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8 章
十天后。
巨大的长尾兽正在啃食矿石。周边丛林里，叶文无打了个手势，几个人悄悄散开。
“卡萝尔，能不能一击即中？”
卡萝尔语气嚣张：“当然。”
“别轻敌。”
“放心。”
她脚下一蹬，冲了出去。与此同时，脖子上的机甲项链光芒一闪，几乎在瞬息间进入了机甲。
卡萝尔狠狠甩起手中的重剑，猛然跃起。
纪田和海蒂也同时进入了机甲。
长尾兽听见动静，扭头发现了这帮不知死活的人类，发出了一声震耳欲聋的怒吼。
卡萝尔正要跃到最高点，距离长尾兽脖颈最脆弱的地方却还有很长一段距离。她脚下却忽然响起爆裂声，两枚导弹射向长尾兽的尾巴，她却借着反冲力再次向上，长尾兽抬起巨大的前掌向她拍去，却还是慢了一步。
重剑轻松砍进了它的脖子。
“我去？”卡萝尔也愣了一下，马上反应过来。一举成功，她拔出剑，滑翔翼打开，迅速远离战场。纪田狙击掩护，海蒂用浮游炮重火力压制。
刚才那一击让卡萝尔的力气去了十之六七，她喘了两口，抽空抬手比了个拇指：“厉害啊少爷！不愧是天才。”
孟时白得意地抬了抬下巴：“那是！”
叶文无没搭理他们，下令：“齐江补刀。结束战斗。”
早就升至空中的齐江翅膀一抖，看准时机俯冲下去，在卡萝尔拉出的口子上又补了一刀。
长尾兽已经濒死，动作渐渐慢了下来。对面却丝毫不敢放下警惕。海蒂接下它的一记甩尾，纪田用子弹将它控制了它的活动范围。卡萝尔踩着海蒂的肩膀跳起，又是一刀，腥臭的鲜血喷涌而出，长尾兽的脖子斜斜的飞了出去，砸在地上，溅起了一大片沙尘。
队员们脱离机甲，脸上却是遮掩不住的惊喜。
卡萝尔大力拍着少爷的肩膀，止不住地夸赞：“少爷你太牛了！你这一个月的饭我包了！简直绝了。”
孟时白毫不客气地接受赞美：“小爷我设计的武器还能有差？”
上回比赛后卡萝尔就曾跟孟时白提出要对自己的重剑进行改良。少爷冥思苦想了半个月，直到来到T-37星，他才终于找到了合适的材料。
卡萝尔手里的重剑就是他前两天刚打造好的，用的材料也是他们小队自己击杀星兽收集来的。今天头一次出鞘见血，给了众人一个极大的惊喜——能够轻松破坏星兽坚硬的外壳，这意味着卡萝尔以后的行动会变得轻松许多。
叶文无已经报告完了星兽的坐标，等着后勤小队前来回收星兽尸体。他招招手：“还有两个目标，继续前进。”
“是！”
回到基地已经是晚上了，第二只环尾蛇愈合能力正好克制卡萝尔的刀，众人费了很大的功夫才将其杀死。
卡萝尔给自己灌了三瓶体力补充药剂，好不容易撑到了任务结束，眼下副作用发作，已经陷入了昏睡。
纪田在和最后那只巨型蜥蜴对抗时同样受伤昏迷，两个难姐难妹依靠着挤在后排，头碰着头睡得正熟。
齐江没用自动驾驶，开了手动模式，让近地机甲平稳地行驶着。
叶文无在复盘今天的战斗过程。海蒂把今天的战斗导入训练场，通过一次次用不同的力度和位置接下星兽的攻击来训练自己的战斗技巧。孟时白在给卡萝尔的重剑做硬度阈值测试。
叶文无从复盘中回过神来，看了一眼机甲内的温度计。
零度以下。
T-37星昼夜温差大，对伤者很不友好。虽然纪田的伤口已经及时冷冻，并且用了止血药剂，但这样的温度不利于血液循环。
他从车座底下翻出一条毯子，探过身去给两个女孩子盖上。旁边的孟时白一手仍在屏幕上敲打着，空出另一只手给她们掖了掖毯子角。
如果没有陷入昏睡，此刻卡萝尔应该在研究新的组合技和攻击效果，过一会儿她会替下齐江开车。
齐江换下来，回忆今天的经历，更新自己的星兽图鉴，顺便背诵更多的内容。
纪田则会用模拟器一遍遍测试自己的打击伤害和攻击角度。
这是第一轮比赛结束的这两个月以来，他们最常做的事情。
比起刚入学的时候，现在的他们依旧张扬不羁，举手投足之间却也有了杀伐果断的军人气度。
灯光会吸引夜行的星兽，所以基地的光芒不算明亮，像是蒙了一层纱，在深夜里朦朦胧胧地亮着。这点光亮，却是他们最安心的灯塔。
瞭望台的机器捕捉到了近地机甲的身影，发出平板的机械提醒声。值守的民兵探头看了看，按下了通行键。
大门缓缓打开，齐江冲他们挥一挥手算是打过招呼，机甲没停，径直停在了医疗区大楼前。
医疗机器人赶过来，轻手轻脚地把卡萝尔和纪田抬上悬浮担架。担架按照设定好的路程自动向前飞去。
两人进入医疗舱，舱盖合上，医疗舱自动开启，开始对受伤的人进行治疗。
小机器人注视着两个女孩子进入治疗，这才缓缓转过身，它扫描过一旁的叶文无，提醒道：“检测到您手部有伤口，请问是否需要医疗舱治疗？”
前线医疗设备不够，驻军走的时候差点把基地搬空，一共给他们留下了两架医疗舱，哪里还有多余的？
辛冬原本想给他们多留几架，却被几个学生拒绝了。
前线艰苦，多一架医疗舱就是多一线生机。像他们面对的星兽，不过是小猫三两只，怎么肯抢前线伤员的医疗舱。
要不是辛冬坚持，这医疗舱他们连一架都不想要。
叶文无笑着甩甩手：“不用了。有没有喷雾？给我一瓶。”
愈合喷雾往手上草草喷了两下，制冷剂使手掌一瞬间失去了知觉，叶文无上下抛了抛喷雾瓶，招呼另外几个人：“走吧，我们也去休息。”
明天，他们还要继续守护这个星球。
卡萝尔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凌晨。医疗舱早就结束了运行，舱门打开，落落天光从窗外洒下来，照亮了空旷的房间。
T-37白天漫长，卡萝尔不太适应地挡了挡眼睛，慢吞吞地爬出医疗舱。
恒温盒里的食物端放在一边。她饿狠了，索性就地坐下来，一只手把面包塞进嘴里，另一只手去拿水杯。
一只手在她手背上轻轻一拍。
叶文无把杯盖拧开递给她，看着她灌了一大口，把卡在嗓子眼的面包吞下去。他无奈地劝：“慢点慢点，又没人跟你抢。”
卡萝尔没搭理他，三口两口把东西咽下去，给肚子补了点货，这才长出一口气：“饿死我了。我感觉我现在能把仓库带着墙皮啃了。”
叶文无瞪她：“现在知道难受了？我是不是跟你说过不要给自己注射过量体力补充剂？”
卡萝尔熟练地顺毛：“我错了我错了。以后一定把指挥的金口玉言牢记在心，下次不敢了！”
叶文无哼了一声：“我看你下回还敢！”
卡萝尔笑笑没说话，她用筷子戳了戳盒子里的几块肉，低着头发了会儿呆，扭头问道：“指挥，前线怎么样了？”
“我也想知道。”纪田费力地扒着舱壁坐起来，揉了揉眼睛。
还有昨天执行任务的士兵在医疗舱里接受治疗，几个人一直压着声音说话不方便。叶文无把她那份食物递过去，打了个手势向外走去。卡萝尔和纪田对视一眼，端着盒子跟了出去。
“醒啦？”一打开门，孟时白高兴的冲她们打招呼。
两个人看着等候在门外的其他队友，脸色凝重起来。
“这么早就都醒了，是不是有什么大事？”
叶文无打开终端，一份文件投映到半空中。
他指了指纪田：“赶紧看看，这可是天大的好消息！”
卡萝尔轻声念道：“巴林将军率领军队成功驱逐莱德星球的曼斯顿侵略者，收复失地……”
收复失地！山河归一！
纪田的嘴唇颤抖着，眼睛却亮的很，她定定望着眼前的文件，不确定一样问道：“真的……真的成功了吗？”
沸腾的情绪渐渐沉寂，队友们安静的看着她，眼里却满是笑意。
“欢迎回来。”
纪田的手攥起又松开，她愣愣重复了几遍，不知道是难以消化还是手足无措。
她将伙伴的脸一一看过，在那些温柔的目光下呆了一会儿，忽然狠狠地把脖子上的毛巾往地下一摔。
她捂着脸蹲下，十八九岁的女孩子嚎啕着哭了出来。
这个看着温柔坚定的孩子来自联盟最偏远最荒凉的地方，那里有虎视眈眈的外星敌人，有连年不绝的艰难抗战，有蜉蝣般朝生暮死的命运，也有从血液中一代代传承下来的，抵死不屈的精神。
除了教官和伙伴，很少有人知道这个百年难得一见的射击天才其实来自沦陷星。
那颗星球永远响彻着炮火的声音，政府军与侵略者进进退退，僵持不下。纪田最初的记忆就是被粉尘染成灰黑色的天空，肮脏的街道与拼不出人形的断臂残肢。
在她还没有学会苦难之前，就已经知道了什么叫仇恨。
她的家乡在星系里也是出了名的民风剽悍。
恶劣的环境造就了乐观坚韧的民族性格，所以纵然家园沦陷，反抗却从来没有停止。
当联盟的军队终于反攻到纪田所在的城镇时，出生在战火里的孩子已经十五岁了。飞溅的碎片却刺伤了她的眼睛，她不曾见过恩人的模样，却记得母亲把她和二哥推到前面，语气坚定：
“我们年纪大了，就算占了飞船名额也杀不了几个外星人，孩子还年轻，你们带回去，让他们以后都当兵，回来给他们大哥长辈报仇，我死了也甘愿。”
母亲最终还是被送去了其他星系安置；二哥跳级读完军校，进了先锋军第三军团，回到了莱德星系作战；她用了一年的时间恢复视力，考进了一院的前锋作战系……
旧城的天空是蓝色的，明亮透彻。纪田空闲的时候喜欢一个人看着天空发呆，看着天上的流云慢慢从视野的一端飘到另一段，飞鸟在高楼间盘桓，远处的高山隐隐绰绰。
她凭着记忆复刻幼时见过的故园风土，抹去沉重的铁色，染上明亮的光彩。
如今漫长的征战终于见了曙光，这么多年的苦难也终于结束了。
她终于可以回家。
齐江和海蒂对视一眼，扑上去抬起了纪田。剩下三个人也挤进来，把纪田高高扔起来。
少年人痛快的大笑惊飞了林间栖息的鸟，直冲云霄，欢呼声久久不散。
“万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