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温暖
除夕夜。
凌树将车开进庄园时, 凌安妮对爷爷的财富实力产生了具体的认知；而当他继续往前开，庄园的全貌展示在凌安妮面前时，她就更坚定了能从爷爷手中拿到赞助的信心。
越往前开, 凌安妮心中的期待值就层层加码飙升。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普通人来到这里只能看出花花草草好看, 建筑好看，占地好大，而穿越前出身顶级豪门的凌安妮, 分得清这里有多少名贵花草树木，某个建筑多么烧钱，整体布局要出自怎样的名家大师……
说点通俗易懂的话，她爷爷的这个凌家非常有钱，和她穿越前的家境不相上下吧。
这就好办了呀, 如何拿捏有钱人内部的家庭关系, 这题她会做！
她今天特地换了一身喜庆的红色拜年服, 对照着小红薯上的编发教程折腾半天, 而她爹妈就随意多了，看上去只是想回去吃顿饭。
凌安妮也不觉得奇怪，她已经了解到了凌家在凌树这一辈的关系有多复杂。她爷爷凌业一共娶了三任妻子, 合法的亲生子就有四个，要是把养子、私生子加在一起, 那足足有九个。
凌树就是凌业第二任妻子的儿子, 可想而知地位有多尴尬。不过好在他本人没什么大的野心, 欣然接受了爷爷给他一笔信托基金的安排, 放弃了对家族企业继承权的角逐, 这些年过得十分快活。
至于和凌家老宅, 以及他那些兄弟姐妹们的关系，就是塑料亲情，面子上能过得去就行了。
凌安妮也没有参与到这场豪门争斗的想法，看这些人在里面争来争去，哪里有凌树周思华每天环游世界，任性花钱来得开心？
凌家的财富真的快达到顶峰了，即使是分给凌树的一小份，都够他挥霍几辈子。她爹妈说不留给她之类的，只是玩笑话。
但要是凌安妮想拍电影，还是得自己搞钱。她爹凌树的至理名言：不怕富二代花钱，就怕富二代创业！
所以这种涉及到投资的，简直是无底洞的事情，还是交给她爷爷凌业去投钱吧（。
凌树已经很久没回来过年了，他和老宅的凌家人互不思念。但豪门的表面功夫还是要做足，凌树带着妻子女儿下车时，有好多人一拥而上来迎接，在老爷子面前充分表现了兄友弟恭，家人情深。
虽然大家脸上的表情都很塑料，但问题不大，他们一家三口也在飙演技罢了。
只是吧……凌安妮抬头，看了眼坐在上位的爷爷凌业。
感觉他老人家，不像是会喜欢这种装模作样表演的类型呢。
这场团圆饭，真是刀光剑影，吃得一点都不安生。大家面上其乐融融，但暗里风起云涌，不是这边明褒暗贬，就是那边针锋相对，偏偏他们还以为自己伪装得很好。
凌安妮从头到尾一言不发，他们这低头干饭的一家三口当然也就没有吸引到任何火力和关注。
凌树都是明牌退出继承权争夺的人了，还管他干什么？
餐桌上的大boss，受到所有人关注的凌业，全程没露出任何表情，让想要揣摩他心意的后辈们不禁失望。
凌安妮将饭桌上的一切尽收眼底，但她还是道行不够深，没能发现凌业投来的注视。
她什么都听懂了，却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凌树是真傻，他的女儿很擅长装傻。
很有意思。
**
团圆饭吃完了，中年人的饭桌交锋结束，接下来就到了各位小辈们争奇斗艳（？）的时间。
论辈分，凌安妮竟然还发出去不少红包——凌树结婚生育都晚，他的兄弟姐妹们，有不少都抱上孙子孙女了。
啧，这爷爷的压岁钱还没拿到，她就先花出去那么多，今天要是不赚回来，她就亏大了！
和凌安妮同辈的堂兄弟姐妹们，年龄范围就很广了。他/她们争先恐后，在爷爷面前说自己这一年的进步情况，取得了什么成就。
略过几个还在读书的，已经毕业的基本都在聊手头上的项目。有自己创业的，也有看好投资的，总之核心意思只有一个，希望获得爷爷的认可。
至于赞助金额，对他/她来说反而是小事了，爹妈会给钱。
凌树其实对凌安妮也不抠，要什么就给买什么，只是创业免谈（。
凌安妮的处境其实有一点尴尬。论年龄，她应该和还在读书的那一拨坐到一起，比拼一下大学和绩点，但偏偏她又算是已经工作，在另一拨人里显得特别年轻。
最无奈的是，以华安目前的规模，和人家的项目比起来就真的是小打小闹了。毕竟华安成立之初，只是凌树为了满足周思华随口说的一个愿望而送她的情人节礼物，随便投了几百万而已。
以至于凌业突然cue到凌安妮，说她经营的华安半年内净利润猛涨几倍，她都能谦虚地答一句：“只是基数小，在运气好的情况下显得多了。我这都是闹着玩的，哪能和哥哥姐姐们比。”
凌业看她一眼，没接着说。
事实真的是这样吗？他粗略看了几眼华安这半年的发展，就知道这个孙女的眼光极佳。
她没有一步需要试错，每一个选择都是最佳答案，这怎么能用“运气好”一概而论。
公共谈话时间结束，凌业只点了凌安妮一个人去书房。说是很久没有见过她，单独聊几句。
那确实是很久很久了，连凌树都不记得，自己有多少年没带着妻子女儿看望父亲。
忽略掉其他人看向自己的复杂视线，凌安妮陪着爷爷去到楼上书房，给他冲了壶茶。
祁门红茶有独特的冲泡方法，不需要润洗，直接冲泡，每一泡都是快进快出的出汤，入口是花香，果香，还有几分淡淡的玫瑰香。
“你是很聪明的孩子，不会做无用功。”
凌业品完茶，就直入主题，“说吧，你最近想搞什么大动作？”
很好，看来有戏！
凌安妮就喜欢这种不说废话的性格，她也不藏着掖着，真诚地看着爷爷的眼睛说：“我想拍部大制作的电影，但是资金方面有些困难。给我五分钟，我给您详细说说这个项目。”
她从口袋里拿出U盘，插进电脑里开始播放PPT。
又到了开局一张图，吹牛骗投资——说错了，是深入介绍项目内容，重点讲解前景与收益，与天使赞助人共同展望未来。
说的简单点，就是敲碗请求爷爷打钱（bushi
在凌安妮描述的计划中，她想拍的是一部古装电影大制作，以太平公主和上官婉儿的故事为主线，深度还原盛唐时期上至天子权贵，下至贩夫走卒的精神面貌。
既然有这样的远大目标，不止服化道要十分讲究，在现有的影视基地达不到凌安妮要求的情况下，她打算自己仿建三大宫，还要复刻东西市和芙蓉园，沉浸式梦回长安城。
当然，这么大的投资不可能只是为了拍一部电影，凌安妮还想到了后续的开发计划。
比如说，这里就是最权威、最专业的唐代背景影视基地，以后会有数不清的剧组慕名而来；在建筑群内，完全能开发成国风主题乐园，安排NPC与游客互动，重现电影经典剧情，吸引粉丝拍照打卡；这里还能安排剧本杀、照相馆等等体验类项目，东西市的坊位也可以开放商铺出租，会有大批品牌争抢入驻……
凌安妮口若悬河，情绪越来越激昂：“爷爷，盛唐布景都只是一期投资，要是这个项目爆了，中华上下五千年，二期三期多的是素材，汉朝的长乐宫、未央宫和建章宫都可以搞一搞，宋朝清明上河图也能等比例复刻，要是能把阿房宫也修出来，那得多气派啊！”
凌业也不急着表态，只是问：“那先说说这盛唐一期投资，你打算做多大规模？”
“艺术这种事，向来是丰俭由人，就要取决于您的兴趣了。”
给得钱少，就精打细算凑合着建，目标能用就行；给得钱多，就精心雕琢细节，打造绝世珍宝，争取名动海内外。
凌业觉得有点意思：“如果我很有兴趣呢？”
愿意多投钱？要是这么说的话，那凌安妮可就不困了。
她精神振奋，又调出下一张PPT，是她花了几千块，请帝都大学建筑系的师兄加急画的宫殿图。师兄为了接她这单熬了个通宵，才赶出这略显粗糙的成品，毕竟工作量太大了。
凌业：“你刚才说知名大导，顶级编剧，专业摄制团队，怎么没有具体人名，是还没找到吗？”
凌安妮面不改色：“现在是没有，但您赞助后，我保证立刻就有了。”
那些导演编剧都现实得很，没有资金，谁陪你做白日梦？
这年头，只有投资人的钱最好骗（bushi
凌业：……
他看了眼宫殿图，评价道：“没想到你还挺有艺术天分的。”
凌安妮心中升起期待，用真诚的眼睛看向凌业：“爷爷是在夸我，这张宫殿图的审美特别好吗？”
凌业：“想多了。齐白石会画虾，你会画饼。”
凌安妮：……
没关系，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只要爷爷没有一口拒绝，那就是有戏！
她扬起热情的微笑，直说道：“爷爷，我这个项目吧，还缺一块地。”
凌业一针见血：“除了你的饼，还有什么是不缺的吗？”
……那确实是一无所有，全靠忽悠，但这不重要！
凌安妮打开地图，标记出早就挑好的地点：“我看这块地，就很合适。而且一期建成后，二期三期还有周边的扩建空间。”
最重要的是，这块地已经由凌家旗下某子公司拿下，且申请到土地使用许可了！
它的原计划是建造主题乐园，规模和上迪差不多大，只是恰好负责此事的高管被爆出亿点丑闻，这个项目就被搁置，还没开始动工呢。
简直是天赐良机，要是不拿下这块地，凌安妮觉得都对不起自己辛苦假笑一晚上，好累的。
她用闪亮的星星眼看向凌业，目光里全是期待。
慈祥可亲的爷爷啊，您不觉得这块地，很适合作为除夕夜的新年礼物吗？
很可惜，她不是什么三岁半幼崽，商海浮沉数十年的凌业也不可能莫名其妙对她心软，任她予取予求。
凌业：“原计划是建造游乐场主题乐园，人家的方案可比你精细多了。”
凌安妮丝毫不慌：“爷爷，咱们就敞开天窗说亮话吧。在两份方案的对比中，您也很清楚，创意才是真正的核心竞争力。至于精细度什么的，我只是受限于时间不够，不然在项目真正落地前，要怎样的方案，我都吹得出来。”
刚才在楼下，她那些哥哥姐姐们就是吹得天花乱坠，各种专业名词、多种语言都蹦出来了，听起来很厉害，但真论起核心创意，都是别人玩剩下的东西。
不是说跟风就赚不到钱，恰恰相反，对凌家旗下的企业来说，复刻他人的创意再迅速抢占市场，其实是很安全、盈利可预期的方式。
但，对于将凌家发扬光大，使其迈上新台阶的凌业来说，他还没有真正老去，又怎么会只追求保守收益，不敢去开拓新领域，一口气吃下最多的利润呢？
凌安妮：“在游乐场这块，国内做到顶级水平的也就是迪○尼。凌家固然可以和它打擂台，抢占这块市场，但我们要投入多少成本呢？迪○尼最值钱的是它的品牌形象，毕竟过山车、旋转木马遍地都是，为什么游客非它不可？”
“与其花上以几十年为单位的时间去和它争夺，不如挖掘华夏的传统文化，这是历史的积累，岁月的沉淀，轻而易举就能调动民众的认同感。不止是这几所宫殿能赚到钱，也能提升凌家企业在大众心中的好感度。”
嗯，她这都是实话。至于宣传复刻版盛唐长安城也需要砸下大笔营销费用这件事，只是暂时不需要提的细节而已。
凌业沉思片刻。
他这个孙女挺会吹的，但说得也有那么几分道理。其实这块地的游乐场建造计划，本身在子公司内也是有很大争议的，还涉及到几个孩子间争权夺利的问题。如果把它给凌安妮，倒不失为一种平衡端水的方法……
这孩子，是不是连这点都料到了？
凌业做了决定：“这块地，可以让你用。”
“但不可能白送给你，这是公司资产。”
好吧，就知道没那么容易——刚兴奋了半秒的凌安妮被动冷却情绪，很快想到了办法。
买是不可能买的，对华安的现金流来说太危险了，很容易被竞争对手趁虚而入。
凌安妮：“那我就成立一家新的公司，专营这块地及后续宫殿建造，主题乐园运营的业务，将来和华安合并为集团。新公司的话，就让持有地皮的子公司直接入股？”
凌业不禁挑眉，看来她对华安未来的发展很有信心啊，原始股是一分都不想让出去。
“可以。那你现在可以说，一期投资需要多少钱了吗？”
凌安妮谨慎地比划了一个数：“不算地皮，建造的初期预算是八个亿。”
这是很高的标准了，她只做精品中的精品！
凌业听完神色未变，和他估计的差不多。这个孙女，是懂行的。
他思考一番后回答：“你长这么大，爷爷也没送过你什么礼物，这些年的一起补上好了。我给你出三个亿，算是送你的；还有两个亿，是我入股的金额。”
说完后，他饶有兴致地看着凌安妮。
剩下的三个亿，她要怎么办？是先动工，边建边招商引资，还是拿着地皮去贷款？
看她的眼神，似乎是想到办法了。
谈好事情的两人共同下楼，立刻吸引了全场的目光。凌业的表情还是一如既往毫无波澜，凌安妮的脸上似乎是有些……感动的泪水？
凌安妮：七秒落泪技能，她和季老师学会了！
等两人落座后，就有耐不住的长辈询问凌安妮，这是怎么了？
凌安妮吸吸鼻子，用崇拜敬仰的目光看向爷爷，又握住这位长辈的手：
“已经很久没回家，本来以为大家都不记得我了……但爷爷刚才特意把我叫去书房，很关心我的学业和身体，还说让我有什么困难，就找各位叔叔伯伯姑姑婶婶堂哥堂姐堂弟堂妹，说我们凌家人之间感情很好，一直是相亲相爱的……”
幸好是她肺活量够强，才一口气念完这一长串，应该没漏下谁吧？
凌树：？
周思华：？
凌家其他人：？
这是凌业能说的话？他们不信！
凌安妮擦擦眼泪，又去问凌业：“爷爷，是不是这样啊？”
凌业：呵，这小狐狸。
他这万年不变冰山脸自然不会有什么表情，也不回应。
没人接戏的凌安妮并不尴尬，她自己就接着演下去：“你们看，爷爷都默认了。唉，爷爷的感情都藏在心里，他其实很希望我们家所有人都团结在一起，互相帮助，只是他不好意思说……”
“我真是，我真的太感动了。这就是有很多家人的感觉吗，原来遇到问题，也不用我一个人自己扛……这肯定是爷爷希望看到的，和谐一家人。”
凌业：冷漠.jpg
凌安妮暗示得非常明显了，闻弦知雅意的姑姑立刻附和道：“那当然了，咱们是血浓于水的亲缘关系，我们不帮你，还有谁能帮？”
旁边的叔叔也抢着说：“安妮，你最近有什么事是需要帮忙的吗？只要能用得上我们的，你千万别和叔叔们客气，都自己家人。”
凌安妮：“我……算了还是不说了，说出来怕大家笑话，我也没什么能回报你们的。”
气氛都烘托到这了，怎么能不说呢？
另一位叔叔赶紧接话：“你这话就太见外了，咱们家一向是互帮互助，不求回报的。”
这话得到了其他人的一致附和，纷纷表示让凌安妮不要客气，有话直说。
嗯，既然你们这么上道，那她就直说了。
凌安妮：“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想拍个电影，布景建造还差亿点点资金……”
**
过完年，心情愉悦的凌安妮带着她筹到的九亿资金离开凌家老宅。
超额完成计划，好耶！
凌树在前面给她举起大拇指：“宝贝，你这可太牛了！”
光凭一张嘴，画画饼就能空手套九亿，资本家听了都要落泪。
好像他们就是资本家，那没事了。
周思华：“只是他们给的钱又多又杂，划分股份估计是难事，妈咪帮你找个专业经理人来弄吧。”
凌安妮眨眨眼睛：“啊，这有什么难的？不就是爷爷投了两个亿，子公司的地皮折算市场价入股吗？很简单啊！”
凌树：？
周思华：？
啊这，其他人不是都众筹给你了很多钱吗？
等一下，难道你那天又哭又演的，其实不是想凑股份，就是单纯白嫖？
演员拍一天戏才208万，凌安妮哭一场就净赚四个亿啊！
#怪不得大家都说娱乐圈的钱最好赚
#你们只是人均损失几千万，但凌总可是落泪了啊！
没错，她就是这样想的。那些叔叔伯伯姑姑婶婶等等给的钱……
凌安妮理直气壮：“这都是长辈们送的一点心意，是给我的压岁钱，怎么能和利益挂上钩呢？”
“凌家是团结的大家庭，谁也不能用肮脏的金钱，玷污我们之间纯洁的情谊！”
爷爷都看在眼里呢，说好的互帮互助，不求回报。
啊，真是好温暖一家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