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沈云疏每每被方由汜三言两语惹到不快时,总会回府冲着拂春痛骂这等不近人情之人。
连带着拂春对御风也没了好脸色,眼见他站在马车旁,直拿眼斜看他。
御风站在马车外被拂春白眼相向,一颗心颤得厉害。
分明是公子心口不一,受罪的竟然是自己。御风想起放在书桌旁的书画缸,内里柔软,外表坚硬如铁,同公子一般无二。
明知出口之言定会惹得沈姑娘不快,御风仍是依着公子的原话一字不漏地说了出来:“公子说砚台不必相赔。”
语毕御风后退一步,唯恐殃及池鱼。马车的沈云疏闻言久久不出声,只拂春在外面瞪着御风。
诚然自己损坏了他的砚台,确实应当相赔,只他昨日还是那般模样,今日便改了主意,沈云疏觉着心中升腾了几分好似被戏耍的不快。
既他说不必相赔,自己给自己宽限几日再赔,应当也算不得过分之事吧,也不必硬要去受一受舅父的训导。
且算他为人大度吧,心中的那分不快也消失殆尽了。
御风忐忑地站在,不知过了多久,沈云疏的声音方才从马车内传出来,辨不清喜乐,“去书院吧。”
显得有些过于平静了,御风有些拿不准,若是自己再说上一句,迎来的会是平静还是恼怒。
站在原地,御风垂着头,语气中或多或少带上了些许恭敬,“公子在府中。”
方由汜少有告假的时日,沈云疏在心中忖量着,总不至于为了在府中等着看场戏弄自己的戏吧。
沈云疏试探着问道:“为何没去书院?”
莫不是病了?
这是公子并未交代的,御风思忖一瞬,只得稳妥地回答:“不知缘由。公子只吩咐去书院告假,以及在此处等着您。”
御风一早便在此处等着,大抵也不知府内方由汜如何了,莫不是真病了?
想着他方才大度了一番,自己也不好小气,正巧给舅父备了礼,现下拿着探病倒也算不得糟蹋。
沈云疏掀开车帘探出头,“可否带我进府?”
御风带着沈云疏朝书房走去,她与自己预想的毫不相同,倒是与公子想的一般无二。公子吩咐自己的时候,他便觉着她会因此而恼怒,只公子并不认同。
方由汜果真对文墨之道情有独钟,即便告假在府中也仍日日坐在书桌前。走在通往书房的小道上,沈云疏颇有几分钦佩。
走入方太傅府中方才知晓,他府中竟有着藏书阁。果真一方水土养一方人,方太傅家中几层小楼的藏书阁养出了方由汜,自己府中各式兵器养出了自己。
方由汜端坐在书桌前,头也不抬地开口道:“有何贵干?若是道谢便不必了。”
御风与拂春守在书房门前,屋内一字一句都听得清楚明白。见着自家公子这般行事,他有些想插上几句。便是看在书桌旁书画缸里的有些书画,公子也不应此般冷淡。
沈云疏愈发觉出自己竟有了几分能屈能,他既能说出不必相赔来,自己便也多忍让他几分,即便是平生自己如何也看不惯的装模作样。
挤出一丝笑,沈云疏柔着声音道:“既然来了,还是需谢上一谢,如此便多谢方公子了。”
方由汜闻言有些不自然地清了清嗓子,抬眼朝着沈云疏望去。她今日倒是与往日截然不同,她平日里少有打扮娴静的时候。
习武使然,她或多或少有些男子气概在身上,虽并不会显得突兀,但总会让人忽视姣好的面容。
今日衣裙衬得她面若桃花,赏心悦目。望着她,方由汜蓦地发现自己有些语塞,他缓缓垂下了头,只自己也没能意识到出口的声音柔和许多,“不必挂怀。”
沈云疏巡视一圈,自己寻了个位置坐下来。听见方由汜缺了冷淡的声音,啧啧称奇。
他怎地倏然转了性?
莫不是因着千佛寺,想要相帮欲母亲,竟连带着对自己也友善起来。
既他罕见地释放了些许善意,沈云疏自然也不是那等不通人情之人,思及他告假之事,她出言问道:“听闻你告了假,可是身体有恙?”
不可否认她只是客套一番,方由汜却似品出了些另外的味道,好似品茗时在茶香中品出了一丝清甜。清甜弥漫在唇齿间,顺着流入腹中,流向四肢百骸,暖地心颤不已。
方由汜回神时她正怪异地看着自己,大抵是自己极少有怔愣的时候,她看着有些诧异。
“无碍。”
沈云疏闻言挑了挑眉头,雀跃地开口问道:“那是为何?”
约莫着是对此事饶有兴致,沈云疏目光炯炯,方由汜被她看得有些慌乱,出口的话便少了斟酌,“等着看戏。”
拂春闻言又瞪他一眼,御风顶着拂春的白眼站在门外,他实在有些看不懂自家公子,他定要说些话惹得沈姑娘不快。
若说先前还觉出些方由汜的善意,现下只觉自己实是看走了眼,沈云疏打心底觉着方由汜或多或少是有几分恶劣在身上的。
这份恶劣还带着针对,沈云疏有些想要摩拳擦掌了。
只是望一眼他的身板,便有了些许不忍,沈云疏默默顺上一口气,出口的话多了几丝阴阳怪气,“可还满意?”
方由汜恍若听不出言外之意,正色回道:“一般。”
似乎有些乐于见着沈云疏吃瘪,方由汜说完有了闲情逸致,端起茶盏细细品上一口,发出喟叹。
见他此般模样,沈云疏握紧了拳头又松开,抬手伸出一根手指揉揉眉心,不发威他倒是有些得寸进尺了。
沈云疏站起身,走到书桌前方,面对着方由汜站定,伸手撑在书桌上,恶狠狠的语气,“你是不是找打?”
似乎料定了沈云疏不会动手,方由汜面不改色地坐着。
心中长叹一口气,沈云疏伸手一拍桌子,方由汜手边的一本书被震得跃起,又跌落到地上。
书页中夹着的一张纸落在了地上,方由汜一向自若的神色慌乱了起来。
见他在一瞬间面色大变,迅速起身去捡地上的纸。沈云疏以为是何种紧要之物,便也帮着去捡。
她眼疾手快,一下便拿在了手中,方由汜见状立时伸手来抢。
他少有情绪外放的时刻,沈云疏觉着格外新奇。避开他伸过来的书,藏在了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