这种姿容平平的人还能在您那儿留下印象，您还能认出我呢！”
三年没见，程宁浩也不知道她为什么一上来就对自己这么大火气，难道是因为没有同意她来机场接自己就对他这么反唇相讥的。既然她也来了，那么择日不如撞日，就趁这次机会将事情说开，放各自自由吧。
“好歹我们也是未婚夫妻的关系，即便只是名义上的，丈夫怎么可能记不住妻子的脸呢？”
蔺琳没想到他会拿两人的关系说事，当下反驳了过去。
“程少爷自己也说了只是名义上的，我可不敢高攀您。”
程宁浩没有接她的话，拖着行李箱向大门走去。蔺琳从车上拿了礼物，快步追上程宁浩，看他这阵势像是要回国常住。昨天父亲也没说程宁浩为什么回国，她以为他只是回来看望父母，很快就会回去的。她琢磨着时间，程宁浩出国都三年了，怎么着也毕业了，莫非这次是回国来完婚的？但她还不想着么年轻就迈进“坟墓”啊！
之前积攒的怒意顿时被对未来的恐惧所取代，她小心翼翼地问道：“你这次回国，不会是因为你爸催你回来结婚吧？”
程宁浩闻言回头，看着蔺琳期待着他出言否定的眼神，心里有些好笑，当下决定逗一逗她。
“怎么，你不想和我结婚？”
见他不否认，蔺琳愈加肯定自己的猜测是真的了。
“当初不都说好了吗，你出国的为了拖延时间，我们互不干涉对方的私生活，这三年来若非必要我也没有主动联系你，我们现在的关系连朋友也算不上，况且你对我也不是没有感情吗？难道你愿意就这样听你父亲的话和一个你不爱的女人共度余生？”
“好啦，我逗你的，你这反应也太激烈了。其实我打算趁今晚的家宴向我爸提出解除我们的婚约。”
“真的……但是我们的婚约不只是我们两个人的事，更关系到程家和蔺家在商业上的合作，我怕你父亲不会轻易答应。”
“我只是来通知我爸这件事，而不是来征求他的意见。”
“没想到你出国三年后回来，突然间变得这么硬气，看来现在你不怕你爸对你的'制裁’了。”
程宁浩没回答，只说，“呆会儿我向我爸摊牌的时候，你在旁边一句话也不用说，免得我爸迁怒你。”
蔺琳自然不愿意主动往枪口上撞，听他这么说，自是欣然同意了。
程宁浩按下大门口的门铃，立刻就有佣人过来开门。
他们进了门，沿着甬道走到别墅门前，程母已经在那儿等着了。
程母见到儿子的喜色溢于言表。她迎上前来，拉着程宁浩的手，“阿浩，你回来了，”注意到立在他身侧的蔺琳，又道，“蔺琳，你也来了，你们快进来，今晚我让李姨准备了了一桌子菜就等着你们呢！”
蔺琳唤了声“阿姨好！”
程母点点头，算是回应，又伸手要去接程宁浩手里的行李箱，程宁浩没让。
进了程家的大厅，蔺琳一眼就注意到了坐在沙发上的看书的程父，听到玄关处的动静，程父放下手中的书看了过来。
程宁浩将行李箱交给佣人，走到沙发近前叫了声“爸”，不待程父回答，就在沙发上大喇喇地坐下了，程父“哼”了一声算作回应。
蔺琳有意缓和一下父子间剑拔弩张的气氛，她将事先买好的礼物递给程母，微笑道：“叔叔，阿姨，这是我和程宁浩的一点心意，希望你们不要嫌弃。”
程母接过，“人来了就行，还带什么礼物，我们可是一家人，不用这么见外。”
程父看着在一旁摆弄手机的儿子，对蔺琳道：“我可不相信他会这么孝顺，想到给我买礼物。这是你一个人的主意吧，你就不用替他遮掩了。”
她只能尴尬而不失礼貌地微笑。
程母出来打圆场，“好了，有什么话我们边吃边聊，饭菜都要凉了。”
四人在餐桌上就坐。程父坐在主位，程母坐在餐桌左侧，程宁浩和蔺琳坐在右侧。
程母从佣人手里接过紫砂煲，最后一道菜终于上桌了。
“这是我让李姨用文火慢熬的乌鸡汤，最是滋补。阿浩，你看你都瘦成什么样了，这次你在家里多呆几天，妈给你好好补补……蔺琳，阿姨也不知道你爱吃什么菜，就让李姨做了几道家常菜，希望能合你的胃口。”
“阿姨，您客气了，我听宁浩说他从小吃李姨做的饭长大，还称赞李姨的厨艺一流，她做的菜味道肯定不差。”
程母给程宁浩盛了一碗汤，又要接过蔺琳的碗，蔺琳忙起身，“阿姨，我自己来就好。”
“你这孩子，客气什么，把这里当自己家就好，今天就是一顿家常便饭而已。”
程父看了一眼自己空荡荡的碗，又看了一眼有了儿子忘了老公的妻子，刻意咳嗽了一声。程母正在问程宁浩关于毕业的事，没领悟到其中的意思，倒是坐在一旁的蔺琳见状主动提起，“叔叔，我刚才尝了一口，这汤味道十分鲜美，我给您盛一碗尝尝。”
程父接过蔺琳端过来的汤，黄澄澄的鸡汤上浮着一层油脂，半颗红枣，三两粒枸杞点缀其中，氤氲出的热气带着鸡汤特有的香味，勾得人食指大动。
“蔺琳，你的工作最近怎么样，还顺利吗？听老蔺说你们打算竞标豪杰在S市的分部建设工程，我和豪杰华东地区的负责人还算有些交情，如果有需要的话，叔叔可以把他介绍给你认识。”
蔺琳在市场部门工作，最近和同事们正忙于豪杰科技公司分部建设工程的投标工作。蔺琳父亲公司的现金流最近出现了问题，急需要拿下这个项目，以此为筹码去压低原材料供应商的报价。为了能在与另外三家公司的竞标中胜出，她们一直在研究最佳的投标方案。
“这样再好不过了，谢谢叔叔！”
那边程母在不停地给程宁浩夹菜，他碗里的饭菜已经堆成了一座小山。这边程父和蔺琳聊起了昔日与蔺父一起打拼的经历。一时间饭桌上可谓是和气融融，一派祥和。
程母已经许久未见到一家人坐在桌边和气的吃完一顿饭的景象，本以为这次蔺琳的到来能让父子之间的战火暂时平息，没想到程宁浩突然放下了碗筷，清晰的碰撞声让众人都闻声看向他。
他平静地开口，“爸，妈，我要宣布个事。”
她的直觉告诉她程宁浩一会儿要说的不会是什么好事，她暗道不好，出口打断，“阿浩，有什么话吃完饭再说。”
“不了，我怕呆会儿说我爸会气得消化不良，还是趁他没用完饭之前说比较好……我要解除和蔺琳之间的婚约，我这次回来只是来告诉你们这件事，并不是来征求你们的同意。之后我会搬出市中心的那套房子，这样一来我们之间也算是两清了。”
程父怒气上涌，将手中的竹筷重重地拍在桌上，手指着程宁浩，“你…你……”程母起身握住程父不断颤抖的手指，让他消消气。
程母劝道，“阿浩，三年前你不是同意订婚了吗，怎么现在又反悔了？你这样做，就算你不顾虑我们的面子，你又将蔺琳置于何地？你知道在S市，被男方悔婚的女孩会遭受多少风言风语吗？蔺琳，你也帮阿姨劝劝他。”
“阿姨，我……”，蔺琳目光躲闪，支支吾吾。程母看见蔺琳的模样，心中明白了八九分，“蔺琳，你事先知道这件事，是吗？难道你也不想嫁给阿浩？”
程宁浩出声打断，“妈，您就别为难她了，这都是我一个人的主意。三年前我答应订婚只是权宜之计，为了让你们同意我出国，暂时逃避失恋的痛苦。其实这场婚约说到底不过是一场交易，我和蔺琳都是你们的棋子，任人摆布罢了。别打着我'为我们好'的幌子来实现你们自己的欲望。我们也是有自己的喜怒哀乐、七情六欲的。爸，你用金钱手段强迫我和前女友分手，蔺琳的父母用亲情捆绑她，迫不得已的两人成了订婚宴的主角，受到众人祝福。可你们有没有想过，我们也会有自己爱的人，想与她/他度过余生。也许你们会说，你们还小，爱情并不是人生的全部，生活中还有很多更有意义的事等待你们去发现。但是，正是因为我们还年轻，还有去爱人的勇气，才更想轰轰烈烈的去爱一场，而不是当棱角被生活与岁月磨平后悔不当初。”
话落后程父的眼神有了些许波动，似是回想起了什么，面色平和下来，餐桌上的争吵也停了下来。片刻后程父回过神，怒道，“你这都是些什么歪理？程蔺两家之间的婚事是我和老蔺早就约定好的，而且你们已经订过婚了，其中牵扯了多少利益关系，怎么能说取消就取消？我不同意。”
“既然您不同意，那您就自个儿去办婚礼吧，反正到时候站在那里的新郎不会是我。”
说完程宁浩上楼拎上了自己的行李箱，转身就走。蔺琳向程父程母告辞后也离开了。
程母想追出去，但被程父阻止了。
蔺琳在程家大门外追上了程宁浩，“程宁浩，你刚才说的那一段话，真是让我对你刮目相看，没想到你还能这么文艺的一段话，不会是失恋的时候，青春伤痛小说看多了吧？”
“行了，你就别打趣我了，这都是昨天我恶补来打发我爸的说辞。”
“没想到你为了今晚的这一战，还做了不少功课……对了，你把房子都还给你爸了，那你今晚是准备去哪儿住，要不我载你一程？”
“不用了，你先回去吧，我去我朋友家住。”
“那好，那我就先走了 。”
蔺琳开着她的红色跑车一遛烟就不见了。
其实在S市程宁浩根本就没有可以去蹭吃蹭喝的朋友，当初围在身边和他称兄道弟的人在他爸断掉他经济来源的时候都疏远了他。
虽然在留学的时候结识了几个还不错的朋友，但他们家里的根基都不在S市，远水解不了近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