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58
这雕像是女子模样，穿着华美的凤袍，面容姣好，神情温婉恬静。她的双臂环绕在怀抱中的少女腰间，轻抚着她的脊背，动作温柔而宠溺。
西叶娜震惊万分。她认得这个女子，是神殿里仅次于神明的存在——光耀大神，艾莉丝。
“艾莉丝？”西叶娜张嘴问道。
然而光耀大神并未答话，反而低下头，在她额头吻了一下。
西叶娜呆愣了半晌。她的视线越过艾莉丝，看向雕像后面，赫然坐着另一位神明。
她长发披肩，面容绝美而苍白，唇边噙着一抹淡淡的笑容，令人沉迷。
“雅典娜？”
雅典娜轻轻颔首，温柔注视着艾莉丝怀中的少女，眼眶微润：“是的，西叶娜。”
“雅典娜……你……”
雅典娜微笑，打断了西叶娜的疑惑，语气平静而悲凉：“艾莉丝，这世界已经毁灭了。我们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了，所以请允许我们安静地离开吧。”
艾莉丝轻轻叹息，眼眶微湿：“我知道你舍不得，不过这是命运的抉择，谁也改变不了。”
听到两人交谈的对话，西叶娜心底升起一种莫名的恐惧与绝望。她咬紧牙关，努力挣脱束缚，扑向雅典娜。
“不，不要……我还不能死……雅典娜……救救我……”她凄厉喊道，“我还不能死！”
雅典娜的面庞笼罩在朦胧的雾气里，看不清晰。但西叶娜能够感觉到，她的表情十分悲恸、愤怒、憎恨。
“西叶娜，别傻了……”
雅典娜轻叹道：“我们已经没有办法拯救这个世界了。”
“怎么可能？”西叶娜喃喃重复道。
“这里将被魔气侵蚀。当魔气渗透到这个城市的每一寸土壤，就代表这座城市沦陷，再也不可能恢复了。”雅典娜缓缓说道，“这些魔族残害了数千万人的性命，罪孽深重，他们必须承担起这份代价！”
说罢，她抓紧西叶娜的手腕，一股强大的力量冲入她的体内，将她的灵魂拖出了肉体。
西叶娜的灵魂被拉至半空，飘荡在空旷幽暗的大殿里。
“雅典娜！你干什么？”西叶娜尖叫道。
雅典娜的身躯渐渐黯淡，最终化为一缕金色流光飞入少女眉心。
西叶娜的脸色顿时变得惨白：“你把我的灵魂召唤出来，是想让我亲眼看着这个世界的覆灭？”
她痛苦地嘶吼：“你凭什么这么自私？这本该属于我的一切，为什么都要归你！”
雅典娜轻声道：“这一切都属于西叶娜，你应该拥有更好的人生。”
“我的人生？你的人生又是什么？”西叶娜冷嘲道，“你和那群神职者，你们都是一群骗子，你们利欲熏心！”
雅典娜的身躯彻底消散。大殿四周燃烧的火焰熄灭了，取而代之的是熊熊黑烟。
一阵风吹过，黑烟翻涌，将整个世界笼罩在一片阴霾之下。
西叶娜的灵魂颤抖起来。
这是魔族的力量……魔族正在吞噬这个世界……
她的身体逐渐被黑烟侵染，她的皮肤逐渐变红，眼眸充血，耳畔响起嘶鸣的兽吼，她浑身剧烈抽搐，口吐鲜血。
她的意识逐渐溃散，最后化为一具僵硬的尸体，倒在地上。
“我……”西叶娜艰难地睁开眼睛，茫然地看向四周。
漆黑的空间里弥漫着浓郁刺鼻的味道，她的视野被黑暗所遮挡，看不真切，只有无穷无尽的黑烟缭绕在四周。
不远处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一只爪子扒着墙壁，慢悠悠地爬了过来。
西叶娜抬眸望去。
那是一条蛇，银灰色鳞甲覆盖全身，腹部鼓胀，尾巴卷曲成圆柱形，看上去有几分可怖。它歪着头看向西叶娜，露出尖锐的獠牙，吐着猩红信子。
“嘶嘶~”蛇类发出警告声。
西叶娜看了它一会儿，忽然伸出手摸了摸它的脑袋，软绵绵的触感，十分舒服。
“嘶~”蛇吐着信子，扭动了一下蛇身，避开了她的触碰。
见状，西叶娜也不恼，只是静静地盯着它，眼底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这时候，蛇似乎察觉到她不怀好意，猛地朝后退去。西叶娜立马追了上去，用力拽住它的脖颈，将它拎起来，狠狠往地上砸去。她的拳脚落在蛇躯上，很快就让它疼得嗷嗷乱叫。
“啧，真不禁揍啊……”西叶娜嫌弃地撇撇嘴，“还是我的艾琳娜好欺负，一点儿都不反抗，任由我胡闹。”
话虽如此，西叶娜却始终没舍得伤害她。她将蛇丢到一旁，拍了拍身上沾上的尘埃。这时候，一颗亮晶晶的东西映入她的眼帘。她凑近了瞧了瞧，发现那是一颗宝石。
“咦？”西叶娜捡起那块宝石。它的外壳呈菱角形，棱角锋利，隐约泛着银灰的光泽。这枚珠子的质地非常纯粹，比钻石坚硬百倍，甚至能媲美金刚石。
西叶娜欣喜若狂地捧着珠子左看右看。这么大一颗宝石，她还是第一次看到呢，真漂亮啊！
“嘶~嘶嘶~”小蛇吐着蛇信子爬了过来。
它看了眼西叶娜手里的宝石，又看看自己身前这块珠子，突然张嘴叼住宝石，用力拔了出来，然后塞进嘴里，津津有味地嚼着。
“喂！”西叶娜跳了起来，指着它骂道，“你这家伙太不讲理啦，居然偷吃别人的东西！”
她抢过那块宝石，扔给了小蛇，恶狠狠地瞪着它：“拿去吧，给你吃就行了！我才不稀罕！”
小蛇欢呼一声，张大嘴巴咬住宝石。
西叶娜转身走回原处坐下。
她双腿盘膝，目不斜视，默念咒文，开始吸收魔气。
魔气源源不断地从四面八方聚拢过来，钻进西叶娜的身体里。她贪婪的吸纳，完全不管自己的灵魂正遭受着巨大的痛楚。
这样的痛苦，曾经是她最喜爱的享受。她宁愿忍受这样的折磨，也不肯放过自己的灵魂。
可是，今天的魔气太过精纯，以至于让她根本抵挡不住。
灵魂被撕裂般的疼痛包裹，仿佛置身炼狱。她的意识逐渐模糊，身躯越来越沉，意识越来越模糊，直至完全丧失意志。
西叶娜昏睡过去，小蛇松了口气。
它甩甩头，甩掉口中的宝石碎屑，随即将它含入口中，咔擦咔擦咬碎咽了下去。
小蛇打了个饱嗝，满足地闭上眼睛，沉眠过去。
……....
不知道过了多久，西叶娜醒了过来。
她揉揉眼睛，环顾四周。
熟悉的场景令她愣了一瞬，然后猛地站了起来。
她的身躯依旧虚弱，但并没有昏迷。她记得她已经死了，现在这种情况是怎么回事？
西叶娜下意识向前看去，夏桑所说的那几阶台阶正好就在她前方，她视线沿着墙根，缓缓向上移动，看到置物架的确有个一个血肉模糊的东西。
是那条被她杀死的蛇吗？
西叶娜皱了皱眉头，走上前，探头仔细观察。
她惊讶的发现，被摔得血肉模糊的蛇竟然已经不见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一具完整的人骨，正躺在置物架上。
这是什么情况？
西叶娜疑惑地伸出手，摸了摸人骨的额头。
冰凉的温度令她吓了一跳，赶紧缩回手。
“怎么会有这么冰冷的温度……”西叶娜嘀咕道，然后继续观察。她发现人骨的胸腔位置有两个小洞，像是被什么东西穿透了一般。
火焰把空气烤灼得扭曲。西叶娜仔细辨认，才看出来那是什么——两根手指！
“难道这个房间里藏着什么东西？”她喃喃自语，顺着墙根一路找去。
当她走到另一边时，果然找到了一扇门。
门是关着的，推了半天纹丝不动。
西叶娜敲了敲门，喊道：“里面有人吗？”
没有任何反应，她干脆推开了房门，迈步走了进去。屋内摆设简单而朴素，只有一张床，还有一个柜子。柜子的门是敞开的，里面空荡荡一片。西叶娜扫了一圈，最后在床铺上找到了几个布娃娃。
“这是？”她弯腰将几个布娃娃抱在手里，心中莫名浮现一股奇异的感觉。
就在此时，一个清晰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低哑沙哑、沧桑古老，带着无尽岁月的厚重感。
“……我等待这一天，已经很久了。”
“……”西叶娜浑身一震，猛地抬起头。只见屋顶悬挂着一盏烛灯，幽蓝色的火苗微微晃动着。
“是谁？你是谁？”西叶娜急促地问道，“请你出来！”
烛灯燃烧的速度骤然加剧，灯芯发出哔啵的响声，像是要爆炸一般。
“呵呵，不必慌张。你既然能够踏足神圣的禁忌之境，想必已经知晓我的存在。”
西叶娜皱了皱眉：“禁忌之境？那是什么？”
“神圣之境，是神明创造世界后为了区分神和凡人而特意划分的一片空间。这片空间充斥着神圣的力量，对于普通生物来说，它们就是传闻中的‘仙境’。但是……”
“但是什么？”西叶娜迫切地追问。
苍老的嗓音停顿许久，才慢悠悠的说道：“神与人的差距太大，因此这里永远不会诞生出神明。”
他的嗓音里充满遗憾。
西叶娜听到他的话后，脸色变幻莫测。她忽然意识到一件事：这个世界或许是假的！
这是一片梦境！
她想要挣脱出去，但身体却仿佛被定格了一般，根本动弹不得。她努力睁开双眼，却只能模糊地看见眼前的烛火。
她想要呼救，喉咙里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她的身体像是被施展了静止法术，连思维也跟着凝固。
“我们等待了数万年，终于等来了你。”苍老的声音再度响起，“孩子，快点唤醒神殿吧！”
西叶娜的脑袋嗡嗡作响，她费力的抬起手臂，轻轻碰了碰眼前的烛火。烛火摇曳了一阵，随即黯淡下去，熄灭了。
“……”西叶娜呆滞了半晌，忽然笑了起来，笑得歇斯底里。
“哈哈哈哈……这就是命运的安排……你们以为我会乖乖听话吗……”西叶娜仰天长啸，“我绝对不会屈服！我绝对不会让你们如意！”
她大吼道：“我是不会成为你们的奴隶的！”
“……哈哈哈哈……”
笑声戛然而止。
人类的手指，连带着小半只血肉模糊、白骨森森的手掌，静静躺在置物架上。而一颗乳白色的骰子，就漂浮在这堆残肢旁边。
西叶娜怔怔地看着眼前的景象。
突然，那颗骰子滚落下来，砸在她脚背上，溅起一朵灰尘。她低下头捡起骰子，看了一眼。
六点。
“……这算是什么鬼？”西叶娜茫然无措地盯着骰子看了一会儿，突然又哭又笑起来，“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她的笑声凄厉刺耳，宛若野兽悲鸣。
西叶娜不由自主的抬起右手，轻抚左手食指。这里光滑平坦，毫无伤痕，哪里像是刚被挖去半块指甲的样子？
“不……”西叶娜突然捂住嘴巴，拼命压抑着哽咽，“这一定都是假的！我一定是疯了！”
她用仅剩的一只手按住额头，似乎要逼迫自己冷静下来。
但是这根本不可能，她从未遇到过如此离奇的事情。一个活生生的人，眨眼间变成了一堆破烂碎骨，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啊！”她突然尖叫一声，扑倒在床上，双腿颤抖，浑身哆嗦，“我该怎么办……我要怎么办……呜呜呜呜……”
一串晶莹的泪珠从她的眼角流淌下来。
…….......
不知过了多久，她渐渐镇静下来。
虽然仍然恐惧害怕，但她总归能够控制好自己的情绪了。
“不管这些是真实还是虚构的幻想……这里是我曾经居住过的屋子，我不能放弃这里……”西叶娜喃喃说道，“至少先离开这里。”
她试图爬起来，但尝试失败了。
西叶娜咬牙，狠狠往床板撞去。
“咚——”一声闷响。
西叶娜痛苦地呻|吟一声，趴伏在床板上喘息了半晌，才勉强撑着身体坐直。她看了看自己的右手，已经恢复如初，就仿佛方才那只手并没有被挖掉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