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画室
蒋一凡从宿舍里追出来, 却没有追上，无力的靠在门框边，仿佛失去了全身力气, 腿一软，整个身体往下倒, 摔坐在了地上。
秦以安赶紧跑上前去查看。
蒋一凡眼眶红肿, 此时一点精神都没有, 颓然坐在地上, 嘴里念念叨叨, “小时候明明是你送我去学画画的, 暑假那么热我根本不想去, 你说什么要磨炼意志必须每天去。现在我画的好了, 老师们都夸我，你却说我不务正业，还不让我走美术生道路, 那当初非要我学有什么意义？”
蒋母转过身来, 两人隔着走廊对望, “我就是看不惯你高三了还不知道学习，整天搞这些没用的。人家高三学生都是每天学十几个小时, 你呢？整天念叨集训集训, 不想上学就回家去，还给我省学费。”
此刻秦以安突然感受到自己家庭的好处, 秦宏达虽然日常不管事, 但是有事跟他说的时候他都支持，比如自己毕业后不想回家乡, 留在大城市发展, 他也从来没提出过反对意见, 基本想干什么自己负责就行。
有时候真心感觉到，如果说孩子出生分娩的时刻，是与母亲“身体上的个体分离”；那么对控制欲强的家长来说，“心理上的个体分离”是人生需要完成的更重要的一课。他们仿佛无法天然地明白，孩子是一个独立的个体，是无法根据你的意志自由搓扁揉圆的。
秦以安看见周围有很多同学围观，飘落到楼下的画稿也有人上去查看，上前捡起走廊上散落的几张，跟围观同学说：“大家能帮忙给捡回来吗？这是很重要的稿件，同学画了好几年，之后制作作品集还要用到，谢谢大家了。”
走廊上围观的同学闻言，全都弯腰帮忙捡起来。有人迅速跑下楼，在环形宿舍楼围成的小花园里将散落的纸张一张张搜集起来。有两张画稿从楼上落下落在旁边树上，有人去一楼宿舍借来了椅子，踩在上面给够了下来。
秦以安不由的看了两眼捡起来的画稿，马克笔画的赛博朋克风格的手绘机械街景，整体色调红黑相接，后面霓虹闪烁，有巨大的玻璃舷窗，前景一个带着头盔的少年骑在摩托车上飞驰而过。相比于两年前，蒋一凡的画风更加成熟，故事性更加突出，至少是外行人会惊呼“哇塞”的程度。
瑟瑟的秋风像一把镰刀，收割着半黄半绿的树叶，幸好宿舍楼的构造是个U型，三面都挡着风，不至于把纸张吹的更远。在大家的齐心努力之下，很快几乎所有的画稿都被收集了起来。
秦以安仔细地将之一张张抚平，对齐整理好，叠成原来本子的模样，拿到蒋一凡面前，“大家帮忙捡回来了，都是完好的，我不知道你的顺序，回头整理一下，重新装订应该跟原来的样子差不多。”
蒋一凡脸上的神情有些茫然也有些麻木，淡淡地接过一摞画稿，低头看看，终于留下眼泪来，用嘶哑的声音说：“谢谢。”
秦以安轻轻拍拍她的背以示安抚，“别着急，好好跟家里人说，总会有办法的。我去跟她谈谈？”
蒋一凡转动眼珠看了眼秦以安，微不可查地点了下头。
秦以安走到蒋母面前，“可以跟您说两句吗？”
蒋母还是穿的齐整有型，只是原本梳的一丝不苟的头发，此时已有几丝散落在脸上，显出一丝丝狼狈来，脸上满是怒气，好像一只战斗中的公鸡。
秦以安站的笔直，比蒋母更高，整个人的气势一点不像个中学生，“我是一凡高一同学，我们刚认识的时候，她就说想学美术了，目标一直非常明确，并不是一时冲动，对自己未来的发展道路也思索的很清晰，您到底为什么不同意她学美术呢？”
蒋母还是一副盛气凌人的语气，“她想画画，当个爱好，我没意见呐。她现在是要不上课出去画画，还是在高三这个关键时期，我能答应吗？要是你，你家长能答应吗？”
秦以安感觉很无奈，“您是不是对集训有什么误会啊？现在学艺术的竞争也很激烈，几乎每个艺术生都要参加集训，是应试性的针对教学，可以很快进步。这是必要环节，也是要起早贪黑很辛苦的。文化课可以等联考结束之后来补，到时候还有二、三轮复习，也是来得及的……”
还没说完就被蒋母打断，“那不要这么辛苦了不行吗？什么艺术？那都是学习不好的人学的！我早跟她说了别想这些，全心学习她不听，现在好了，考不上大学了，又要来搞什么艺术了？我就说她这一年再努努力，考一个211还是有希望的嘛，不比什么动画靠谱。”
秦以安用她最擅长的方式逐一分析，“首先一凡她在这方面有天赋也有热爱，这是多幸运的事啊，以后可以从事喜欢的行业，做喜欢的工作，整个人生都会开心很多，您作为她的母亲不希望这样吗？
其次美术其实就业面很广的，尤其是设计类的，各行各业都需要这方面人才，动画也是近些年国家大力扶持的朝阳行业，这方面您可以去查查资料，也可以向专业人士咨询，并不是很多人所想的不好就业。
至于学艺术的人都学习不好，这就更是大大的误解了，这些年艺术类的分数线一直都在提高，他们在文化课学习上也是付出很多努力的，只是大家兴趣点不同，在不同的方向努力而已。
您可以去全面了解一下，考虑考虑孩子的意见是不是有道理，如果因为您的认知局限，害了孩子一辈子，不会觉得很遗憾吗？”
蒋母定定看着秦以安，“美术那么好，你怎么不去学？”
秦以安也不恼，只是笑笑，“说实话，我是很喜欢画画的，可惜明白自己天赋、能力都有限，我也一直很羡慕一凡，能找到自己热爱并且想要为之努力的事业，我还在努力寻找。”
这时蒋一凡也走过来，站在秦以安身后坚定地说：“不管你同不同意，我已经跟画室报名了，十一一定要开始集训。”
秦以安感觉，蒋母后背的羽翼又炸了起来，张了两次口，都没说出来话，最后才撂下一句，“行，行，我不给你钱，看你怎么去！”之后踩着高跟鞋，头也不回地走了。
蒋一凡深吸了口气，拉拉秦以安，小声说：“可以到我宿舍说吗？”
秦以安跟着蒋一凡去了宿舍，宿舍里只有她一个人，书桌上和周围都被翻的乱七八糟，各种画笔颜料散落一地。
蒋一凡也没有去管它们，兀自趴在桌子上，头枕着自己的胳膊，苦恼的问：“跟我妈提过好多次集训，从暑假就开始说，她一直说不急，让我先学文化课。我感觉她不太想让我去，就自己攒了一点零花钱，还有微博账号让我赚了一点，但还是不够。
之前看好那个画室挺贵的，表姐之前说可以借我一半，剩下的就没什么办法了，家里其他亲戚肯定跟我妈一边的，不会愿意借我。你说我该怎么办呢？要选其他便宜一点的画室吗？之前那个名气不大，但是跟老师沟通的很不错，比较喜欢他们风格，便宜一点的有点担心教学质量。”
“你的微博都能赚钱了？你太厉害了吧。”秦以安的关注点全在这个身上。
蒋一凡勉强笑笑，“之前有一些约稿的，虽然价格不高，还有两个广告。”
秦以安本来想说，自己可以借钱给她，又觉得跟同学之间牵扯上这种大额的金钱关系不太好，想了想提议道：“你找的画室有没有那种奖学金制度，比如联赛排名高或者考上名校能免学费的？”
蒋一凡犹豫一瞬，“好像有奖学金，但是是考完试之后发。”
秦以安说：“你跟画室老师认识的话，跟他们谈谈呢，就说学费有点困难，想分期支付，会在考试之后全部付清。然后你努力争取到奖学金，就可以用来支付学费了。可以把你的画拿过去跟老师谈，说不定他们很认可你，认为你很有潜力，以后可以作为画室招牌，就同意了呢。”
蒋一凡沉吟了一下，“那，我现在就联系，下午过去谈谈。”
秦以安安慰道：“嗯嗯，先试试嘛，不行再想别的办法，实在不行我也可以借给你。”
蒋一凡缓缓握紧了拳头，对自己点点头，神色逐渐坚定起来，“我一定会好好学，也好好考，向我妈证明，她是错的。”
秦以安却说：“不用给自己太大压力，我们不需要向任何人证明任何事，只要过好自己的生活，做符合自己内心的选择就好。”
几个小时之后，蒋一凡那边传来好消息，画室老师说很欣赏她的作品，觉得很有灵气，考上她梦想的传媒大学动画专业很有希望，也同意了她说的学费方案。于此同时她的请假申请也通过了，将会离开学校，参加为期3个月的集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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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晚上，原6班微信群再次炸开，武行作为主力的A大附中校篮球队，今年一路过关斩将，于今晚在鹭岛体育馆战胜石市二中男篮，问鼎中国高中篮球联赛总冠军。这也是附中历史上首次斩获总冠军。
而武行也凭借这个冠军，拿到了T大体育冬令营的资格。一年多以前受伤退赛的遗憾，终于在此刻画上了一个圆满的句点。
大家纷纷在群里撒花庆贺，其中尤属楚棋落发的最为气人——“嗨，未来预备校友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