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 章
丧事办的很简单，爷爷奶奶没什么亲戚，葬礼上来的都是往日交好的街坊邻居。
夏晓在忙着送客，思思拉着候园去了一旁，“园姐，我知道你和夏夏把我当小孩儿，可是这件事你怎么瞒着我呢？”
候园知道这次思思是真生气了，她没狡辩什么，好声的认错，“这次是我错了，把事情想的简单了。当晚走的急，怕你担心才编了理由，爷爷的病情我没想到这么严重，我原本想着第二天等病情稳定一点在告诉你过来的，没想真的瞒你。”
思思低着头，许久没说话。
她生气，但候园也没做错什么。
“园姐，我不是小孩儿，也不喜欢没蒙在鼓里，不管好坏，我都想知道真相。”思思说。
候园笑笑，说：“知道了，以后不会了。”
或许以前她们都太把思思当小孩儿照顾，很多事情都做不到以平等的视线对待她，可思思有想法肯努力，根本不是她们眼中需要被保护的很好的小孩儿。
自认为好的方式，对别人来说不一定就真的好。
她们以前就错了。
思思见候园这么好说话，一点没有长辈的架子，心里也没了不舒服，看了眼远处的夏晓，担心的对候园说：“夏晓姐好像我刚认识她的时候状态还差。”
候园也看过去，喉咙就像卡了刺一样难受，她拦住思思的肩膀，不知道是安慰思思还是安慰自己，说：“会好的。”
思思看了看候园，没说话。
晚上，夏晓来找候园，那时林沐城也在，候园看夏晓欲言又止，扭头对正在办公的林沐城说：“要不，你先出去？”
林沐城没说话，看了候园几眼，抱着电脑闷声往外走。
候园笑了笑，拉夏晓进来。
然而夏晓一张口，就让候园愣住了，她说：“我不回去了。”
候园缓了好一会儿，才找回声音，“我知道你不放心奶奶，但是你忘了他们当初为什么要你和我走吗？你也可以把奶奶接到橖溪的，我们都在，一定会照顾好她。”
夏晓知道这个决定很突然，她解释说：“奶奶年纪大了，她在这边会更舒服，而且这里的工坊从前一直是我爷爷负责，我想试着接过来。”
这些人在工坊干了大半辈子了，眼下若真的关门歇业，他们的生计怎么办？候园想带夏晓走，却说不出挽留的话。
更何况，当初带她离开是为了她能更好，现在她已经不是那个缩在人后默默做事的夏晓了，她有想法，也敢做，这已经变得很好了，候园更找不到其他带她走的理由了。
“那好吧，这边有任何问题，一定第一时间和我还有思思联系，我们一起想办法。”
“知道。”夏晓笑笑，遇到候园，她心里一直都是感激的。
夏晓走后很久，候园一直坐在床边发呆直到林沐城推门进来她才回神，对上林沐城满是怨气的眼，反应过来嘴角抽了下，忘了他还在外面。
“你还有工作吗？”候园主动找话题。
林沐城盯着电脑，其实一个字也没看进去，傲娇的“嗯”了声。
候园也不知道他说的真假，但他气还没顺这候园是知道的，接着说：“可是我想睡，头很疼。”
果然，林沐城停了几秒起身走过来，坐在她身边问：“头疼？”
候园继续装，“没事，睡一觉就好了。”
林沐城看她几眼，没说什么，去关了大灯，只留床边的台灯亮着，看着还坐在床边的候园，说：“不是说困，坐那干嘛？过来睡觉。”
动作还是真是迅速。
候园刚才就是随便找了理由和他说话，这会儿根本睡不着，翻来覆去，一直折腾，被子掀起来的风都带着她身上淡淡的味道，一股一股的涌入林沐城的鼻息，搞的林沐城浑身难受，耐着体内翻腾的燥热，睁开眼睛，问：“你到底真困假困？”
候园身子一僵，抬头望他，说：“真困，但是睡不着。”
林沐城侧身躺着，手搭在她腰上，“说说。”
候园顿了下，把刚才的事和林沐城讲了一遍，结果这人半天没一点反应，候园皱眉拍了他一下，“你没想说的？”
林沐城悠悠的看她一眼，缓慢出声，“我在想，我是不是也要少一名员工了？”
候园怔了下，才反应过来，倒是忘了秦柯这茬了。
“他会在这边陪着夏晓吗？”候园不太相信。
林沐城倒是深信不疑，“会。”
“你这么肯定？”
说实话候园都有点吃味了。
林沐城似乎看出来了，笑了一声，倾身过去亲了下她的额头，“睡吧。”
候园不明所以的眨了两下眼睛，只觉得此刻的他太过温柔了，闭上眼睛，心里是满满的幸福感。
第二天早上，林沐城见候园还睡着也没叫醒她，自己蹑手蹑脚的下床出去，这几天她也一直在忙，弦一松下来，直接睡到了中午。
吃早饭的时候，他们围着饭桌坐在一起，夏晓巡视一圈没看到候园的身影，问林沐城：“园姐呢？”
奶奶端盘子过来，林沐城有礼的弯腰接过，嘴上说着：“她还在睡，别叫她了，我们先吃。”
饭后秦柯过来林沐城这边，不用开口林沐城就能猜到他想说什么，两人端坐了半晌，林沐城问：“想好了？”
两人从小就认识，之间的默契自然不言而喻，彼此都不用说太多。
秦柯看着前面，脸上没有太多情绪，以往常嘻嘻哈哈的样子忽然认真起来，很是别扭，他停顿一下从鼻子深处发出一个闷声，“嗯。”
林沐城没说太多，双手交叠，漆黑的眼眸，情绪难观。这些年秦柯跟着他一路闯过来，现在一切都好了，秦柯不止一次说过想辞职，林沐城都给他搪塞过去了，没想到最后是以这种方式离开。
“有什么打算？”林沐城问他。
秦柯勾了下嘴角，说：“没打算，走一步看一步。”
这不像他的风格，林沐城最了解他，秦柯这种人做事细心，走一步看十步，现在竟然说什么也不想，走一步看一步，只能说他比任何人想的还要喜欢夏晓。
“你还是给自己找个理由，找点事做也行，什么也不干待在这，蹭吃蹭喝，小心夏晓给你赶走。”林沐城说。
看似吐槽，秦柯却明白他话里隐晦的意思。他要是辞了工作只是每天陪夏晓，这对夏晓也是一种心理负担。
秦柯笑，“放心，我可是给你当特助的人，这简历投出去，还不得被人抢着要。你还是当心一下自己吧，万一我抵不住诱惑，背叛了你，指不定说出点什么，毕竟我可是连你屁股上有颗痣都知道的。”
林沐城皱眉，抄起一旁的报纸向他扔过去，冷声说：“滚。”
秦柯一侧身躲开，冲着林沐城贱笑。林沐城没理他，起身离开，秦柯拿了个橘子拨开，冲着林沐城的背影喊：“去干嘛？”
“看候园。”林沐城头都没回。
秦柯在后面咂舌，笑他没出息。等林沐城看不见人影了，秦柯脸上的笑才一点点淡下去，一个人坐在哪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面前桌上放着那个剥好的橘子，只是一口也没吃。
林沐城推门进来的时候候园刚醒，坐在床上满眼惺忪的在那犯迷糊。看门门开，候园看过去，反应了一瞬才问：“几点了？”
她很少这么呆滞，连带着说话的声音听起来都软软的，林沐城眼底染上宠溺的笑，“中午了。”
林沐城坐在床边，伸手把她头发整理好。
“我怎么睡这么久？”候园揉了揉脑袋，感觉现在还晕乎乎的。
“最近太辛苦了。”林沐城说，“饿不饿，起来吃点东西。”
候园耷拉着肩膀，看着林沐城去给她拿衣服，那时屋里光线很暗，他们说话很轻，门开着一条缝，风溜进来，吹的窗帘轻颤，在这样的日子里，候园觉得万物可亲。
“今天天气好，穿这件吧。”林沐城拿起一套暖色的衣服，询问她的意见。
她来这边好多东西都没带，最近又很忙，也没留意林沐城是什么时候置办了这么多东西，昨晚洗漱的时候她无意中发现了，那些全是她常用的牌子，都这种时候了，她平日里那些强迫症、小毛病啥的她自己都顾不上，林沐城却默默的都搞定了。
“就这件吧。”候园笑说。
等她换好衣服，林沐城拉开窗帘，阳光洒满一地，她走到窗边，站在林沐城身侧，两人看了几眼外面的风景，候园拉了下林沐城的手臂。
林沐城疑惑的侧头看她，“怎么了？”
候园直勾勾的看着他线条流畅的侧颜，眼睛含笑，踮起脚凑近一点，看着他眼睛里的意外，笑容变大，直白道：“想亲你。”
林沐城眼神猛地变得幽暗，眼角染上情绪，明明早就被撩拨的情难自控，却不为所动，侧身面对着候园，嘴角邪魅的勾了下，单手撑着桌面，姿态慵懒，另一只手穿过候园手臂与腰侧的缝隙，轻轻一勾，把她搂在怀里，垂头看着她的眼睛，蛊惑问：“想怎么亲？”
这是故意吊她呢？
候园偏不上钩，脸上的笑容很风情，难得她这么大胆，一点羞涩都没有。她一点点凑近，呼吸交缠，彼此唇瓣不过毫厘，若即若离，就是不肯贴上去，磨得林沐城牙根痒，就当林沐城快要受不了，准备低头下去时，候园噌的后退一步，看着被撩的不上不下的林沐城，笑的得逞。
“想隔着空气亲。”候园回答刚才他的话，“走吧，出去吃点东西。”
林沐城气的笑了，搔了搔鼻尖，看了几眼狡黠的她步履轻快的背影，漫步过去，牵住她的手，说了句，“现在能耐了。”
候园挺骄傲的回了句，“嗯，还行。”
林沐城无奈的笑了。
吃了饭，两人在这边逛了逛，路上遇见不少年轻小情侣，候园看着他们，眼里全是羡慕，林沐城看出来了，问她：“我亏待你了？”
候园愣了下，才明白他的意思，没忍住笑了，安慰他说：“没有。我就是觉得她们年纪轻，日子很长，还有很多美好等着他们。”
“你也就比他们大了几岁而已。”林沐城提醒她。
是啊，她现在也没很大，但是心境完全不一样了。候园浅笑着，与他十指相扣，继续往前走，街道小巷里不时传来儿童嬉戏打闹的声音，候园好奇的张望着寻找声音的源头，看见个小姑娘扎着马尾和一个小男孩儿在打闹，不知道为什么，候园觉得这个场景非常熟悉。
“看什么？”林沐城问。
候园摇摇头，“我小时候就喜欢在巷子里跑来跑去，哪条巷子越是窄，我就越喜欢。”
林沐城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笑说：“那你小时候也像她一样？这么皮？”
那小女孩儿趁小男孩儿不注意，偷偷用他外套擦手，脸上的笑容灿烂。
“才没有，我小时候很听话。”候园狡辩。其实她小时候调皮的很，那时候她爸爸还在，无论做什么都有人给她撑腰兜底，那时胆子大的不知天高地厚，后来爸爸走了，她就再也不调皮了。
这样想着，候园心里酸胀。
林沐城不信她的话，“若是我早认识你几年，我的外套估计也不能幸免。”
候园：“......”
橖溪不大，他们两家也不远，可是高中以前，他们从没见过。
“你若是小时候就认识我，会怎么样？”候园忽然很好奇。
高中的时候别说想象他们会结婚了，她连喜欢都藏的很深，站在当下往回看，觉得缘分挺奇妙的。
林沐城想了想，故作高深的讲，“估计会给我妈说让我和你定个娃娃亲。”
候园翻了个白眼，觉得他张口就来，随便敷衍她。
“不信？”林沐城看出了她的想法，又说：“我小时候可比高中时候出息，你穿个裙子往我面前一站，估计我都得说好话把你骗回家。”
“那你是不是要把所有穿裙子的姑娘都带回家？”候园语气很呛。
林沐城反驳，“怎么可能，我只带叫候园的小姑娘回家。”
候园脸一红，看了下四周，那两个小朋友早就跑没影了，周围没什么人，她这才娇嗔的瞪林沐城一眼，径自往前走。
林沐城看着她笑笑，大步追上去，牵住她的手，塞进口袋。林沐城的掌心干燥又暖，候园是手蜷缩在他手心，嘴角慢慢上扬。
回去后，夏晓坐在客厅，见他们回来站起身，候园见状明白夏晓这是在等她，她看了眼身旁的林沐城，林沐城心领神会的松开她，去了一旁。
“怎么了？”候园走进屋里，坐在沙发上问夏晓。
夏晓犹豫了一阵，才说：“姐，我想让你投资这边的工坊。”
这个事情太突然了，候园完全没想过，一时给不知道怎么回答，她本能的觉得夏晓是有什么原因才做的这个决定。
“出了什么事吗？”候园问。
夏晓摇摇头，“没有，只是我想了下，能不能让工坊和我们品牌合作，试着走中式服装定制。这边的师傅手艺完全可以放心，如果包揽生产，衣服质量可以放心，但如果没有这方面的长期合作商的话走单量可能会是个问题。”
单量决定着利润，如果没什么销量，一直处于负盈利的状态，对于商人来说，这个项目就是不值得投资的。
“之前工坊接的都是什么单子？”候园问。
毕竟工坊生存这么久，肯定也有自己的门路，或许可以融合一下。
夏晓：“都是一些小绣品，荷包配饰这类的，也有绣制衣服上的图案这种生意，不过很少，像整套汉服的绣制，没有尝试过，但我敢保证，他们有能力做好这些，缺少的只是市场。”
候园沉思了一阵，再次抬头时，眼神平静如水，温柔坚定，“好，我们试试看。”
商人逐利，可她不只是商人。
夏晓没想到她答应的这么顺利，又有些犹豫了，“姐，或许会一直亏本的。”
她来找候园是纠结了很久的，她很清楚这个生意有多难做，但是她不想让那些跟着她爷爷半辈子的人没了吃饭的工具。
特别是这今年，工坊的生意越来越差，夏晓的爷爷都是勉强维持的，这个情况夏晓也是才知道，她爷爷走了，她就自然的接过了这个担子，她想让工坊一直存在，像她爷爷从前还在时那般。
来时她怕候园不答应，因为那样她会有种穷途末路的感觉，可真当候园什么条件也不谈就应下时，她又害怕自己会坑害了候园。
她紧张纠结的看着候园，夏晓她自己也不知道心底到底更想要什么答案多一点。
候园见她踟蹰不前，进退两难的样子，心疼又好笑，安慰她说：“没关系，你忘了我们有思思，她鬼点子最多，生意肯定黄不了。就算真的没办法，不还有林总吗？这时候不用他，什么时候用？”
夏晓知道候园话里的轻松只是不想让她那么为难，心里一暖，眼睛里的感激很浓。
“你和林总和好了？”以前候园从不会说让林沐城插手她的事，前不久两人关系还僵着，也不知道这中间经历了什么，而且夏晓总觉得候园和林沐城现在不一样了。
候园笑，淡淡的点点头，说：“好了。”
她眼底的柔和是夏晓很少见的。
“一会儿你去找思思跟她说一下这件事，这次可不能瞒着她了，不然就哄不好了，我去看看林沐城。”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