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第 40 章
两面宿傩从未说过, 阿皎作为新种族诞生的祭品和容器，最终会死亡。
五条悟仔细思考过，也没有得出那样的结论。
此时他蹲在石头上, 看着天空若隐若现的星星, 再次询问着旁边的大煤球。
“你是必死的吗？”
五条悟心中有一个答案。
两面宿傩说, 大杰回去了。
什么叫回去了？
就像夏油杰还有家入硝子自我安慰的那样，那一切不过是两面宿傩恶意的谎言, 可实际上他们都清楚, 这一次两面宿傩还真的没有说谎。
至少有九分真的。
即使他愿意告诉他们这些, 并不怀好意, 反而是想要看他们挣扎的情绪。
五条悟在这个庄子有一个住的地方，是在之前阿皎确定选择了这里后他就安排好的, 就在村子边缘，算是最靠近这里的地方，但此时他却没有回去, 任由习习夜风吹在脸上。
周围很安静，只有一些虫鸣和窸窸窣窣的声音, 他脸上没什么没表情, 心也慢慢静了下来。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他似乎彻底冷静了, 突然笑了一声。
突兀的笑声在安静的夜晚响起。
“你不是必死的, 你只是要回去了。”
回去哪里？
回去那个已经灭亡的世界。
五条悟也想欺骗自己, 那个世界即使没有了夏油杰, 同样也不会出问题, 即使有问题, 也不会那么快速, 但当大杰将千辛万苦找到的机会留在这个世界, 自己什么都没有带走时，一切就已经很清楚了。
“……挺好的。”
从另一方面来说，也挺好的，不孤单嘛。
毕竟大杰在他们世界割离感很重，如果想回去的话，那就回去吧。
要不然整个世界就只剩下他这么一个幸存者，多孤单啊，虽然那个世界的人他们世界也有，甚至那个世界死去的人他们这个世界同样还活着，可那不一样啊。
至少对大杰来说，是不一样的。
五条悟想着，一个已经走向死亡的世界，发现还有一个孩子遗留在外，没有跟着一起，估计说不定会着急？
看吧，这不就迫不及待地追上去了嘛。
这么一算，也是一个美满团圆的结局吧。
也难怪大杰说他要回去了，他所义无反顾奔赴的可不是死亡，而是一场归途。
毕竟，他们都在等他这个唯一落后了的，就是希望大杰追上去以后，能给那个蠢货一拳头吧。
太蠢了，五条悟简直不想承认，那个世界居然有这么一个五条悟，真的给五条悟丢脸。
似乎说服了自己，五条悟再次笑了出来，随后是一声长长的叹息。
明明他才十六岁啊，可这一刻，他却觉得自己像个小老头一样。
这是一次成长。
大杰要是听到了，估计会笑话的，杰听到了也会笑话的。
五条悟虽然不是一个很会掩饰自己的人，但却不会让自己狼狈的样子暴露出来，因而不过第二天他就恢复了。
至少看上去和平时没什么区别。
可三人组都知道，从那一天之后，一切就不一样了，不管是五条悟，还是家入硝子，又或者是夏油杰这半个当事人，但这是一种必然。
五条悟有了个学生，夏油杰也有了个学生。
四岁的吉野顺平对虎杖悠仁这个笑了一岁的弟弟很好奇，经常跟着夏油杰一起跑过来玩。
尽管阿皎离开的“真相”给了五条悟很大的刺激，但是他也没有就此不振，为了不让人察觉到虎杖悠仁身上的异常，他直接将虎杖悠仁带在了身边，玩笑似的收了他当学生。
旁人看到了也只以为五条悟是因为夏油杰收了四岁的吉野顺平当学生，觉得有趣，所以遇到个有咒术师天赋的小孩后才会收下来的，并没有想太多。
而五条悟还有夏油杰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关于两面宿傩手指的事情就连虎杖悠仁自己都不清楚。
之前两面宿傩控制身体的时候虎杖悠仁并不清楚，像是睡了一觉，他也不清楚自己将两面宿傩的手指当做坏了的肉干给吃了。
不让他知道，也是担心他年纪小，不小心暴露出来。
这几乎算是粗糙的手段，居然真的让五条悟他们给掩饰了过去，而夜蛾正道也没想到这三个让他头疼的家伙敢偷两面宿傩的手指。
偷了就算了，还在手指没了以后，胆大包天地搞了个假的贴上封印，放回了原本放着两面宿傩手指的地方。
估计要等到未来某一天，真的要用到手指的时候才会被发现吧。
阿皎离开的一个月后，村子里出现了一个奇怪的动物。
像狗又像猫，尾巴是奇怪的鹿尾巴，被一个独居的老太太抱在怀里抱来给五条悟看。
这个村子的人几乎都知道诅咒的存在，所以那个老太太才在发现家里多了这么个小动物后抱过来找五条悟。
“大人，您看，这个小家伙是怎么回事？我今天早上起床给它们喂吃的，就看到这个小家伙跑到我面前撒娇，但我从来没见过，像是神话里的动物一样呢。”老太太摸着小家伙的后背，一脸喜爱的表情。
“叽……”
长相奇怪的小家伙乖乖窝在老太太家里，好奇地东张西望，叫声有点像小鸡的叫声。
咒灵千奇百怪，但大部分咒灵都很丑，五条悟伸手将小家伙拎出来，目光沉沉地打量着。
“叽……”
小家伙又叫了一声，然后张嘴，呲溜一下在五条悟脸上舔了一口，随后挣扎着落地，一路小跑冲向大煤球，似乎想要上去啃一口般。
“哎哎，那个可不能吃啊！”塔子婆婆赶紧上前一步将小家伙捞回来抱在怀里。
五条悟怔了一下，随后笑了出来，“塔子婆婆，没事，这个小家伙喜欢你，养着对你的有好处，因为你喜欢猫猫狗狗嘛，这估计是天照大神送你的礼物吧。”
塔子婆婆一听这话就放下心来。
说实话，她看到这个小家伙就喜欢得很，只是有些不放心而已，现在有五条悟这句话，她就不担心了。
目送塔子婆婆抱着那个奇怪的生物离开，五条悟脸上挂着的笑容终于消失了。
大杰所做的一切都是正确的，他真的成功了。
那个家伙，是从塔子婆婆对小动物极致的善意中诞生的。
就像极致的怨恨会诞生诅咒一样。
看到这个小家伙，五条悟就知道，他们这个世界迎来了另一个开始。
或许因为这个村子距离这里最近，所以最初诞生的这种存在就在这个村子，五条悟在塔子婆婆离开后就打电话告诉了夏油杰和家入硝子。
他现在时间几乎都守在这里，但祓除咒灵的任务不会减少，所以几乎都是夏油杰一个人去出任务，忙碌得很，这也是他们之前就说好的分工。
接到五条悟的电话，夏油杰和家入硝子在傍晚的时候来了。
他们先去塔子婆婆家看过了那个小家伙，然后才来找五条悟。
当时五条悟正蹲在石头上发呆。
“你们来了啊。”
“嗯，我看过了那个小家伙，像个真正的小动物一样，不过给人的感觉却和诅咒那种不舒服不一样，是让人忍不住心生好感的那种呢。”
至少，给家入硝子的感觉，确实像是诅咒的反面，与咒灵完全不一样。
……嗯，长得也好看很多。
夏油杰双手环胸，没有说话。
“啧。这是一件好事吧，至少证明他所做的一切都是有意义的。”
“……即使没有成功，那也是有意义的，我们做一件事情本来也不是一定就会成功的啊，只要去做了，不管最终有没有成功，那都是有意义的。”夏油杰回想着刚才看到的那个东西，也忍不住说。
“是啊，这是一件好事，但是……你们说，如果那个世界的那个蠢货没有做出那样的事情，大杰是不是已经成功了？”
走不出来。
五条悟陷入了一个死胡同。
他总是忍不住回想那一切，尤其是今天看到了那个新诞生的存在，脑子里就更加一直在想象着。
如果，如果说没有发生那件事，大杰所做的这一切成功了，那个世界会怎么样？明明只差一点点，大杰在他们这个世界并没有做什么，也就说明他到他们这个世界的时候，一切已经就绪了，只差最后一步。
只差最后一步，一切都会过去，世界不会出问题。
可就是这即将迎来光明的黎明时刻，一切戛然而止了。
这是最让五条悟不甘的地方。
因为他很清楚，如果不是那个蠢货，一切都将不一样。
只差一点点，就差那么一点点啊！
知道了这些，怎么才能甘心？
“他怎么能这么蠢呢？”
“理子妹妹说，她们都是天内理子，她理解那个世界的自己，即使已经死亡，她也不会责怪那个世界的我。那么现在，悟，都是夏油杰，我也了解夏油杰的想法，那个世界的我，从未责怪过那个世界的你。”
这一点，五条悟当然知道。
只从阿皎的态度就能明白了，他的屡次试探都没让他生气。
“……啧。知道了知道了，我就是说说而已。”
他们会看着这个世界变化的。
随着时间过去，整个咒术界都察觉到了一个新的存在诞生，而这种存在像咒灵一样，还在增多。
越来越多。
十年后，二十六岁的五条悟在忽悠自己的一号学生虎杖悠仁和二号学生伏黑惠。
和有些憨的虎杖悠仁不同，伏黑惠是个典型的小酷哥，和小时候可爱软萌的模样完全不同，宛如看傻子一样看着他的老师。
突然，三人都察觉到了旁边的异样，扭头看向大煤球的位置。
颜色早就淡了很多的大煤球颤了一下，随后像是终于撑不住了一般，慢慢崩塌消散了。
而随着大煤球的崩塌消散，被困住中间的人影也露了出来。
最后的诅咒依旧缠绕在他身上，缠住了四肢，缠住了脖颈，他依旧保持着十年前的那个姿势，像个待宰的羔羊。
看到十年未见的人，五条悟怔了一下，就这么一眨眼的功夫，那个人却像大煤球一样消失不见了。
时间到了。
五条悟清晰地意识到了这一点。
到这一刻，这个世界算是彻底完整了。
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心中却有些怅然。
“哥哥……”
伏黑惠也看到了那个消失的人，猛地睁大了眼，想要跑上前伸手，最后却什么都没有抓住。
虎杖悠仁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什么都没有说。
正在这时，三人耳边突然想起熟悉的声音。
“哟，这个世界的我，你好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