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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第二十章:真假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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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想到居然就这么逃出生天, 柳扶微心脏重重一跳,只觉得自己好像捡了个天大的便宜。

不过,这兴奋劲儿才维持一时片刻, 她又倏然回神:之前的事发没发生,我也阳寿都无几了,到底还剩下十天还是八天都不好说。

她放弃思考地倒在榻上, 莫名沮丧起来。

事实上, 她临时起意重返人间, 本来是想再见一见阿爹。

可如今她人还飘在北地,纵有日行千里之能,怕是支撑不回长安了。

说不上后悔, 也说不上无悔。

只余茫然。

*****

人若是生来悲悲戚戚,岁月悠长也是烦恼三千。

反之亦然。

这一觉过后上了岸,随车队入繁市,嗅胡肉汤饼香, 前一夜的悲思悉数消弭——见老爹一面吃十天牢饭或吃十日人间美味, 唔, 那一面不见也罢。

灵州酒醇肉香, 柳扶微满腹馋虫被勾起,自是想坐下好好品鉴一番。奈何戈平一心要赶至都军府, 又不肯单独落下她, 一碗馎饦汤后继续赶路。

应是尚没完全洗清“妖人”的嫌疑吧,美其名曰带她返京。柳扶微丝毫不介怀, 她一个身无分文的垂死之人,有人肯为她提供食宿, 焉有相拒之理?

一路上又被问了不少关于袖罗的问题, 经一夜打磨, 基本能把谎圆得滴水不漏,戈平抠不出所以然,她倒顺着话藤摸到了瓜——原来是丢了世子。

这不是小事,她问:“你们如何得知质子是被袖罗教所掳?”

“父帅身上的伤是傀儡线所致,”戈平道:“澄明先生说,那是袖罗教独有的阴毒妖术。”

“哦……”这一点她深有体会,“他们为何要劫走质子?”

戈平摇头,“妖贼之心,无从揣度。”

大渊诸将,除神策军定远侯外,当属戈平的老爹戈望名头最响。

十数年来率庭北军拓疆扩土,使龙城边郡固若金汤,圣人封其“靖安侯”,民间亦有“但见靖安战袍起,西山胡马岂能逃”之说。

自古名将功劳越高流言越多,一旦丢质子的消息传出去,难保朝中不会有人暗做文章。

戈平又道:“澄明先生说,凭我父帅身手,袖罗中能伤他者本寥寥无几,此人在教中想必位份不低。姑娘被困袖罗岛这么久,可知教中都有谁善用傀儡线?”

莫非是席芳?面对心急如焚的小将军,本不该肆意糊弄。奈何她也实在知之有限……

“我只晓得傀儡线并非谁都可修得,那时,我是说我被劫走时,隐约听说他们教内弟子内讧,应是有人对教主不满……”

她本想暗示他要否换个路子打听,哪知戈平毫不意外:“这我知道。”

“啊?”

“半年前,袖罗教前教主郁浓被人取而代之,在江湖上引起了不小的动静。”

说到此处时,马车已至府衙之外,她手中的水壶差点没拿稳,“你是说郁……教主被篡位了?”

“姑娘竟不知此事?”

“……那现在的教主是谁?”

尚没来得及开口,有人急急奔于马车前:“少将军,王子回来了!”

王子即是质子。戈平神色一振,又听人抖着嗓子道:“可王子情况不大对……”

“如何不对?”外头澄明问。

“属、属下也说不清……总之,少将军和大人快去看看吧!”

戈平亟不可待下车,柳扶微掀帘看了一眼都军府的匾额,将披风帽檐一拢,也随其后。

一过前院,听得一阵惊天动地的哭声,内厅中一名男子被捆缚于凳子上,涕泪沾襟且奋力挣扎,如遭酷刑。

厅内一干士兵皆手足无措,戈平愕然,“为什么绑着王子?”步上前去。

熟料质子一见到戈平,忽地“嗷”一声,蹦出一连串番语,柳扶微当然听不懂,只听末尾夹了一句:“狗贼!还我宝儿命来!”

戈小将军被那狰狞之态吓一跳:“他在鬼嚎什么?”

澄明当即把他拉退一步:“王子应是中了什么法咒。”

这人形态疯癫,莫名令她想起当日在大理寺那群自刎的公子哥,她惴惴不安睨了周围一圈,心道:不会吧?不会这么倒霉又碰上席芳吧?

澄明转问周围兵士,“是何人送王子来的?”

“是我。”

众人循声望去,但见侧门处走来一人,一袭明黄色直裰锦衫,袖口拿狐裘滚边,连发冠与腰带都透着金光闪闪,无不赤裸裸地显露一个“贵”字。

也算是一个俊朗的青年。抛开略微深邃的眼窝、以及只勾半边唇的做作笑意的话。

他好整以暇走到那质子身旁,望向戈平:“现在松绑,胡塔尔王子非将小戈将军你抽筋扒皮了不可。”

“什么意思?”戈平道:“你又是谁?”

那青年不答后句,金边折扇于指尖来回转悠,“王子所中乃是袖罗教的独门秘法‘情丝绕’,今日若非是本公子,少将军怕是少不得要挨暗箭了。”

有士兵道:“我们发现王子时他匿于顶上,确是这位公子将王子的毒镖打落在地。”

言罢,隔着布帕递出两枚泛黑的银镖。

澄明同戈平交换过眼神后,步看向那青年:“敢问阁下是……”

那青年笑笑,“唰”一声打开自己的金扇,恨不得闪瞎众人双目一般晃了晃:“我姓司。”

众人皆惊。

澄明见着扇面上“知愚知乐”四个大字,问:“莫非是……太孙殿下?”

青年眉梢一挑:“眼力不错……”

柳扶微简直要惊掉下巴。

这才过八个月呢,袖罗教教主换届不说,连太孙殿下也换人了?

“我就是司图南。”青年补了上句。

柳扶微:“……”

???

……

这人是冒充的太孙殿下。

这是柳扶微的第一反应。

可……不去计较脸的差距,就凭这一身轻佻又不着调的气质,还太孙呢……谁信?

“皇太孙殿下?”戈平略微瞠目,“您怎么会到这儿来的?”

“……”

所幸澄明尚且警惕:“素闻殿下盛名。我等未曾有幸一睹真容,阁下如何自证身份?”

“是真是假,请戈帅出来不就明了了?”

戈平张了张口,澄明道:“戈帅不在府内。”

那青年眉梢微微一挑,自怀中掏出一枚金印,“上月我同令尊才有过通信,信中提及欲来此查一桩案,金印于此,戈小将军自可分辨。”

世人皆知当年圣人册封太子时同时册立太孙。而太子金宝只有一枚,是以,圣人着名匠另刻一金印,方圆三寸,上纽腾云之鹏,篆有“皇太孙宝印”五个大字。

倒是……与传闻中如出一辙。

戈平不敢擅断。

可上月初父帅是收到了一封来自太孙殿下的信,并将那信交予他保管。事已至此,当即去书房取信,并用印泥拓了金印细细比对——连细缝深浅都别无二致,属实来自同一枚金玺。

戈平不疑有他,这才撩袍行拜礼,他这一跪,整院的人齐刷刷跪了一地,唯一一个还支棱在原地的柳扶微兀自傻眼:假太孙揣了枚真宝印,这唱的是哪一出?

“都起吧,本太孙既是微服,一切低调行事。”他抬手虚扶了一下,余光一瞥,瞧见了角落里唯一没跪的柳扶微,递去一个“哪来不长眼的”眼神,“噢?这位是……”

“她是被妖人所劫困在袖罗岛的长安闺秀,”戈平回头提醒她行礼,“符姑娘……”

“他不是……”要当场拆穿的话才冒出嗓子眼,又生生顿住,此情此境莫名给她一种熟悉感——当日大理寺内的席芳,就是先扮成自己人再坑死一窝人来着……这当口冒充太孙来搞事,怕不是袖罗教中的人吧?

厚实的帽檐挡住她半张脸,“假太孙”逐步走近:“不是什么?”

柳扶微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该指认他么?

不行,那次就是轻举妄动才被擒走当了人质,这就跳出来岂非是当活靶子?

一恍神,“假太孙”已踱至跟前,微微弯下腰看了她一眼,只一眼,她先一怔。

站的远还没觉得,人在跟前,她才意识到此人比席芳高出半个头,邀月说过席芳不会缩骨功,那便不是席芳。

“假太孙”看清她的模样,问戈平:“这位小娘子是从袖罗岛带来的?戈小将军如何知道她是长安闺秀?”

戈平道:“是符姑娘说……”

“旁人说的你们就信了?若是让袖罗教人伺机混入军中,可想过后果?”

柳扶微反应过来了。行啊这厮,他是听出自己本想说的后半句,想先发制人?

澄明解释道:“此女流落岛中,小将军仁心,自不能见死不救。听闻袖罗教非妖不可入,途中我与军医已为她诊脉数次,均未见异常之处。”

戈平道:“是啊,澄明先生出身玄阳派,符姑娘身上若有妖根他一定摸得到的。”

玄阳派,据说是几大仙门里第一捉妖大派,位列仙门之首。柳扶微脑海里莫名浮现出司照微恼的神色,想着此时要是他在这儿,多半是不爱听人张口闭口提“妖人”二字。

只是“假太孙”浑无此意,他转向澄明:“寻常妖人身上的妖根当然有迹可循,就不知澄明先生可听过新任袖罗教主?”

澄明颔首:“据说其手段毒辣,行踪诡秘,比前教主郁浓有过之而无不及,不过短短半年,就将十数妖门散派悉数归于教中,至今无人知他样貌,只知妖门中人称其为‘盘丝大仙’。”

“假太孙”道:“不错。前教主郁浓已是个连妖邪都闻风丧胆的妖邪,但她十数年都未能统领的妖域竟让这位‘盘丝大仙’办到,除了雷霆手段之外,还有一个原因。”微顿了一下,“他身边有一个心腹,练就了一手妖法……”

话未说完,那被捆缚在凳子上的质子再次间歇性打起搐来,呜呜咽咽道:“宝儿,你们害死我宝,我也不活了……”

眼见情况不对,澄明一个掌刀下去想先将人敲晕,哪想还是慢了半拍,王子已痛咬破舌头,顷刻间,鲜血溢满下巴,“假太孙”忽道:“你的宝儿可没死,你要是死了,不得便宜其他人?”

王子闻言明显一僵,怔神般张了张口,“假太孙”眼疾手快地掏出一团布往他嘴里一塞,回头道:“舌头没断,先止血救人。”

众人这才吁了一口气。

“假太孙”这一救,戈平已不自觉向他靠拢:“王子究竟中了什么风?殿下和他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我不是已经说过了么?新教主身边的一位妖女,练就了一手极其没有下限的妖法……”

金扇一收拢,将王子衣襟往下一扯,但那心口纹着一朵花状刺青,绽得妖娆,宛如从肌理深处透出的鲜红,“名唤,‘情丝绕’。”

正在止血的医官见了,都忍不住一愕:“这、这不是……”

澄明瞪过去,又同戈平交换了一下眼神,道:“我只听过袖罗教是有一种妖法能令人耽于美色,殿下可否细说?”

“假太孙”踱出两步,徐徐道:“澄明先生既是玄阳弟子,当知万物皆有灵气,有灵之处便有灵域……”

灵域?柳扶微瞬间想到郁浓带她进过自己的心,以及那棵几尽凋零的树……

又听他道:“人也不外如是,生来种种本就注定——譬如情根,多情者情根多如牛毛,薄情者则一毛不拔,只是常人终其一生也窥不得自己的灵域,只能将种种心境变幻笼统的囊括在七情六欲之中……”

戈平着急听答案,忍不住道:“这和‘情丝绕’有什么干系?”

“假太孙”笑了笑,道:“好,既然大家都懂行,那我就单刀直入了。

这情丝绕,本是一种带妖气的情丝,可绕进人的情根上从而控制人的情/欲……简单地说,就是有人在王子身上种下情丝,王子钟情于她,是以小戈将军攻岛才会心痛难耐,要为他‘心上人’报仇雪恨了。”

戈平瞠目:“世上还有这等妖法?王子口中的宝儿就是种情丝绕的妖女了?莫非殿下见过此女?”

假太孙摇了摇头,“袖罗叛变后,新教主行踪不定,其心腹亦是神出鬼没。近来连连有人受此害,如非如此,我也不会赶到灵州来,本打算借戈帅军船去袖罗岛一查究竟,未曾想就连王子也……”

澄明问:“可有解救之法?”

假太孙道:“情丝绕虽然会控制人的情/欲,所幸时长有限,王子若是运气好,过个十天半月,植于身上的情丝慢慢消散之后,当能自愈。”

戈平听懵了,“那……要是运气不好呢?”

“情丝纠缠最之时,种植者可将情根拔走纳为己用,而失了情根之人,情念欲念只能心系一人,从此为其生为其死再不能自持。”

戈平舌头都捋不平了:“为什么要拔、拔走情根?”

澄明道:“妖道所图本就是灵力,人的情根上灵气最足,拔走情根是最直接有效的方法。”

戈平依旧不解:“人的情根也不过是六欲之一,就算没了,思想和意识不还是自己的么?”

假太孙啧啧两声,“小戈将军,你年纪尚轻,未知人之六欲唯有‘欲字’最为可怖,你若是一颗心只惦记一人,任凭世间其他都不能放在眼里了,待那时,人要你往西,哪怕你明知不对,也绝不愿朝东的。”

在场所有男子倶是虎躯一震,露出一种不寒而栗的神色,唯独柳扶微一人心底滋生出了另一种声音:世上竟有此等好事?

澄明看戈平神色惊惶,安抚道:“生来薄情者,或是不知情者,纵是被种上情丝绕,能受的控制应当有限。”

“假太孙”轻咳了一声,隐晦道:“不错。但有些人的情根欲念多如牛毛,一夕之间被缚在一块儿,那神魂颠倒也就不足为奇了。好比胡塔尔王子……”

柳扶微默默翻了个白眼。

哈,说白了,这位打抽发癫的王子,原是个某方面泛滥成灾的人,突然被拗成了一枚痴情种,这不,疯了。

戈平觉得自己也快要疯。

王子来大渊当质子当成了痴傻儿,渤海国一旦知晓后果难料,就算硬瞒下来,这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把王子送到长安,到时他为袖罗教妖人利用,指不定还要惹下多大的祸患。

戈平当即问:“是不是只要在此期间,派人好好看护王子周全就能躲过此劫?”

“五日之前,硕阳世子就是在紫真派的重重看护之下被拔走了情根。”假太孙道:“袖罗教教众虽然个个身怀妖法,但身怀‘情丝绕’的这一位最擅伪装,包括她身上的妖根都能藏匿于无形,换句话说,纵然她看上去像个平常人……”

说话间,目光再次有意无意朝柳扶微身上瞟去。

嗬,这人还挺有始有终,兜了一个大圈又给兜回来了。

见大家都投来注目礼,柳扶微实在忍不住了:“怎么,这位‘殿下’,因为我是从袖罗岛来的,您就要给我扣个妖女的罪名?”

假太孙金扇一指,“哎,谁心虚谁带入,我可什么都还没说。”

“……”

戈平未轻信,问:“殿下一路查来,那些被妖女害过的人,可知她生得是何模样?”

“中情丝绕者无一例外都想不起此女的模样。

唯一口径一致的是——美。

说是夭桃浓李、瑰姿艳色,要不然如何能将人迷得七荤八素?”

这种虚头巴脑的说法简直把柳扶微气笑了,“貌美女子何其多,你怎么不说她是从天上掉下来的……”

然而她才往前一踏,众人皆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俨然已将她代入到那形容之中。假太孙欸了一声,反问:“美人再多,如姑娘你这般万里挑一的却少见得很呐,你以为你是那种大街上随处可见的庸脂俗粉啊?”

“……”突然之间不那么想反驳是为哪般。

澄明道:“符姑娘也莫要紧张,殿下也是为防万一。只要你接下来半个月内没有任何异常之处,我们自然放你离开。”

这是明晃晃要监/禁她了?

柳扶微本来还真没想去沾这桩倒霉事,被逼到这份上,只怕再让这假太孙胡搅一番自己真要被铲奸除恶了。

“既是事关重大,民女可以配合,只是这位‘殿下’不也和我一样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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