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事起初

夏嬷嬷同傅遐龄说起程家喜宴之际，卫夫人也在同旌二奶奶复盘今日的喜宴情况。

“官衙这边没下帖的几家，洪典史的太太夜里吹了风，头疼没来，打发了儿媳来，其他几家都来了。闲话的时候，有些口角，也都无伤大雅，宴上都挺和气。”旌二奶奶说了来参加喜宴的人，又提及了人未到但是礼到了的几家，“总督府来了个二等婆子，旁的还寻常，倒是有一匹松江布，说是她家四姑娘听说咱们兰姐儿身上不舒坦叫人送来的。江家长房打发婆子送了礼，三房那边有个婆子与大姐儿寄名的干娘是拐弯抹角的亲戚，也走了礼，比江家长房的礼还厚三分……傅姑娘送了……一下子拇指大的珍珠叫给姐儿钉鞋子……城南开香铺子胡员外叫人送了重礼，听来送了礼的人说，那家太太娘家与咱家祖上有些亲戚关系，我拿不准是什么关系，东西收了，单放在一边……”

卫夫人待了一天客，精神头不足，半眯着眼听着旌二奶奶一一道来，并不插话，等她把情况说完，才道：“总督府的老夫人是个把财的，知道了怕是要念叨四姑娘……江家三房那边算你们的礼……胡家是从徽州府新搬来的，那家太太姓汪是歙县人，与咱老爷祖上是同乡，不过都是些老黄历。东西先放着不动，问问老爷在胡搜。至于傅姑娘打发人送的东西，你暂时收着，除了吃的、玩的和布匹，旁的先不忙动，那对鸡红色套金珠的手串，金珠子你收着，鸡红色拿给我，我回头着人翻新一下要用。”

具体用在何处，卫夫人没说，旌二奶奶也知机没问，倒是说起了夏嬷嬷：“傅姑娘的奶娘个客气人，单独送了这么大一个沉香珠子。她只说送姐儿玩，就用个荷包装着，没上礼单。我也是才知道。”

她说着话，让人把沉香珠子拿给卫夫人看。

卫夫人掀开眼皮子，看了一眼道：“你瞧着是特意送的，还就是寻常一送？”

旌二奶奶想了一下道：“好似贴身带着的物件，不像是早准备好的，像是临时起意。当时我说姐儿偶尔会惊醒，她就拿了这荷包出来，说是高僧开过光，傅姑娘小时候枕头下压过的，后头她生的二小子有些弱，先傅夫人赏了她给二小子压惊。孩子大了就放了起来，昨日才想起来，这才找出来拿给姐儿玩的。我原以为是符。”

“既如此，你也给姐儿压枕下。沉香本就是安神之物。”卫夫人又教育旌二奶奶道，“她在傅姑娘跟前伺候，自是长了一双富贵眼。人既把东西送了，就不缺这一份。你且好生收着，日后寻了旁的物件再回送就是了。别没见过东西似的，叫人说小家子气。”

旌二奶奶点头，却又道，“江家人知道了，怕是有闲话。傅姑娘知道了会不会不高兴？”

卫夫人皱眉，瞪了她一眼道：“有甚闲话。如今是傅姑娘仗咱家的时候多，咱家不过是看在康探花的情面上多看顾一二。半年前她搬家那一场，你还瞧不清吗？傅姑娘是叫江家人哄住了，手散漫不在乎这些个物件也就罢了，却又拎不清，只在乎面上那点光，根本不会往深里想。我帮着撑一次腰，难不成日日撑腰，再说撑腰撑得不如她意，不知又是什么心思呢。劳累了人，总不能只嘴上一个谢字。她倒是清楚是谁的人。”

旌二奶娘闻言，眼中精光一闪，看了卫夫人一眼，拉着卫夫人的衣服，耍赖道：“好嫂嫂教教我，叫我聪明一回，免得行差踏错，失了体面，叫人笑话小家子气。夏嬷嬷是谁的人呀？”

卫夫人呸了她一口道：“都是当娘的人了，还在这儿扯我的衣袖，羞不羞。”

她嘴上如此说着，接了旌二奶奶递来的茶，啜了一口道：“她若不是康探花一手抬举着，能把着傅姑娘屋里的大事小情。傅姑娘是个糊涂人，一心信她那外家舅舅、舅娘的，盼着嫁了那江家老三，傅家那边却不糊涂。就说她身边的那个莲实，凭什么跟炮仗似的，气壮如牛，在杨大夫人院子里跟人翻跟头扯头发，还不受罚。还不是因为她背后站着傅家人。杨大夫人换了她，傅家只会送了一个更厉害的，不光盯着傅姑娘，更是盯着江家这边。倒是傅姑娘跟前那个荷香是个有趣人。论说她是傅家默认的抬举做姨娘的，与江家这边不亲近，更是不沾江家那老三，却叫傅家那边觉着她是江家人。对傅姑娘倒还算忠心。”

旌二奶奶想到此前听康夫人叹气说傅姑娘被杨大夫人给哄住了，就低声问道：“我怎么听江家那边人说康大人想给傅姑娘另择嘉婿，对江家三郎横竖不满意的？”

卫夫人抿了一口茶汤道：“这话听一听，当个耳旁风刮过去就算了，当真就是傻。傅姑娘只比你小两岁，你算算今年多大了，若是康大人想要再给她另择等得到今时今日。要知道当初傅大人看上的是江家老二，觉着比傅姑娘大了两三岁，读书不成，点了他入赘或者兼祧，都好谈。等日后傅姑娘生了孩子交给康大人照看，不怕不成器。

康大人更务实一些，傅姑娘儿子成器须得多少年以后的事情了，他能不能看顾着还两说呢。但是寻个能成器的女婿，康大人自信还是可以看顾一二的。女婿也算半子，便是兼祧也算是门庭有后了。论才华，江三确实有的，人又长得好。

杨大夫人当年是不同意的，还是先傅夫人的嫁妆抬回了江家她才吐口的。先傅夫人的嫁妆还有些个内情，有些个物件是宫中一老太妃秘密赏下来的，挺稀罕的。

康大人亲选的弟子婿，又怎么会厌了他，给傅姑娘另择嘉婿？

傅姑娘如今这般一心牵挂在江三身上，康大人当初可是乐见其成的。只能说人事无常，闹到了这般模样。”

“这么说，那胡姨妈特意给女儿改小了年龄，打算跟傅姑娘平起平坐是真的？”旌二奶奶早先怀着孩子，大着肚子没怎么参与傅遐龄这边的事儿，也是这边耳闻一句，那里听人一言，知道的并不翔实。

卫夫人也不只有康探花托付照看傅遐龄这一桩子事儿，一大家子事儿呢，加之旌二奶奶刚生了孩子，身体不好，她也怕她操心，就没多和她说这些个闲话。

卫夫人轻哼一声道：“这就是人心不足蛇吞象了。回头我再和你……”

二人正说着话，外头人打帘子道，送夏嬷嬷回去的万婆子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