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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第 3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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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了承乾!”

如今李承乾就是他们的挡箭牌, 芸娘怎么可能放?她嘴唇勾起:“都退出去!”

李世民不想退,可眼见芸娘匕首往李承乾肌肤又推近了一分,到底投鼠忌器, 不敢冒险,只能咬牙下令:“退!”

芸娘缓缓上前, 将众人一步步逼出木屋。她立于门口,对峙众人。屋内, 周吴奋力将孙李拖到身后,可他自己也受了伤,不比孙李好多少, 做完这一切已然脱力,颓唐倒在垃圾堆上,捂着伤口, 额角的汗水滴落, 混合着血水,糊满双眼。

可他仍旧用这双视物不清的眼睛看着芸娘,缓缓摇头:“别管我们。”

芸娘明白他的意思, 这是让她放弃他们, 挟持李承乾逃。她哽咽着, 泪水滑落,却又硬生生止住。其实都一样的。就算抛下他们, 面对李世民, 面对眼前的亲卫, 面对满山的禁军, 她也难以逃脱。

她们启动计划, 就想过失败的后果。她不怕死, 但她不能死得毫无价值。

她对李世民道:“给我一匹马。”

李世民蹙眉:“你逃不掉的。”

芸娘冷嗤:“不试试怎么知道呢。”

只要李承乾在她手里, 她就有希望,即便这希望其实微乎其微,她也要试一试。

李世民示意亲卫去牵马,顺便给了个眼神。芸娘立刻唤“周吴”。

周吴挣扎着起身,奋力推翻杂物,杂物倒向窗口,将窗户遮得严严实实。这一个往日看来随手而为的简单动作,如今却已是耗费了他所有的力气,做完后周吴瘫在地上,已是出气多进气少。

芸娘眸中划过一丝悲伤,转瞬又恢复如常,勾唇看向李世民:“怎么,想故技重施,让你的亲卫从窗口放箭?吃过一次亏,我还能再吃第二次?”

李世民脸色铁青,窗户的缺口被堵,门是唯一的路径。可芸娘死守门口,手中还有李承乾为质。李世民小心估量着击中芸娘而不伤到承乾的可能性。

芸娘也知,轻笑起来:“我知道秦王的亲卫都不是吃素的,秦王身手更是不凡,还有钱将军为你掠阵。但我亦不是寻常闺阁女子,打小舞刀弄剑长大。秦王殿下想要出手,怕是得掂量掂量,是你的身手快,还是我的匕首快。”

芸娘右手用力,匕首往前推进一分,尖利的刀刃划过皮肤,李承乾的脖颈瞬间出现一道血痕,疼痛使得李承乾在昏睡中皱了皱眉宇,眼珠微动,却并没有立刻醒来。

“住手!”李世民大骇,“我不动,你要什么我都给你。别伤了承乾。”

李世民确实不敢动了,他是可以杀了芸娘,甚至有九成的把握保住承乾,但还有一成呢?即便这一成的几率看似不大,可放在承乾身上,他不敢赌。因此他选择暂且安抚住芸娘,再伺机行动。

马匹牵过来,芸娘勒令众人退后。

李世民照做,他在等。芸娘若要上马必定会出屋。眼见己方缓缓后退,芸娘试探着开始伸脚出来,李世民整颗心都提了起来,快了,只要她出屋,没了木屋遮挡,就有机会。

然而就在这时,异变突起,陈婆捡起地上赵钱掉落的大刀砍过来。芸娘猝不及防,后背中招,身形凝滞,双手一松,李承乾朝右歪去。

李世民大喝:“动手!”

亲卫的羽箭破空而来,击中芸娘左肩。她挟持承乾的力道再也撑不住,与此同时,李世民一跃而起,顺势抱住李承乾,在地上滚了一圈,将李承乾护在怀里,躲过芸娘垂死反扑的匕首。

赵钱、孙李当场死亡,周吴还剩一口气,芸娘受伤被抓,局势落定。

陈婆跌跌撞撞跑出来,口中啊啊乱叫:“孙……孙……”

眼见承乾一直未醒,情况不明,李世民哪容得她靠近,也不必他动手,自有亲卫将人拉开。李世民抱起承乾就往水云观去,甫一入观便让人去请医正。

********

李承乾这一觉睡得不长,也很不安稳。朦胧中他做了个梦,与往常梦到另一个世界不同。他梦到阿耶来救他了,梦到阿耶抱着他,梦到阿耶唤他的名字。他迷迷糊糊睁开眼睛,便看到阿耶。

李承乾懵了,他觉得自己是不是被困得太久,天天想着阿耶来救他,所以出现幻觉了?

“承乾!”李世民万分惊喜,“医正,承乾醒了,他醒了。”

医正上前,把过脉,将其上上下下仔细检查了一通,微微松了口气:“小郎君既已醒来便无大碍了,手腕和脖颈都是皮外伤,养几日就好。”

至此,李承乾才回过神来,他得救了?那不是梦,阿耶真的把他救回来了!

李承乾起身,双手抱住李世民的脖子,哇地一声哭出来。

“阿耶,你怎么才找到我。我明明离你们那么近。我天天在梦里唤你,让你来救我,你都听不到。”

李世民轻声安抚着,对这些指责全部应下:“是阿耶不好,都是阿耶的错。”

“阿耶,我好怕。怕再也见不到你,也见不到阿娘跟弟弟妹妹了。他们欺负我,还说要杀我。你怎么那么笨,找这么久。”

李承乾越哭越凶,他即便再早慧也不过五岁,自出生就被长辈护着、仆从捧着,何曾见过这等阵仗受过这等委屈?被绑架时,为了活命,他极力冷静,不敢哭不敢闹不敢有一丝松懈,即便昏睡也紧绷着一根弦。

如今逃出生天,这根弦猛地一松,心头情绪再也控制不住。积压了多日的彷徨、忐忑与委屈如洪水宣泄。

“对,是阿耶笨,阿耶若是聪明些,早该发现城内是障眼法。”

李世民心疼不已,他在城中寻找时便有过怀疑,但那时城内搜查还在进行,马匹入城是众人所见,山上也非是无人去寻,这念头一闪而过,也就没太在意。

此时才后悔莫及,若他当时多想几分,及时看出端倪,承乾也不至于受好几日的苦。

“承乾,承乾,是承乾醒了吗?快让阿翁看看。”

李渊匆匆赶来,李承乾转身又投入了李渊的怀抱,更是一番哭诉,李渊与李世民二人极为难受,自责愧疚心疼懊悔等诸多情绪宛如一团火焰在胸中熊熊燃烧。再看他手腕上被绳索勒出来的血痕以及脖颈上的伤口,这火焰烧得更旺了。

发泄了一通,李承乾终于累了,渐渐缓过来,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我好饿,这几日天天都吃不饱。”

李渊赶紧吩咐人准备膳食,蹙眉说:“瘦了,都瘦一圈了。他们不给你东西吃吗?”

“给的,可饭食里有药,每次吃了都会昏昏沉沉,我不敢多吃。前两回他们盯得紧,我没办法,只能吃完。后来陈婆负责送饭喂饭,我便悄悄哄她,偷偷吃一口吐一口,一大半都喂了老鼠,自己吞一小半。毕竟不吃不行,会饿。”

李渊李世民更心疼了。

李承乾却眨着两只大眼睛得意问:“我聪明吧?”

李渊李世民哭笑不得,却没法反驳。可不是聪明吗。寻常孩子在那等境遇下早就慌了,能冷静下来都难,更别提敢在贼人眼皮子底下耍花样。

李承乾接着说:“你们笨死了,找了几天都没找到我,还得我自己想办法。亏得他们没把我身上的糖粒收走,我就给了陈婆。最初只是给陈婆吃了两颗。他们瞧见也没在意。毕竟陈婆出不了门,一直在她们的监视下。

“后来我跟陈婆说,我从前在宏义宫养了一只鹰,名叫阿鸢,最爱吃我的糖粒。每次我将糖粒扔在屋顶,它都能自己叼走。可惜我被困,没人喂阿鸢了。

“陈婆脑子不清楚,分不清现实虚幻,以为我是她孙子,见我这么说,就要帮我喂阿鸢,我便偷偷让她把糖粒撒窗外。”

李世民挑眉:“若是阿鸢找不到糖粒呢?”

李承乾歪头:“那边离林子近,林子里有鸟。我清醒的时候,听到过窗外有鸟鸣的声音。而且寺里的小道童跟我说过,小梁哥哥在时,很喜欢喂食野生鸟雀,有不少鸟雀会飞来。

“既然如此,就算没有阿鸢,也总有别的鸟会捡来吃。我让陈婆多洒几次,只需有一只叼走,飞到别处被人发现,就有希望了。不过阿鸢争气,最先寻过来,没给我丢脸。不愧是我养的鹞鹰!”

李承乾甚是骄傲,脸上全是得意之色。

若是往日,李世民必会刺两句,这回没有,反而轻轻拍了拍他的脑袋:“聪明。”

阿耶难得不挤兑他,还夸他,李承乾小脸儿扬起来,眉飞色舞,别提多嘚瑟,还不忘扯着李渊的衣角求情:“陈婆跟他们不是一伙的,他们骗陈婆,陈婆以为自己儿子没死,在他们手里,才把屋子借给他们。

“而且陈婆也拒绝不了。那群人看得紧,陈婆根本没有出去报信的可能。陈婆没有伤害我,还一直护着我。阿翁,你别为难陈婆。”

李渊蹙眉,原本不太愿意,但凡牵扯到这种事情,管她主动还是被逼,都逃不过罪责,可是对上李承乾恳求的目光,想到钱九陇回禀,最后是陈婆出手伤了芸娘给了他们救人的时机,最终答应下来。

李承乾高兴了,饭食端上来便开始大快朵颐。

见他狼吞虎咽那个劲,李世民心情越发复杂。恐李承乾饿了几天,吃得太油腻反而伤了肠胃,李渊让人做的全是清淡之物,大半是汤食或粥食,怕其他面食饭粒过硬,得先养两顿。

以李承乾的脾气,从前看到这些早闹起来了,绝对不肯吃的,定会嚷着做这做那,今日半句多余的话没提,还吃得无比香甜,仿佛玉馔珍馐。

再想到自己进入陈婆屋子及地窖的那番情形,酸臭腐朽之味让人作呕,蟑螂老鼠乃是常客,自己进去不到一炷香就受不了,承乾却在这种地方呆了好几日。好几日!

李世民心脏仿佛被刀割一样,他拿起帕子轻轻为承乾拭去嘴角的油渍:“慢点吃,没人跟你抢。”

“嗯嗯。”李承乾一边应着,嘴上动作却半分没停,吃完后揉着小肚子长舒一口气,“总算吃了顿饱饭。真好。”

李渊与李世民心里更不是滋味了。

恰逢钱九陇急切前来回禀,李渊随之而去,李承乾捧起瓦罐鱼片粥就要出门,李世民赶紧拦住:“你才刚醒,身上还带着伤,不好好休息做什么去?”

“我带去给陈婆。我答应了会给她吃好吃的。这个我只倒出来尝了一点,剩下这些没碰过的。”

李世民不免有些吃味,嘴角轻轻撇了撇,自己这亲生的阿耶守在床前寸步不离,吃饭的时候都没见他问上一句,倒是记挂着毫不相干的陈婆,眼巴巴特意给人去送。

转而又想起李承乾这几日遭的罪以及危急关头陈婆给予芸娘的那一击,心下一叹,到底没说出什么不好听的话来,只道:“我陪你去吧。”

芸娘等人被抓,陈婆仍留在小木屋,只是屋外多了好几个守卫,将前后左右团团围住。

陈婆见到李承乾十分高兴,手舞足蹈咿咿吖吖。李承乾将瓦罐粥捧到她面前,她笑着接了,却没吃,想喂李承乾。李承乾摆手说自己吃过了,还给她展示圆滚滚的小肚子:“再吃它就受不了了,会不舒服的。”

听到这话,陈婆终于不再坚持,蹲下神慢慢喝起粥来,喝完又拉着李承乾往里走,李承乾摇头:“阿婆,我不在这里休息,我要回去的。”

陈婆急了,再次手舞足蹈的比划,警惕地看着旁边的李世民,将李承乾拉过来护在身后。

李承乾笑着说:“阿婆,这是我阿耶。阿耶找到我了。”

陈婆歪头看着李世民,眼神犹疑,表情迷糊。似乎在疑惑,这人跟她儿子为什么长得不一样。

李承乾无奈:“阿婆,对不起,我不是你孙子。”

陈婆一顿,呆呆看了他半晌,恍然有些回过神来有了片刻的清醒,退后两步缩到墙角抱着个破烂枕头低声哭泣,再次嘶哑地一句句唤着“孙,孙……”

李承乾有些不忍心,走上前去:“阿婆。”

陈婆又缩了缩,没理他,口中又呢喃起不怎么成调的哼吟旋律。

李承乾颇觉失落。李世民安慰道:“她把你当了几天的孙子,如今得知真相,总要缓一缓的。”

李承乾点头,看了眼周遭的守卫:“可以不要关着陈婆吗?”

“不行。至少现在不行。等审讯完毕,查清真相,证明此间之事确实与她无关,自然会放人。陈婆年纪大,也不必非要出门。留她在屋内,一日三餐有人送食,对她来说反而更便利。”

李承乾抿了抿唇没说话。

李世民叹道:“你若担心她,等此间事了,可以多给水云观一点香油钱,将陈婆托给他们照料。”

李承乾想了想,觉得这样安排也好,答应下来,又记起地窖里的土豆,忙吩咐人去搬。地窖杂乱不堪,土豆在最里边,不大好办。亲卫队很是费了些功夫才将东西清点完毕,把麻袋里的土豆全部运出来。

系统激动万分,差点喜极而泣。宿主居然还记得土豆!

——叮,土豆种薯已全部发放到位,请宿主确认查收。

李承乾:???这声调怎么听着比平时高两度?

虽然有些疑惑,但此前是身处囵圄,无暇他顾。如今一切安好,土豆他还是要的。至于系统这倒霉催的发放方式?他已经记在小本本上了,往后有机会定同它算总账。

李承乾哼哼唧唧,边在心里谩骂边点击确认。

——叮,宿主已确认领取奖励品,此后奖励品出现何等变故,一应后果皆由宿主承担,系统概不负责。

嗯,不就是一经售出不退不换吗?这个李承乾懂,可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更疑惑了。之前的辣椒也是幸运转盘抽奖抽出来的,拿到手的时候怎么没这个提示呢?

——叮,系统友情提示:土豆播种一般为春季或秋季,此时正处夏末,天气炎热,温度并不适宜土豆的生长需求,请宿主完善保存土豆种薯,以便天凉后再行育苗。

——叮,请宿主注意。土豆若储存不当,会发芽发绿,无法留存到天凉以后,系统建议宿主谨慎处理。鉴于此种情况,系统予以提供代存服务,宿主可花费一千金币进行购买。

——系统出品,无与伦比。此款土豆为星标特等款,种性优良,感病率低。但土豆种薯的育苗方式与其他种子不同,且种植过程也有许多需要注意之处。

——为确保宿主正确使用种薯,顺利种植成功,系统有专业指导说明书,内容详尽,童叟无欺,宿主同样可花费一千金币进行购买。

李承乾:!!!

原来你是在这等着我呢。系统,你干脆别叫系统了,叫周扒皮吧。你比周扒皮还扒皮。

——叮,宿主也可以选择不购买,自行储存自行育苗种植。

李承乾:……

这不是废话吗!他要是知道怎么储存怎么育苗种植就好了!梦里他还小,又没兴趣,父亲没教啊!摔桌!

李承乾咬牙切齿,

——叮,系统代存为永久服务,开通后宿主可一生受用,包括但不限于土豆。

李承乾蹙眉,这么听着,差不多相当于梦里表姐玩的游戏中的背包功能?包括但不限于土豆,是不是说别的物件也可以?而且一生受用,服务时间够长,这么看来似乎不亏?

——叮,大促销,大促销。现在购买土豆种植使用说明,可附赠《中华美食烹饪大全》全册图书一套。

李承乾顿住,你居然还有大促销?《中华美食烹饪大全》?啊啊啊啊,土拨鼠尖叫!梦里那么多好吃的,他会吃但不会做。即便经常说给常阿荣听,让常阿荣试着复刻,也做出了好几种,仍有许多未能实现。有了这本书,他是不是就可以吃到更多美食了!

李承乾两只眼睛都亮了起来。

买,买,买!必须买!

还想什么,机不可失失不再来。果断点击购买!冲动付款后,下一秒李承乾看着剩下的几十个金币恍然回神。他这是被系统套路了?系统绝壁是看着他拥有的金币数目定的价格吧。他是不是还得感谢系统给他剩了个零头?

好奸诈!

李承乾暗自磨牙,再次对系统骂骂咧咧,却也没忘了让人将土豆送去水云观的屋舍内。待众人离去,李承乾开始研究代存服务。代存服务分为两种,一种是直接收取代存物品,另一种是收取并置换成遮掩物。

第一种很容易理解,第二种李承乾懵懵懂懂,随手点击试了下。系统面板的仓储中出现了土豆,但眼前的土豆并没有消失。

——叮,土豆已存入系统并替换成遮掩物。遮掩物保留土豆的所有外观与触感,但失去一切功效及性能,不可食用不可种植。

李承乾瞪大眼睛,这是所谓的“障眼法”?哦吼,这技能可太棒了。李承乾决定少骂系统两句。如果是这样,那他觉得一千金币开通这个服务,值!

系统:……

李承乾又拿出《土豆种植说明》以及《烹饪大全》,前者没什么好看的,内容确实详尽,可也正因为太详尽了,李承乾看得头晕眼花,半懂不懂,连连打哈欠,干脆丢到一边,转而兴致勃勃捧出后者。

与他想象中梦里的菜谱书籍不同,这套书看起来很旧很破,但里面的内容尚算清晰,还附带水墨插图,文字也非梦里的简体,而是大唐熟知的正体。不论谁瞧见大概都会以为是从何处得到的古籍孤本,不会心生怀疑。

李承乾讶异了好一会儿,突然觉得系统似乎也不是那么讨厌,看,这做法还是挺贴心的嘛。

系统:……小孩子就是反复无常。心累。

********

道观院舍另一边。

哗啦又一个杯盏碎裂,李渊将手中的证词甩在李建成面前:“你自己好好看看。”

李建成目光扫过,心下大骇:“儿子冤枉,承乾被掳与儿子绝无半点干系。这些人分明是信口雌黄,企图栽赃嫁祸。”

李渊脸色阴沉,李世民翻看着证词询问钱九陇:“这些都是芸娘招供的?”

“是。贼子四人,赵钱孙李已亡,周吴重伤濒死,唯有芸娘尚能开口。”

偏偏芸娘咬死了是受李建成指使。即便在场众人都明白,此事疑点重重,芸娘的证词并不足以为证。但有疑点不代表就一定不是李建成。更何况场中还有一个未必不会借此机会置他于死地的李世民。

李建成深知自身处境,咬牙道:“儿子请求与芸娘当面对质!”

既是栽赃必有漏洞,如今山上并无他得用的人手,就算有,有杨文干谋反之事在前,李渊也不会让他的人介入调查。因此他目前唯一能做的就是通过对质找出漏洞。

李渊略一思索,准了。

芸娘很快被带过来。她身上有伤,虽不致命却足够难受,兼之受了一番刑讯,此刻脚步虚浮,身形摇晃,脸色苍白得可怕。

押送的人员一松手,她几乎是瞬间摔在地上,勉力撑着地面跪立,挺直脊梁,缓缓看向李建成,神色凄苦:“太子殿下,是芸娘没用,未能成事。只是……殿下,您……您不该上山的。”

李建成面色大变,芸娘依旧说着:“若殿下不上山,与杨文干里应外合,左右夹击,我们未必会陷入这等境地。殿下,芸娘不明白,为何早就定好的计划,我等负责掳走中山王制造混乱,杨文干兵起庆州,您从长安呼应。明明一切皆有算计,可偏偏您,您……为何啊!”

李建成双拳紧握:“我何时与你们定下的计划!”

“殿下,事到如今,你我俱是阶下囚,还有什么好否认的。输了便是输了。”

李建成恨不能上前掐死她:“我没做过的事为何要承认?你口口声声说跟我有计划,说所做皆是受我指使,那我问你,我是如何指使的你。何时何地以何种方式?”

芸娘讶然:“殿下这是何意?您以为这样说圣人就会放过您吗?您当他们查不到我一月前去过长安,在郊外与您见过一面?殿下,您看清楚吧,我们败了。败了!从您上山那一刻就已经败了。”

李建成身子晃了晃,一月前他确实有去长安郊外纵马狩猎。芸娘敢这么说,证明她也去过。即便所谓见面之事乃子虚乌有,但只需她在那一日那个时间段曾出现在同一范围内,他便难以说清。

李建成抬头看去,但见李渊脸色更黑了,眸中有寒光闪烁,心头一紧:“这么庞大的计划总不可能一次见面就将事情交待清楚,谋算周详。你说你是我的人,那么除此之外,我们可有别的会面?”

即便是精心计划,芸娘能与他曾经出现在一处已经难得,不可能还有两次三次。若真如此,他这个太子的行踪未免也太好掌控了。

芸娘低下头:“没有别的会面。”

李建成眼前一亮,喜色还没爬上眉梢便听芸娘又道:“有书信。”

李渊看向钱九陇,钱九陇摇头:“臣未在芸娘身上发现任何书信纸张。”

芸娘勾唇:“书信不在我身上,藏在道观大殿前方香炉的香灰之下。”

不必李渊发话,钱九陇给了身旁侍卫一个眼色,没多久,侍卫回来,递上一封沾着香灰的信,信上确实写了命令芸娘对李承乾出手之事。

信在李渊李世民手中过了一圈,由李渊做主递给了李建成。

是他的字迹,但李建成不怒反喜。

“父皇该知道儿子会的字体不只一种,信上用的是儿子平日书写奏章或改阅批文的字体,但这种字体儿子私下并不用。”

李渊点头,这点他知道,李世民也知道。

芸娘一愣,手指微微蜷缩了下。李建成继续道:“再有,儿子身边并非无一人可用,若真要传信,也犯不着自己亲笔,留下这等铁证。交于旁人不好吗?或是在言语间信纸上定个隐秘些的暗号,不比以字迹确认要强?更重要的一点。”

李建成看向芸娘:“若你真是我的人,忠心于我,看完信会直接烧掉,不会偷偷藏下。”

芸娘眸光忽明忽暗,转而抬起头:“是我们算错了,没想到你私下用的字迹与平日奏本批文不同。”

众人皆愣,这么快便承认了?

李渊李世民俱是惊疑,唯独李建成心中更为骇然。若芸娘继续狡辩,他自有法子一步步戳破,可她偏偏反其道而行,直接认下。如此干脆,非但不能让人取信,还会给人一种会否是在故意以不可能来掩盖可能之感。

他所说疑点可以是漏洞,也可以是用来洗清自己而提前安排的伏笔。

李建成绷紧心弦,此女不简单。

她此举一出,自己再发现任何破绽也不便出口了。

双方胶着之际,钱九陇上前提醒李渊:“小郎君被他们抓走数日,那几日天天同他们呆在一处,会否知道些什么?”

李渊恍然想到这点,是啊,承乾已经救回来,他们光顾着询问承乾的安危,还没来记得询问这点,他张了张嘴,刚要开口,李世民便道:“承乾不过五岁,又受惊过度,能知晓什么?他被折腾了好些时日,身心疲惫,已经歇下了。”

李建成蹙眉,什么意思?不许李承乾出面揭露真相?老二你就算想借此事定死我的罪名,这等手段是不是也做得太显眼了点?

李渊目光深沉,他也是同样的想法。

然而李世民面色如常,坐立不动,一副你们爱怎么想怎么想的表情。反正受冤屈的人又不是他,为这点破事去打扰他好不容易找回来的儿子,把一个五岁的孩子拉下水,呵呵。

他很清楚覆巢之下无完卵的道理,以他与李建成的关系,双方子女都不可能独善其身。但他私心里仍旧不太希望承乾被扯入旋涡,至少现在不能。他才五岁啊,还刚刚历经一场生死。

然而,世事并不如他所愿。

吱呀——

房门打开一条缝,钻出个小脑袋:“阿翁是要找我吗?”

李世民:……兔崽子是来打我脸的吧,我话刚说出口!

李世民青筋直跳,上前将他拎进来:“鬼鬼祟祟的,成何体统?你何时学会偷听了!”

“哪有鬼鬼祟祟,我明明是光明正大走过来的。而且道观就这么点大,又没什么隔音设施,你们声音也不小,我在外面就听见了,用得着偷听吗?”

李承乾气呼呼跑到李渊身边,“阿翁,阿耶又冤枉我。”

李世民吹胡子瞪眼:“你不是说要歇觉吗?跑到这里来作甚!回去!”

李承乾眼珠骨碌碌乱转,他确实是借歇觉的理由把人都支开来弄系统土豆的,但是他不能示弱于人。

他叉腰:“是啊,我都快睡着了,你们又是骂人又是摔东西的,吵得我不得安宁,搅了我的好梦,我不得过来看看。你们这么闹腾,搞得我没法睡,还好意思说!”

李世民:……

众人:……

你可真是理直气壮。

李承乾哼哼,就理直气壮怎么地。

既骂人且摔了东西的李渊讪讪摸了摸鼻子,将李承乾抱到自己身边坐下,轻咳两声将这个话题揭过去,顺势询问:“你被他们关着的时候有没有发现什么?譬如他们为什么要抓你,抓你做什么,是否有人指使?”

李承乾点头,指了指芸娘:“地窖环境不好,还有老鼠。我害怕,求了他们一回。她跟我说除了地窖没地方安置我,让我忍忍,别怪他们。他们不过奉命行事,让我要怪就怪太子伯父。是太子伯父让她们干的。”

全场俱静。李建成面色大白,身形不受控制的微微晃了晃。芸娘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地笑意。

“不过我觉得她是故意说给我听的。”

这一句峰回路转。

芸娘:……笑容凝滞。

众人:……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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