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 章
陈教官黑着脸退出竞技场，无视另外两名教官的取笑，恶声恶气地命令：
“输掉的队伍吃完饭负重越野十五公里，不完成不许睡觉！”
叶文无正把卡萝尔塞进治疗仪里，刚合上盖子，就听见齐江不怕死地问：“报告，那赢的队伍呢？”
他的指尖在白色的金属盖上一磕，简直不知道该怎么评价这种大无畏的乐观精神。
陈教官脸更黑了，狠狠瞪了齐江一眼，他没好气地赶人：“滚回宿舍休整，明天之前别让我再见到你们。”
孟时白乐滋滋地向他敬礼：“是！谢谢教官！”
陈教官捂着胸口默默走开，感觉一口老血闷在嗓子眼儿。
这队怕不是都有什么人传人的大病。
卡萝尔前两轮自觉没受什么伤，也就没和旁人去抢医疗舱。
谁知道最后这轮被一刀劈裂了核心器，反倒成了全场受伤最重的那个。
盖门关闭，医疗舱检测到有人进入，机械女声响起：“欢迎使用军用医疗舱，开始检测。”
红线扫过全身，卡萝尔呼吸顿了顿，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慢慢放松下来。
舱内灯光调暗，脸颊两侧缓缓喷出一股气体，卡萝尔手指敲了敲身下柔软的治疗床，无奈出声：“换成南卡太尼，这个对我不管用。”
排气扇缓缓转动，不多时，一股粉红色的气体喷出，卡萝尔眨了眨眼，一歪头昏了过去。
两个小时后，医疗舱“滴”一声缓缓打开，腾腾热气从舱内冒出来，卡萝尔扶着舱壁坐起来，面无表情地吐槽：“我好像早餐机里烤好的面包。”
海蒂笑着把她拉出来：“得了吧，你这面包卡白卡白的，哪儿像熟了的。其他人被罚去越野了，咱们队回宿舍休整。老陈有令，让咱们明天之前不要出现在他面前。”
“瞧他这小气劲儿。”卡萝尔撇撇嘴，伸了个懒腰，并肩和海蒂往回走，“饿死了，要不先去食堂？”
“饭给你打好了，在宿舍。”海蒂毫不客气地抬臂勾住卡萝尔的脖子，“我看老陈这后半个月不会让咱们好过。他脸黑得跟煤炭似的”
“本来这日子也没好到哪儿去。能整他一顿也不亏。”
海蒂哈哈大笑：“你别说，赢了教官是挺爽！你都不知道前面那两年，我被他揍得有多惨！”
另一边，被陈教官勒令不准出现的叶文无敲开了心理健康处的门。
陈教官抬头看见他，没好气地问：“你过来干什么？”
叶文无没回答他，反而“啧”了一声，夸张地问：
“不是吧教官？不就是输给了学生，至于来心理健康室吗？”
陈教官咬牙切齿地骂人：“滚蛋！老子是来做日常检测的。”
办公桌后戴眼镜的女医生笑盈盈地看过来：“怎么，老陈输啦？”
杨教官接话：“那可不，生生被学生打碎了显示器，从机甲里面挖出来的。”
陈教官一脸憋屈：“你胡说，明明不是……”
杨教官挤兑他：“什么不是？不是被打碎了显示屏，还是不是被挖出来的？”
陈教官：“……”
话是这么个理，但是怎么到你嘴里，显得我这么凄惨？
叶文无挑完了事，正人君子一样走到医生面前：“陈医生，我想向你咨询一点事。”
陈筱推了推眼睛，温和地看着他：“嗯，你说。”
叶文无却扭头看了一眼旁边的教官，提议道：“我们去治疗室谈。”
陈教官不乐意了：“你这小子，还搞得神神秘秘的。我们有什么没见过的？”
叶文无正色道：“我是指挥。我有责任保护我的队员，哪怕您是教官。”
“哟！”陈教官贱兮兮地学他说话，“保护去吧，责任重大的指挥！”
叶文无抿抿嘴唇，摆出一副隐忍委屈又故作坚强的模样，看向他身后：“杨指挥，您看他。”
陈教官一僵，默默扭头：“你不是吧？咱俩搭档那么多年，你不会让这小崽子挑拨了吧？姐！姐！别拧我耳朵！”
杨教官手上收拾着队里不老实的重装，脸上还挂着端庄文雅的笑容，冲叶文无一挥手：“去忙你的吧，这边交给我了。”
叶文无露出感激的笑容：“谢谢杨指挥。”
一旁的女医生默默挪开茶杯。
咦，好浓的茶香！
陈筱关上治疗室的门，有点好笑地看着叶文无：“到底怎么了？”
“陈筱姐，单兵会有幽闭恐惧吗？”
陈筱惊奇地问：“你的队员？不可能啊！所有军校生在进入军校之前都会进行很详细的心理检测。你学了这些年的指挥，不可能不知道，一个患有幽闭恐惧症的人是不可能驾驶机甲的。”
叶文无皱眉：“不……我不是说常规意义上的幽闭恐惧症。事实上，我也不太确定……”
他递过去三张数据报告。
陈筱低头去看：“卡萝尔？心理素质看起来很好啊。她的所有数据都是在正常范围内浮动的。”
“我也是今天才刚发现。你看这里。”叶文无着重点出来三处，“这是我从她军用机甲终端里导出来的数据。”
陈筱：“很短暂的波动……我不认为会有什么大问题，你能告诉我你担心的理由吗？”
“第一处，这是她在单兵竞技刚带上模拟器的时候；第二处，是刚才跟教官对抗时进入模拟器的反应；第三处……”
叶文无的表情不太好看：“这里的反应比其他地方都大，是对抗结束之后我把她扶进医疗舱的反应。”
陈筱抬头看看对面年轻的指挥：“我看过这孩子的资料，她是在你的推荐下，前不久才刚刚成为预备兵的吧？文无，你为什么不觉得她只是刚进入单兵体系，因为陌生产生的不适呢？”
叶文无笑了笑：“陈筱姐，你应该比我更清楚。陌生导致的恐惧是会消失的。我和卡萝尔交流过，她热爱机甲，而且适应能力很强。面对机甲，她的正常反应应该是激动、好奇、跃跃欲试。事实上，她的数据符合这种心情，唯一不符合的就是这几个瞬间。”
陈筱叹了口气：“那我就尽力检查看看吧，你把手头的资料全部转给我。但说实话，就算她克服了这个问题，战斗力也不一定能提升多少。”
叶文无耸肩：“这和战斗力没有关系。我进来前就说了，我要保护的是她的性命。卡萝尔偏好精神网控制，这也意味着在战场上她的精神波动更容易被捕捉。如果不克服这个问题，她的机甲便很容易遭到星兽的集中攻击。”
陈筱没说话，二十分钟之后，她的声音打断了正在学习的叶文无：“文无，你有没有她在医疗舱里的视频？”
叶文无疑惑地看着她：“要用到这个？我可以试着调出来。不过先要等等。”
他打开星纽，先给海蒂发了条消息。
十秒后，回他的却是卡萝尔：“海蒂说你找我？”
“医师这边需要你刚才在医疗舱里的视频，我告知你一声。”
对面大概在吃饭，回了一条含糊不清的语音：“随便。”
叶文无这才调出了那台医疗舱的端口，一边连接，一边跟陈筱解释：“为了维护队伍的和谐——她不喜欢被监视，但让她知道的话，一般不会被拒绝。”
陈筱微笑：“你这指挥当的还真是劳心劳力。不过怎么不直接找她本人？”
叶文无敲敲屏幕，顺口回答：“因为这位祖宗的星纽常年静音。没什么，我本来就是指挥，份内的事——找到了。”
视频从卡萝尔被按进医疗舱开始，一旁的仪器也随着画面变化，忠实地记录着数据。
“停！”陈筱一把按住叶文无的肩膀，伸手指向屏幕：“这里，倒回去30秒，你放慢再来一遍。”
医疗舱里的光亮渐渐消失，银白色的舱盖被合上，女孩子下意识扭头，似乎在躲避黑暗的环境，心率有一瞬间加快，随即又随着主人的深呼吸变慢。然而下一秒，放慢的镜头里，叶文无清楚地看到——她抖了一下。
“这是……怎么回事？”
陈筱一拍手：“咱们刚才的判断都是错的！她这种反应其实不是害怕，而是更像一种条件反射。唯一不对劲的就是这里。”
叶文无皱眉：“条件反射？”
陈筱：“是的。我猜她应该有某种常年培养出的习惯，睡觉时更偏向处于黑暗环境，尤其是极度黑暗的环境。模拟器进入和医疗舱都符合这个黑暗的要求。她的身体不自觉地产生了对应的反应。”
“可她并不是放松的状态，而是紧张。”
“对。”陈筱点一点头，“你在结合这里，当时的情景你能说一下吗？”
叶文无回想了一会儿：“应该是我。当时我的手指在盖子上磕了一下。她应该是听见了声音。”
“这就对了。”陈筱道，“她对黑暗封闭的场景存在着心理压力，但是又已经形成了习惯。说明这件事令她反感，但是她又不得不接受。这是一个近似半强迫的习惯，或者说，是一个形成之后被她反感的习惯。”
叶文无思索了一会儿，起身向陈筱致谢：“好的。我明白了。陈筱姐，今天麻烦你了。但是我希望你可以……”
“帮你保密。”陈筱打断他，冲他摆手，“行啦，忙你的去吧。”
十分钟后。刚吃完饭，正在宿舍看新闻的卡萝尔，收到了一条来自自家指挥的信息。
“一院会保护自己学生的一切基本人权。你不用强迫自己接受不喜欢的东西。作为指挥，我会为你争取所有应得的权利。”
伴随着新闻里《联盟关于发展建设边疆落后星域的意见》的讲解声，卡萝尔茫然抬头：“海蒂，这年头，指挥还负责思想建设工作？”
正在举铁的海蒂：？？？
你在说什么鬼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