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1 章
三娘自??知??她阿耶要回来, 每天??数着日子盼望元日到来。 元日的“元”字指的是新年?一天，也就是正月初一，为了圣人的安危, 外官除非是圣人召见不能随??出入温泉宫。即??他??所住的院落不算内苑，武将也不能自行入内, 只能等候圣人的召见。 以郭子仪现在的品阶连单独进奉的机会??没有，只能跟着文武百官在元日向李隆基上贺表，远远地向天子表达自己的敬慕拜服。 三娘左盼右盼, 盼到除夕夜??有些睡不着。 说起来这本来就是大唐难得的“金吾不禁夜”之一, 夜里坊市是不用关门了，长安的百姓??可以自由地在坊市间行走，不必担心回家晚了进不了坊门（兴许还进了大牢）。 郭家祖母瞧见三娘那精神奕奕的模?，不由和丈夫感慨：“你看她与子仪也没见过几面, 竟是这么盼着见他, 可见父女天????是相隔千里万里也没法阻挡的。” 郭家祖父哼了一声，没说什么。郭子仪那小子常年镇守边关, 妻儿?扔在长安，没尽过几天为人父的责任, 哪里值当他宝贝孙女这般惦念？ 不过郭家祖父也就面上嫌弃, 实际上也知??行伍??涯有多艰难，心里头同?盼着能见久别的儿子一面。 郭家祖母摸着三娘的脑袋劝说：“你今晚若不好好睡下, 明儿起不来可就见不着你阿耶了。” 三娘这才乖乖去睡。 翌日她天没亮就醒了, 不仅自己醒，还挨个去喊醒自己认识的所有人，说是元日醒得越早, 今年越有干劲。 这也不知她是??哪听来的，反正她讲得头头是??。此??爆竹声也?始此起彼伏地响了起来, 众人????随了她的意，与她早早相携在外苑散起步来。 知晓她迫不及待想见她阿耶，李俨说??：“我知晓他??在哪里，我带你过去。” 等候召见的文武百官也不会起太晚，大多??是天没亮就在外头候着。 听李俨这么说，三娘目光一亮：“可以吗？” 李俨点头，吩咐人领其他小萝卜头回去，自己带着三娘去外臣等候觐见的地??。李泌不放心他??两个小孩子乱跑，也抬脚跟了上去。 三娘挥别自己的老朋友和小朋友??，满含期待地跟着李俨两人往前走，嘴里还说??：“我许久没见过阿耶了，不知能不能认出他来。”她记??再好也抵不过上回见到郭子仪??还太小，记不清人可太正常了。 李俨说??：“我??一会可以找裴将军问问。” 李泌闻言看了李俨一眼。 三娘一想到马上??能见到她阿耶了，自是兴高采烈地答：“好！” 李俨被她的快活感染了，笑着说：“你阿耶应当与你祖父他??挺像的，你这般聪明肯定不会认错。” 两个小豆丁边说边走，不知不觉??抵达目的地。大年初一京师凡是五品以上的官员??要来向李隆基贺岁，再加上那些退休的、有爵位的，那更是满满当当排了一片的人。 三娘看得有点眼晕，直至看见队伍末端正在检阅金吾卫的裴旻才一下子找着了目标，径直跑过去问裴旻：“裴将军，您知??我阿耶排哪儿吗？我阿耶姓郭，??安西??护府那边回来的！” 没等裴旻低头看向跑到自己脚边的小豆丁，一只大手就??旁边伸了过来，一把将三娘捞了起来。 三娘骤然被抱得老高，一下子呆住了。她转头看向叫自己突然腾空的人，却见抱住自己的是个络腮胡子高大男人。 男人瞧着不过三十多岁的模?，?量极高，双目?炬。他虽长了满脸胡子，眉目却仍能瞧出几分他本来的英俊。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他当初年纪轻轻??以武举?一的名次进了军队，到了行伍中怎么??得是个小长官，总得想些办法让自己看起来?熟一些。于是他??长胡子起???始蓄须，永远把自己的一张俊脸藏在茂密的胡子后头。 三娘近距离与男人对视了一会，才??他比上次更为浓密的胡子底下认出那双好看的眼睛。她惊喜地喊??：“阿耶！” 男人正是远??安西??护府归来的郭子仪，他也许久不见自己女儿，本来是认不出来的，直至三娘跑到裴旻面前询问他在哪儿他才晓得那由两个俊秀小郎君送过来的小娃娃是他??家三娘。 郭子仪朗笑??：“还以为我??阿晗认不出阿耶了。” 三娘闻言有点小心虚，但坚决不承认自己确实没法在这么多人里找出郭子仪。她笃定地??：“才不会认不出来，阿晗记??可好了！” 说完她还偷偷往李俨他??所在的??向看了眼，眼神里的意思是“你??可别出卖我”。 郭子仪哪里会错过她的小动作，但还是贴心地没拆穿她，只笑着问她李俨两人的?份。其实光??衣着打扮他也能猜出几分，可听说李俨乃是太子长子后他还是顿了顿，侧?向李俨见礼。 李俨目前还没被封郡王，见状自是避?郭子仪的礼，对郭子仪说??：“我和阿晗是好朋友，你是阿晗的阿耶，对我不必?此多礼。”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郭子仪听了“好朋友”三个字，暗自挑了挑眉。 看来妻子在信中说的还是太少了，信中分明直说她与贺知章他???了传说中的忘年交，怎地到了行宫这边又和皇孙交上朋友了？ 想到太子李瑛近些年的处境，郭子仪有心想让女儿离东宫远一些。可面对眼前这么个满眼真诚的小子，郭子仪也没说什么，只笑??：“多谢你??照看阿晗。” 李俨??：“阿晗很聪明的，不用我??特意照看。” 李泌也跟着点头。 郭子仪没有与他??再多说，只问三娘最近??在做什么。 当今圣上因前宰相张说私自拜访岐王李范，又??常与相熟的??士凑一起搞各种封建迷信活动，曾正式下令申诫：诸王、公主、驸马、外戚家，除非至亲以外不得出入门庭、妄说言语。 且还勒令百官不得与卜祝之人交游。 所以别说他??这些镇守在外的武将了，连京中的文臣也不得私自与一众皇亲国戚往来。虽说太子看似没有包含在内，可谁又敢往太子那边凑？ 众所周知，当今陛下不仅长相肖似太宗，行事也肖似太宗。 当年太宗曾策划玄武门之变，当今陛下则是分别策划了针对韦后和太平公主的两场夺权政变，一次杀了韦后、助睿宗皇帝复位?为太子，一次杀了太平公主、?为真正独掌大权的帝王。 既然当今圣上有着这?的继位之路，他对待太子的态度就不难理解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太子小的??候，赵丽妃正当圣宠，圣人自是怎么看怎么喜欢。 可后来赵丽妃色衰爱弛、黯然离世，只留下个年纪渐长的太子独自面对圣人，父子关系无人居中调和；?今宫中又出了个宠冠六宫的武惠妃，武惠妃所出的寿王更是格外得圣人钟爱。 这种情况下，东宫这趟浑水就更没人敢去蹚了。 郭子仪虽是武将出?，实际上却并非莽夫，京中形势他还是看得很清楚的。 不过他只是回京几日??又要赶回安西??护府去，倒是不必太操心这个。 只是三娘还这般小，很多事还不该与她讲…… 三娘哪里知??郭子仪心中的复杂想法，只兴高采烈地与他讲了一会话。直至有人来通传说陛下?始宣见朝臣了，她才依依不舍地挣扎着下地，问郭子仪：“一会您过去看阿翁吗？” 郭子仪点头。 三娘??打算在外头等他。她眼巴巴地目送郭子仪缀在朝臣队伍末尾入内，才对李泌两人说??：“你??先回去吧，我在这里等阿耶出来就好。” 李俨??：“外边冷，不?去东庑那边等，我领你过去。”他边说边拉着三娘往里走，李泌也跟了上去。 三娘想坐在门口的地??看着朝臣??什么??候出来，李俨??让人把火炉挪到靠近门口的地??，三个人围在炉边聊着天等郭子仪他??结束这次觐见。 大年初一这场大朝会自然不会轻易结束，期间有仆??回去取了他??今天要看的书过来，三个年岁不等的小孩儿??坐在那儿捧着书卷各自读书。 等到漫长的大朝会终于告一段落，先出来的是太子李瑛与张九龄等重臣。 三娘听到动静抬起头看去，一眼瞧见为首的太子李瑛。 太子李瑛的母妃本就以容貌得了圣宠，李隆基本人也颇英俊挺秀，是以李瑛长相自然差不到哪里去。 只是他眉宇间总带着几分难言的沉郁。 不仅三娘正暗自打量着走出来的太子，太子李瑛也注意到了东庑多出来的几个小孩。他迈步走了过去，笑着问??：“阿俨怎么在这里？” 有的人一笑起来，模???大不相同了。比?眼前的太子李瑛就是?此，本来他看起来一副心事重重的模?，看起来不大好亲近。 ?今看他朝李俨露出慈父的一面，那种叫人不太喜欢的郁结??散了大半，整个??熠熠??辉起来。 这?看的话，李俨很像他阿耶！ 随着李俨起?喊了声“阿耶”，三娘也悄悄收回观察他??父子俩的目光，和李泌一同起?向太子李瑛见礼。 太子李瑛和气地免了他??的礼。 李俨这才回答刚才的问题：“我??陪阿晗等她耶耶出来。” 太子李瑛闻言将目光转到三娘?上，才五岁大的小孩看不出什么来，只觉她一张脸蛋水灵灵的，眼睛更是乌中透亮、灵黠动人。 这般可爱的小娃娃想来很容易交上朋友。 像他家李俨、李俅自??与他相识，回来后??总忍不住提起这么个新朋友。 既然父皇让这群小娃娃凑一块读书，他??这些大人??莫要干涉了。 太子李瑛语气温煦地笑??：“一会应该就出来了，你??且在这里再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