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预赛

终于到达山顶。山顶上是一座古庙, 据说修建年代可以追溯到清朝，后续又有周边村民不断翻修，在门口可以看到捐款修建的村民名单。

庙宇不大, 也就一个主殿两个偏殿，大概没什么名气的缘故，香火并不旺盛，倒是前院的菩提树看上去非常粗壮茂盛，很有些年头了, 上面系了几条祈福用的红色丝带，树冠庇荫了大半个院子，一进去就能感受到那种清凉。

最让大家兴奋的是，树干边上有一口压井, 一个中年阿姨正在压着水准备清洗盆里的黄瓜和西红柿。看见来了一大群人，阿姨疑惑的往这边看了一眼，就继续弯腰压水去了。

几个男生很有眼色的跑过去帮忙压水。压井在现在的城市里已经很少见了, 大家觉得很是新鲜，都跑去围观, 阿姨也很高兴, 喜笑颜开的用本地方言问：“你们来这儿做啥子呦？”

说话间阿姨手里的东西也洗完了, 同学们开始挨个捧着水洗脸，楚棋落熟稔的上前搭话：“我们来这边玩的, 阿姨你洗这么多黄瓜西红柿卖不卖哇。”

阿姨说：“都是自家地里种的卖什么啊, 你想吃就自己拿。”说完把盆递到他面前。

楚棋落却不接，在兜里翻了翻，翻出三块硬币, “就这么多零钱, 一个黄瓜一个西红柿可以吗, 我们好多人都想买呢。”说完还转身冲大家挤挤眼睛。

同学们纷纷围上前表示要买，嘴巴一个比一个甜，“阿姨你这西红柿看上去真好，还有吗，多卖给我们点呗。”

“有有有。”阿姨喜笑颜开，“那边自家菜地种的，你们想要多得是，我去给你们摘。”说着就往后殿那边去了，几个同学也好奇地跟了过去。

楚棋落献宝似的把秦以安拉到一旁，手里的黄瓜西红柿都掰了一半递过去，请对方吃。

黄瓜很新鲜含水量很足，掰开那一下可以听到清脆的声音；西红柿是本地种的沙瓤，粉粉的颜色轻易就可以掰开，不像外面卖的很有韧性那种。

秦以安也确实又累又渴，接过西红柿咬了一口，酸甜的汁水融入口腔，划过喉咙，带来酷暑后清凉的满足。

大家略休息了一下，几个同学跑去主殿上了香，秦以安不信鬼神，也没有见庙就拜的习惯，跟几个同学走在各处参观。庙宇的房梁屋顶看上去都很新，神像也像是刚修筑不久的，只有房屋整体的砖墙是有点破旧的老砖，应该是从前留下的旧物件。

几人走到偏殿，里面一个老师傅正在做泥塑，脚踩在高高的脚手架上，手里拿着一团黏土在塑像脸上左填补一点，右填补一块。

楚棋落从后方凑过来，疑惑地说：“这不是关公像吗，那个阿姨怎么说这个殿是求姻缘的？”

周围同学都在调侃，“你还需要求姻缘，不是招招手就来吗？”

秦以安也笑说：“你可以拜拜试试，毕竟关二爷他老人家什么都管。”

参观完一圈，大家回到前院，坐到菩提树下纳凉，看着红色丝带在绿树掩映下随风飘荡。

老班看大家都回来了，拍拍手，让大家面向自己，表示有事要宣布。

所有人转身凝神静听。

“提前跟大家说声，我下学期要回老家教书了，会从附中离职，所以不管大家准备学文还是学理，不管到时候怎么分班，我都不能再带大家了，今天出来呢，就是提前跟大家告个别。”

同学们都很错愕，老班详细给大家解释——

班主任叶修贤的家乡在D省一个山区小镇，镇子位于国家级贫困县，整个镇子包括周围的村子只有一所中学，他的初中就是在那里读的。成绩好的同学初中毕业之后可以考县里的高中，考不上的话就只能就此结束学业了。

中学很小，每个年级就一个班，因为地方太穷也没有人才，整所初中只有一个物理老师，那个老师也是叶修贤初中时的恩师。

然而在前不久那场地震中，他们县也是临近震中的地区之一，学校部分建筑倒塌，在老师们的组织下，学生全都得到了安全有序的疏散，唯一的物理老师却被掉落的石块砸中，不幸遇难了。

现在学校没有了物理老师。

如果没有物理老师，同学都没办法考入外面的高中，更加不可能上大学。经过这段时间的考虑，叶修贤还是决定回到家乡那个小镇去做老师，因为那里曾经让他有机会走出去，去看外面的世界，他也希望回去帮助更多的小朋友能走出去。

秦以安知道，附中这样的学校，能进来当老师是很不容易的，需要过五关斩六将。像叶老师，虽然年轻，却是全国最好的师范大学毕业，经历过三轮的笔试面试，还要每年面临升学的压力和学生认可度调查。但是附中老师的福利待遇，相应的也相当优厚，绝不是一个小镇初中可以比的。

但是这样的学校根本不缺乏教育工作者，走了一个叶老师，很快会有别的老师被招聘进来，而那所中学没有叶老师，可能就不会有其他老师愿意去了。他是希望回到更需要他的岗位吧。

同学们这才知道，这次春游的真实目的原来是告别，一时都有些无措。回程的路上，气氛不若来时的欢快，有些沉闷压抑，大家好似陷入了一种既快乐又伤感的情绪里，不知该怎么形容这一天。

如果要评价班主任叶修贤，相信6班的每个同学都会说：“老班是个很好的老师。”

有时候没什么存在感，但是润物细无声的行走在同学们之间，会尊重善待每一位同学，细心并且耐心；有个人情怀，但不以自己的价值观强行要求什么，不试图建立权威；重要的是课也上的很好，逻辑清晰简明扼要。

今天这一课，他还教会了大家“老师”这个词的真正含义。遇到这样的好老师，真的是自己的幸运。

*

期末考试之前，数学竞赛班的同学首先迎来了一个大挑战——本年度的数学竞赛省预赛即将举行。

这是一个资格选拔型考试，高一高二的同学都可以参加，他们的水平将首次放到更高维度层面上检验。只有首先通过省预赛，才能获得参加全国高中数学联赛的资格。

C省的预赛试题是严格按照高联一试的题型和难度设计的，包含8道选择题和3道大题，考试全程80分钟，考察模块跟高考基本相同，难度略高于高考。

在竞赛班，秦以安成绩只能算中等，反应速度和理解力跟顶级同学相差很多，只胜在细心和稳定。

这段时间，秦以安每天都会自己进行模拟考试，市面上能找到的真题试卷都被她做了一遍。由于每道题考察的知识点和难度几乎都是固定的，秦以安总结了一套自己的做题步骤，不是按照试卷顺序，而是按照让自己更舒服的顺序，从易往难依次解题。并且总结出许多只针对自己情况的步骤技巧，可以节省大量的时间。

秦以安想到一个后世工作中非常流行的概念叫SOP——标准作业流程，简单解释就是在执行某件复杂工作的时候，找到最优的标准次序，每次都按照这个流程执行，就能做的又快又好。

放到学习和考试中也是一样的，去找到怎么样的流程最适合自己，之后按照标准一步步操作，放到日常每日学习中可以让你节省碎片化时间；放到考试里可以最大限度避免突发状况给自己带来的影响。

考试地点定在外国语中学，也是初中同学翟清妍的学校。翟清妍听说之后，一早就等在校门口，一路把她送到考场，“加油哦，出来还在这儿等你，中午请你在我们学校吃饭。”

今年的试题出乎意料的爆难，秦以安看到第一道题就被卡住了，明明是她平常最擅长的数列问题，却发现是完全没见过的题型，无从下手。瞬间变得特别紧张，手心都冒出了冷汗。

她努力平静下心绪，深呼吸几次，定下心神把自己能想到的，跟这个知识点有关的解题方法一一代入，没过多久居然逐渐找到了思路，题目也顺利解开了。

不等式、向量复数、立体几何、解析几何……秦以安没有被题目难度干扰，按照自己制定好的流程严格执行计划，卡在考试结束的最后一分钟完成了最后一道大题。

等到交卷的时候，看着监考老师收起试卷，秦以安发现很多同学的背面空了一大半，一个看起来年纪很小的男生，更是在交卷的第一时间就哭了起来。边哭边跑到考场另一边，找一个同样娃娃脸的女生问：“好难啊，你说是不是很难？我一大片都不会做……”

娃娃脸女生迟疑了下，“是……有点……我半小时才做完……”

听到这话，考场内还没离开的所有人都转过去盯着那个女生，小个子男生见状，忙把那个女生拉走了。

很巧合的是，附中校篮球队和省实验的全国高中篮球联赛C省决赛，也是同一天下午在外国语中学举行。决赛的规格挺高，居然是对外售票的，武行给几个要好的同学都留了票，强烈要求几人前去观赛。

秦以安跟翟清妍吃完午餐在校园里逛了逛，就一起往体育馆走。今天的体育馆非常热闹，周围挂满了条幅和旗帜，双方运动员已经在热身了。

来到附中的“亲友席”，楚棋落和6班其他几个同学正挥舞着个硕大的海报，给武行加油，海报上手绘了武行灌篮时的英姿，左侧写着“武行牛X，不服来战”。

武行站在场地中央冲大家招招手，双手放到嘴边大声呼喊了一声，“你们今天就请好了吧。”

然而，事实一次次证明，flag真的不能乱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