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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怪鬼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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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行带着一队人进顾府的时候,就看见满地的尸体,他拔了剑就在找刘珏。

黑衣人见官兵来了,极其默契的在院子各处飞檐走壁,企图以夜色隐没今晚的痕迹。

孟行的眼睛雷厉地望着一个个逃走的身影,他的眼睛追的上黑影的速度,见四处隐藏的黑衣人十分有序地朝一个方向去,他立马对身后官兵喊道:“娘奶奶的,告诉老吴,封锁东南门,一个也别给我放跑!”

那刘珏不知从哪钻出来,他见着孟行,几乎喜极而泣,手舞足蹈着:“孟行!你可算来了!快快快,快保护好花大人和顾公子!!”

刘珏没提常季来,不是他不认识常公公,而是打心眼里瞧不起阉人,尤其是掌权在手的那几位。

这孟行是个身材魁梧的,那臂间薄甲都被结实的肌肉给撑了起来,像他这样的武将,常年蹲在林间,卧在草里,就为堵几个匪首,常年风吹日晒,也没时间打整形象,看着有些邋遢。

恰巧近日落羊镇常有人平白无故失踪,他就在那山头蹲匪,想着是那土匪偷了人,为着这事他已经十几天没洗澡了。这会儿刚下了山,发缝里尽是虱子,胡渣上还带着泥,他挑起眼,扫过顾己肆时停留了一瞬,接着就看那负手而立面带微笑,像是在说“久违了”的花子酌。

“刘大人开什么玩笑?”孟行说话直爽,毫无顾忌,“花冕是不是幕后主使都难说,贼喊捉贼的事,我孟行见的多了。”

花子酌面不动色,刘珏已是吓得魂飞魄散,心思孟行这样的武将,最大的优点就是胆大,最大的缺点是不分场合的瞎胆大。刘珏五官紧扭,跺着脚朝孟行说:“孟行!你胡言什么,不知天高地厚怎敢污蔑花大人,你、你不要命了!还不快给花大人赔罪!”

一旁陆宴见到孟行,走上前道:“别在此浪费时间,快去追人,在城中切莫动刀剑,万不得已就放人,不可伤了百姓。”

孟氏是出了名的忠君,听着陆宴的说话声,孟行立马低头应下,不再看花子酌,转身冲身后的官兵一招手,跑着去追人了。

那常公公受了惊吓,已经被陆宴的人扶走了,阿放跟在陆宴身侧,频频看向那头抱着凤冠的云可珠。

陆宴退身半步,挡住了阿放的视线,阿放低下头。

“今日之事,本王一定会查清楚。”陆宴面朝顾己肆,眼睛却看着花子酌,“有人想趁今日喜宴制造混乱,对本王下杀手,胆子和本事都高啊。”

陆宴没想到前几日花子酌才对自己表明忠心,今日就下了杀手。

他如此确定幕后之人是花子酌,是因为陆宴身边原有三队近卫,而今晚出现在的只有阿放这一队,其他的都不见踪影,唯一的可能就是有人用令牌调走了人,而他刚好给过花子酌一块齐王令。

“此事发生在落羊镇,管辖落羊镇的刘珏是下官的人。”花子酌言辞凿凿,他看陆宴的眼神带着君臣之间明确的尊卑秩序,“下官会亲自督查,行刺皇子,这事关系重大,恐怕还得请示皇上,是否需要——”

“不需要。”陆宴眼神犀利,就这么直白地盯着花子酌。他知道眼前之人就是始作俑者,却没有立马戳穿。

因为花子酌聪明。

陆宴深知他若有朝一日登上九五,就缺一位助他治世的军事,而他所看重的这位谋臣不仅敢想,还敢做,他对花子酌越加如饥似渴,“此事谁敢说出去一个字,那就是和我陆宴为敌。”他要毫发无损又耐心威严地将这只狐狸关进自己的铁笼。

一旁的阿放倏然下跪,身后护卫齐刷刷都跪了下去。

他这话说的重,旁人都不敢再出声,刘珏紧抿嘴唇,背脊骨发凉,方才想要应和花子酌,说自己定会好好查案,此刻也不敢再讲。

花子酌拿着陆宴的令牌,他知道陆宴会怀疑到他头上,毕竟能在此处打点好一切来行刺皇子的,只有他花子酌,但陆宴一定想不通理由,所以陆宴不能动他。

花子酌转头看了顾己肆,他饶有兴味地揶揄道:“顾公子成婚之日跑了新娘,遇了刺客,您倒是平静。”

陆宴这才看顾己肆。

院中还在一片混乱,顾己肆也没听进去陆宴和花子酌的对话,他此刻的心慌乱了。

顾己肆一向平静如水,陆宴从没见过顾己肆的喜怒,哪怕是无关紧要闲话,也没听他说过一句,陆宴有时候觉着,顾己肆就是另一个自己。

“今日事发突然,”沈施容在阶下站了良久,这会儿走了上来,说着她该说的话,“此事施容不会告知皇后娘娘,还请殿下放心,只是刺客逃窜,那位姑娘在外怕是危险,还请殿下先派人找到那位姑娘。”

“阿锦是花大人的人,我记得她身上有些功夫。”陆宴说:“这事轮不到我管,只是阿锦偏偏在刺客出现的时候消失了,那刺客也分明在护着她,本王觉着,有关阿锦,事有蹊跷。”

陆宴知道穆幼青不是阿锦,但他现在怀疑,她也是花子酌安插进来的人。

花子酌负手走上前,“殿下想说什么,下官清楚,下官这就将阿锦捉拿交由刑部审查,绝不包庇,只是进了刑部大牢,下官就不能保证人能活着出来了,刑部水深,凡事也不是下官一人能全权做得了主的。”

陆宴面上一笑,他正要说话,顾己肆却插了句看似不挨边的话:“听闻近日落羊镇常有人失踪。”

此话一出,包括刘珏在内的几人,都转过来望着顾己肆。

“落羊镇是刘珏大人的地盘,这出了落羊北门,直通的就是京城,有人想寻机打通这条路。”他说到了重点,陆宴面色变得严肃起来,“西南战事连连,东川边境时有骚扰,百姓苦不堪忧。”

他顿了顿继续说:“欲求复国的贺国人虽然被暴力镇压,但民心不得,国便一日不和,虽说楚凉悍将不少,但攘外必先安内。楚凉肩负重任,殿下肩负重任。”

顾己肆每一句都说在了陆宴心头上,陆宴明白他的意思,成大事者不拘小节,眼前要务是得民心。

陆宴捏着的拳松开了,他看向花子酌,“刺客之事交由花大人查办,不必惊动刑部,孟将军出征在即,别因此等小事扰了军心。”

孟将军说的正是孟生。孟生带领的飞麟君骁勇善战,至今未败过一场,若是皇子遭行刺的消息传开,动乱一旦发生难免影响带兵的将领,行军打仗分心是大忌。

花子酌点了头,他想起孟生这几日还在自己的小酒楼留宿,今日叫了多次,孟生都不来,他知道孟生最爱的就是酒,但孟生只爱自己喝。

****

穆幼青在刘珏府的暗间里读完了记忆,就被穆幼白带了出来,原本想带穆幼白去找大夫,穆幼白却硬说自己没事,说他还有任务要做,他背后的人位高权重,随时可以左右他性命,那任务耽误不得,这次他就是告诉穆幼青,她身边的人,一个也不可信。

尤其是顾己肆。

穆幼青浑浑噩噩走在街上,心里不断重复着穆幼白说的话,“人在将自己托付给另一个人的时候,她自己就已经死了。”

她回想着来这的这段时间,她的确无形之中,将自己托付给了顾己肆,她跟着顾己肆东奔西走,替顾己肆做事,在危险时刻祈求着顾己肆的出现。

她明明有能力,她却什么也没做,她一直依靠着别人。甚至金手指的奖励,也被放到了过期,她好像跟随着顾己肆,逐渐丢掉了自己。

街上安静的只剩她的脚步声,风不冷,反而将她撩得清醒。

身后的夜色里爬上银白的星,那星一闪,几道黑影也跟着掠过。

银剑的光芒与星一样亮眼,在穆幼青身后直径逼近。

咫尺之距见,陶罐碎裂声炸响,穆幼青猛地回头,看见了满地的碎瓦,浓烈的酒味四散,刺激着她的鼻腔。

持剑的黑衣人虽然被人挡了一剑,但并未放弃,因为眼下是最好的时机。

两个黑衣人翻身齐齐朝穆幼青刺过去,穆幼青惊叫着后退,慌乱间被长裙绊倒在地,剑刃劈来的一瞬,穆幼青滚身避开,而另一侧,又飞身跃下一人,穆幼青避无可避。

那剑似锋利的獠牙,直指穆幼青喉咙,就在穆幼青以为自己必死的时候,那黑衣人却猝然立在原地,银剑啪地摔在地上,黑衣人喉咙倏地爆开,鲜血顿时喷溅。

黑衣人就倒在穆幼青脚边。

紧接着噗通两声,另两人也接连倒下,几片树叶随风悠悠飘落在地。

穆幼青知道有人救了她,她慌忙爬起身四处张望,夜色黑的叫人惶恐,她双臂紧紧贴在身侧,转身时,见一男子蹲在那摊碎陶罐旁边,摇着头说:“可惜了这么好的酒。”

这声音穆幼青听过,她小心问说:“你是......花大人的朋友?”

孟生抬起头,扔了手里带着酒香的碎瓦,朝穆幼青说:“这壶酒是花冕的,救你的是这壶酒,与我没关系,你若要道谢,就谢花冕。”

穆幼青还是道了谢,“谢谢你救了我。”她说话声有些抖,但她终于没哭。

孟生皱起眉,果然女人都是听不懂人话的。他摆摆手,转身走了。

穆幼青吸了吸鼻子,她在孟生的背影里,好像看见了另一个人,穆幼青咬着嘴唇,决心重新面对顾己肆,她深呼吸之后,转身朝着顾府方向走。

身后孟生缓慢走了几步,又退到尸体旁,他弯腰拾起落在地上的树叶,举过头顶,在月色映照下,望见叶子边缘的血迹,将树叶捏在掌中,握起了拳,看向右侧屋檐,那被踩乱的砖瓦处。

孟生轻轻一笑,又拾起其他几片叶子,一并揣到了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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