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第 76 章
哈？
他在说什么？
惠有些警惕地看着似乎在等着他回答的咒灵, 神情变得茫然。他抿紧了嘴唇，交握在一起的手紧了紧，最后又松开。对面的咒灵看上去并没有想要交手的意思。
“..甜食并不是很喜欢。”
惠没有敷衍眼前的咒灵。他稍微思考了一会儿, 便给出了自己的回答。
甜食这一类惠小时候也是喜欢吃的, 但是自从被五条悟每天每顿的甜食投喂之后, 彻底齁到的惠便对甜食敬而远之了。直到现在，他也只能接受微甜的食物。
听到他的回答，竹寺院一眉梢微动。对于自己的判断失误有些惊讶, 但也差不多能够猜到原因。
以五条悟的作风, 惠长这么大恐怕是用糖分堆出来的。
“so ga ...”
竹寺院一意味深长地拉长了音, 他看着曾经小小的团子现在都长到了和他肩膀一般高，心里忽然有些感叹。
但是更多的是复杂。
竹寺院一应了一声之后便没再开口。安静下来的氛围有些怪异, 虎杖站在竹寺院一的身旁悄悄地往伏黑的方向挪了一下脚, 见那个奇怪的咒灵没有看向他，虎杖发挥出自己毕生的速度冲到了惠的身边。
虎杖的动作被竹寺院一看在眼里，但是他并不在意，他完好的左眸静静地看着对面和某人如同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惠, 眼角微微弯了弯, 似乎在笑。
“嘛~”
“下次再见了。”
惠呼吸一滞, 瞳孔急剧收缩，而他的肩膀上一重, 感受着耳畔带着凉意的气流，惠的后背冷汗直冒。
好快！
竹寺院一眼底带着狭促的笑意, 凑到惠的耳边，声音里蕴含着淡淡的笑意。
“me gu mi ”
下一瞬, 惠就感受到肩膀一轻, 而刚刚在他身侧的咒灵不知所踪。
提着心的虎杖看着消失的咒灵, 顿时松了一口气，他捂着狂跳不止的胸口，苦哈哈地看着伏黑。
“呼——活过来了！”
“伏黑？伏黑？”
虎杖缓过神来，看着还愣在原地的惠有些疑惑地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啊？...没事。”
惠摇了摇头，但是脑海里仍然飘荡着那个咒灵走之前，在他耳边充满笑意的声音。
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自己曾经在哪里听到过这样的声音。
难以置信的温柔，以及带着一丝说不清的情感。
惠在自己的记忆中不断搜寻着，直到回到了宿舍，他依然没有找到答案。
他睁着碧绿色的眼眸躺在床上，看着白色的天花板，心情难得有些烦躁。过了一会儿，他翻身坐到床边。
月光从窗外倾泻进来，刚好映在了惠的床尾。他看着地板上的月光，忽然伸出了自己的手。
惠看着地板上自己的手影动了动，继而伸出了另一只手。
地上两只手的影子交叠在一起，翻动间逐渐变成了犬类的模样。
“玉犬。”
地上的影子扭动了一阵，一只白色的大狗狗出现在惠的眼前。惠接住热情地朝他扑过来的玉犬，感受到手心软绵的触感，他的面容微微舒展。
揉了揉玉犬毛茸茸的脑袋，惠便托起了它的脑袋。
“今天，为什么会那样？”
惠没有说是谁，但是他知道玉犬能明白他的话。
只见玉犬晃动着自己身后的尾巴，脑袋也蹭了蹭自己主人的手。
“呜~”
见它这个反应，惠抚摸的手一顿，眼底划过一丝惊讶。玉犬...认识那个咒灵？
“从哪里见过？”
惠追问着，语气里带着一丝自己也没注意到的紧张。
“嗷呜呜呜——”
玉犬看着自己的主人嗷呜了几声，见他愣住，凑到他身边蹭了蹭他的腿。
-
五条悟觉得今天的惠有些奇怪。
尽管他在听虎杖描述着他们昨天晚上遇到的事情，但是余光仍然注意到了惠的不对劲。不过现在比较重要的事情，是那个特级咒灵。
听虎杖的描述来看，那个咒灵似乎和两面宿傩说了话，但是具体的内容虎杖听不见。
五条悟捏着自己的下巴，目光看向了一旁等待解答的虎杖。面对着亲爱的学生期待的目光，五条悟一脸轻松地拍了拍手。
“那就直接问宿傩吧。”
？？？
一脸期待的虎杖听到五条老师的话，神情立马呆住。他有些怀疑地看着自信的五条悟，忍不住小声念叨。
“宿傩难道是傻子吗...”
“嘁。”
没等虎杖有所动作，被他们提及的宿傩却主动冒了出来。他利用虎杖眼下的副眼，看着眼前的五条悟，语气恶意满满。
“问我？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呢？”
五条悟静静地看着虎杖的眼下，而宿傩猩红的眼眸也回望过去。许久，五条悟才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
“也对，问你的话也没有什么有用的信息。”
他伸手搭在了身旁惠的肩上，全身的重量倾倒在他身上，状似有些头疼的说道。
“真是麻烦呐~”
两面宿傩看着说不问就不问的五条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有些不爽。他视线转移，看向了五条悟靠着的少年。
虎杖脸上冒出来的嘴有些恶劣地勾起，两面宿傩说了一句耐人寻味的话。
“也对，问我还不如问问你身边的那个小鬼。”
说完这句话，宿傩便退回了虎杖的身体，任凭虎杖怎么呼喊都不回应。
这下子，所有人的目光齐齐落在了自从见面就似乎不在状态的惠的脸上。而惠感受到五条悟和虎杖有些灼热的目光，忽然叹了一口气。
他抬头看向身侧的五条悟，说出了自己从玉犬那得到的信息。
“玉犬说，那个咒灵它诞生起就见到过。”
“不只是玉犬，其他的式神都见过。”
原来做昨天晚上惠不仅问了玉犬，还召唤出了其他的式神问了各遍，而得出的结论都只有一个。
虎杖刚刚接触咒术没多久，听到惠说的话两眼迷茫，转头就看向了五条老师，希望能从他口中听到‘极简版’答案。
而五条悟听到惠说的话渐渐站直了身。惠的式神是十种影法术里特有的，可是身为式神，为什么会见到一个连主人都没遇见过的咒灵呢？
五条悟思考了一阵，突然看向了希望他解答的惠。
“惠，你晚上有梦游的习惯？”
听到他的话，惠呼吸一滞，随即垂在身侧的手猛地攥紧，额角也冒出狰狞的青筋，有些咬牙切齿地说道。
“这并不好笑。我没有梦游。”
“哈哈哈哈....”
看到惠的模样，五条悟不负责任地笑了起来，但很快就停下。惠也有些无奈。
“那个咒灵给人的感觉很奇特。”
“浑身上下都充满着矛盾。”
虎杖和惠两人分别说着自己的感受，试图提供更多的信息。但是五条悟却伸手揉了揉两人的脑袋。
“没事，老师会搞清楚的。”
五条悟挥手让两人去上课，但是惠走了几步之后又折了回来。
“五条老师，如果有消息可以第一时间告诉我吗？”
惠对于那个咒灵临走前说的话有些在意，他莫名有种感觉，他和那个咒灵之后还会见面。
可在那之前，他希望能够得到更多有用的信息。
五条悟很爽快地答应了惠的请求。
而离开的竹寺院一并没有回到本丸，而是去了另一个地方。
看着有些寂寥的房子，竹寺院一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他站在台阶上，看着地上虽然干涸，但是生长还算健康的绿植，眼神若有所思。
这里是竹寺院一生前住着的地方。
和台阶上绿植相反的，是有些荒芜的庭院。竹寺院一看着长满了杂草的院子，忽然意识到这里已经没有人住了。
不仅仅是惠，就连那个男人也没有留在这里。
竹寺院一恍若无物地走了进去，屋子里面所有的陈设都和他走之前一模一样，他伸手摸了一把餐桌，看着手上厚厚的灰尘，嗤笑一声。
接着竹寺院一又走到了楼上。看着和楼下没什么两样的卧室，他的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感觉，意料之中，但又有点自嘲。
他看着平铺在床上的被子，想都不用想都知道上面布满了一层灰。拉开衣柜，映入眼帘的画面却是让竹寺院一有些惊讶。
衣柜里很乱。就像狗窝一样。
竹寺院一蹲下身，忽然看到了凌乱的衣服下有几点细碎的闪光，他伸手拨开遮挡的衣物，被掩盖的东西也露了出来。
那是一个八音盒。玻璃罩子里有着一簇簇的黑水晶，而水晶上面有只蔚蓝色的蝴蝶。
竹寺院一记得这个东西，这个八音盒是他认识弦无第一次过生日的时候他送给自己的。只不过这个东西早就坏了。
竹寺院一看着八音盒，伸手将它拿了出来。玻璃罩里的蝴蝶已经没有了第一次见的时候那样张扬的感觉了，这么多年过去，上面的颜色也变得有些暗淡，触角也垂了下来。
他伸手摸到八音盒的发条，虽然知道它早就坏了，但是竹寺院一还是下意识地扭动着齿轮。
可下一秒他就瞪大了眼睛。
轻快的琴音缓缓响起，玻璃罩子里的蝴蝶也渐渐扇动着自己暗淡无光的翅膀，地下一簇簇的水晶也开始转动。
八音盒被修好了。
“哈哈哈....”
竹寺院一忽然笑了起来，声音渐渐变大，直到眼角溢出了泪光。他伸手抹去眼角的泪水，站了起来，转身离开，而手里却抓着那个早就停下旋转的八音盒。
竹寺院一说的下次再见并没有隔很长时间。
感受到惠的咒力再一次出现剧烈变动的竹寺院一，睁开眼就对上了一双充满着恶意的眼睛。
是光着膀子，疑似和臭小鬼要说掏心窝子话的两面宿傩。
竹寺院一打量着眼前似乎对他的出现更兴奋的诅咒之王，偏头看向了瞪大了眼睛看着自己的惠。
“你怎么会在这里？”
惠一脸惊讶地看着凭空出现在他身前的咒灵，有些警惕地往后退了一步。但是就是这一步，却让竹寺院一的眼神冷了下去。
“小鬼，你是有多蠢。”
竹寺院一能察觉到在他来之前惠想要使出的招式，但就是因为这样，他心头突然燃起了无名火。
怎么？要和两面宿傩同归于尽？
这种不把自己性命放在眼里的行为是跟谁学的？
悟那个笨蛋？杰那个臭小子？还是禅院甚尔那个混蛋？
不管是哪一个，竹寺院一现在的心情说不上好。
伸手揪住惠的衣领，竹寺院一冷冷地看着那双碧绿色的眼眸，毫不留情地评价着他的所作所为。
“只会依赖式神？我可不记得咒术高专还会允许学生偏科。”
“现在这样狼狈的你，成为咒术师干什么？！”
惠被勒得有些难受，但是他依然看着眼前有些生气的咒灵。他不知道这个咒灵为什么要生气。听到竹寺院一的质问，惠有些愣怔。
他成为咒术师干什么？
惠敛下眼眸，在心中问了问自己。
从小他就能看见别人看不见的咒灵，那个不负责任的老爸知道这件事，却是将他卖给了五条老师。那个时候，他隐约明白，这样的自己是可以换钱，是有价值的。
稍微大了一点，他从五条老师的口中得知那个男人看不见咒灵，但是却能杀掉咒灵。所以，金钱是咒术的价值在他心中破碎。
后来，他因为自己的咒力，第一次救下了被咒灵骚扰的同学。他又明白，或许救人可以成为当咒术师的价值。
可是在他心里，始终对于咒术师的价值有着迷茫。
他成为咒术师是为了什么？
这个时候，惠忽然想起了那本青木先生送给他的书。
‘无药可救的世界，就连晴朗的天空都充斥着恶臭的味道。’
这个世界有太多的不平等了，善良乐观的人会被诅咒，明明他什么也没有做，但是却要承受不属于他的后果。咒术师要祓除诅咒，但是那些被诅咒缠身的人要如何辨别善恶？
多桑说的没有错，这个世界无药可救。
可是乙骨前辈没有错，虎杖也没有错。被诅咒的人不应该是被针对的目标。
夏油老师曾经和他说过，人是很复杂的，善恶的标准并不能说明一切，因为最终决定的是你自己。
惠纤长的睫毛微微颤动着，最终抬眼看向了眼前目光微冷的竹寺院一。
“...我不知道以后我会怎么想...”
“但是，现在的我，只想不平等地拯救他人。”
竹寺院一满心的怒火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悄然熄灭，他看着目光坚定的小鬼，拎着衣领的手缓缓松开。
“不平等地拯救他人？哼....”
他没有评价，反而只是笑了一声。看着惠眼角沾染的血迹，竹寺院一伸手轻轻抹去。他转过身，看向了胸口破了一个洞的虎杖。
“说出这种话，伏黑惠你果然很有趣。”
两面宿傩有些狰狞地笑着，看向惠的目光带着疯狂的热切。他看着和伏黑惠站在一起的咒灵，嘴角上扬的弧度越来越大。
“哦对了，上次你还没有告诉我你的名字。”
他看着竹寺院一，眼底泛着不怀好意的光。被伏黑惠诅咒，但是又忘记的人，宿傩眼珠转动，看向了同样好奇的伏黑惠。
来吧，说出来吧！
“还不醒过来吗？小鬼。”
随着话语落下，两面宿傩顿时感觉自己对身体的掌控能力渐渐消失，他有些恼怒地看着站在那看着自己的竹寺院一，最终退回了意识深处。
惠看着身上咒纹开始消散的虎杖，心也沉了下去。虎杖现在回来.....
竹寺院一看着倒在地上的少年，从他胸口流出来的血液慢慢溢到了他的脚下。
“哦呀，死掉了啊。”
他的语气有种‘今天天气还可以’的既视感，但是现在心里有些难过的惠并没有心情理会。
尽管是竹寺院一让虎杖回来的，但是惠也明白，被宿傩挖去心脏的虎杖不管怎么样也活不下来。
看到他这个模样，竹寺院一轻啧了一声，他忘记眼前这个小鬼不会反转术式了。
他抬脚走到虎杖身边蹲下身，伸手附在了他的胸口，在惠疑惑的眼神中，一股白色的光芒在他手下亮起，而虎杖胸口的大洞也渐渐愈合。
竹寺院一治疗好虎杖，看着脸色震惊的惠，不由得伸手戳了戳他的额头。
然而这个动作却是让两人一怔，一个看着自己的手，一个则是捂着自己的额头。
惠摸着自己被戳的额头，眼神忽然有些涣散，他看着眼前模糊不清的人，鬼使神差地伸手摸向了竹寺院一完好的左眼。
“...阿一？”
短短两个字，却犹如惊雷在竹寺院一的脑海炸开。他看着神情迷茫的惠，不知道怎么的，他逃了。
回到本丸的竹寺院一心情依然没有平复。他看着被自己摆在案桌前的八音盒，忽然伸手盖住了自己的脸。
这样的自己，怎么能和他们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