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第三十六章 手指
空气像是凝固了一样, 很安静。
“栗子。”身后五条悟什么也没有问，只是声线异常的冷淡, “给我十分钟。”
“论文——查重率——过高！！”
电脑形状长着双手的咒灵哭喊着敲打着键盘, 一个个字从电脑频幕上显现然后消失，冲着松尾理子像拍小强一样拍了下去。
松尾理子用力一踏，人就闪身到了论文咒灵的身后。手中刀一落, 论文咒灵发出了呜呜呜感激的泪水，双手终于停下了敲打键盘的动作，身躯凭空消失。
诶，出乎意料的弱。
松尾理子开始怀疑那咒力补充剂还带着让她的其余战力数值提高的‘副作用’, 当即就打开战力界面一看。
…
恩，果然是她想太多了。
解决完阻碍的咒灵后松尾理子抬起头, 这才发现祭司红袍的男人并不是因为发现了她才不说话，而是因为正在办‘正事’。
洞窟最底层并不像松尾理子所看到的一样没有落脚点, 而是落脚点都在五条悟的对面，被上方凸出的岩石给遮蔽。
眼下浮在松尾理子眼底的, 是密密麻麻跪成一片的黑袍、紫袍人, 以及站在祭坛最中央的红袍祭司。
是的, 祭坛。
在洞窟探头看不清晰，直到现在松尾理子才发现，洞窟底下居然布置着一个祭坛。
祭坛上是奇形怪状的黑色贡品，看起来像是咒具的玩意就算了, 居然还有一根手指。
而在祭坛外围，一眼望不到头的黑袍、紫袍人以祭司为圆心, 用最虔诚的方式磕头长跪, 哪怕松尾理子这边闹出再大的动静, 也没有一个人动弹一下, 成功形成了诡异、让人忍不住心悸的景象。
“咔嚓”的一声。
原本完整的队形出现了一个缺口。
论文咒灵先生的文字巴掌没有因为他的消失而卸力，一掌下去，本就不算稳固的落脚点寂静了一下，裂开了。
一群跪着的黑袍人嗖地就要垂直坠落。
红袍人：“！”
松尾理子：“！”
因为不清楚这些黑袍人是个什么情况，以防万一，松尾理子还是跑去将垂直坠落的黑袍人抓住，相相踢到落脚点还能够支撑的地方，顺带掀开了披在他们身上的衣袍。
六个人里无一例外，全是面容呆滞，毫无血色的男人。就气息和脉搏来看，属于再不进行救治就得完蛋的那种。
这可就难办了。
就算是满值咒力量的她，都不一定能够做到将这么多人送走，就更别说现在非满值的情况了。
只靠她一个人可没有办法将这边所有的人给救起来。
十分钟。
现在过去了有1分钟了吧？
“你是什么人？！”
祭坛之上的红袍人朝她举起布满各种怪异图案的旗帜，“你敢说出你的名字吗！”
这话这模样，在松尾理子看来就像是拿着个精灵球喊着“我叫你一声你敢应吗”的怪蜀黍。
算了，就当拖延时间吧。
“当然敢！你也不看看老子我是什么人，怎么会不敢应！”
松尾理子将手头最后一个黑袍失智男给抛到安全的地方去，大声回复：“我可是魔法少女玛丽苏·阿巴巴·草泥马弗郎西丝……”
长达三十秒的介绍后。
红袍人大怒：“你骗人！！”
“怎么可能！”松尾理子比他更加愤怒，“我的名字就是达拉西巴萨拉路卡迪！我难道还能忘记自己的名字吗？！”
红袍人狐疑地卡了壳，随后勃然大怒：“这和你之前说的甚至没有一个字眼是相同的！！”
松尾理子：“放屁！我自己说的话我自己还能不记得吗！我说的就是达拉希拉巴拉嗖啦西！！”
红袍人：“你放屁！！”
松尾理子：“啊对，我就是在放屁。”
红袍人：“……”
诶，居然吐血了。
这心理承受能力，不太行啊。
松尾理子意犹未尽住了口，轻拭手中带马赛克的刀刃。
随着她的擦拭动作，“扑通”的一声，红袍人背后的一个紫袍男人瘫倒在地。
红袍人：“？！”
“不要分心啊老人家。”松尾理子轻笑，“不会真的以为我被你干扰，没有注意到他在鬼鬼祟祟念叨着什么吧？”
红袍人沉寂不语。
他取下了一直遮挡住脸庞的妖魔面具，露出阴晴不定布满皱纹的脸。
“你想要什么？金钱、男人，什么都可以，只要你愿意现在离开，我都可以给你。”
松尾理子往后退了三步，避开那破开她身下岩块欺身而上的咒灵。
咒灵：“不想跑——800米——”
“好哦。”话语声落下时，松尾理子已经出现在了咒灵的身后，手中刀刃一挥。
“嗷——”
咒灵被成功拔除，松尾理子松了松肩，歪头，笑：“你手下的，不会都是这么低级的存在吧？”
红袍人冷笑：“低级有什么所谓呢，只要数量足够多——”
随着这预告似的话语，岩浆中，洞窟石缝内，数百只咒灵朝着松尾理子扑来。
“……”
松尾理子却没有动。
她打开了人物战力页面，映入眼底的是不知何时已经降低到20的精神力。
松尾理子深吸一口气。
她闭上了眼睛，放松身体任由咒灵扑到她身上。
但奇怪的是，原本已经近在咫尺，只要一伸手就能够将松尾理子撕裂的咒灵，这一刻仿佛成了失去方向的蜜蜂。
明明就在她的面前，却像是没有看见她一样，茫然地转着圈圈。
又一只咒灵袭击而来。
松尾理子这一次却是没有再静止不动，右手猛地往后精准一击。
“啊啊——”
是红袍老人歇斯底里的叫声。
已经掉落到3点的精神力终于停止了跌落。
果然是幻境吗。
松尾理子睁开眼，祭坛上的老人单膝跪地捂着胸口，马赛克从他心口流出，原本在眼前的咒灵烟云一般消失殆尽，像是从未出现过。
红袍人：“怎么可能，你怎么会发现？！”
松尾理子看着那堆流淌的马赛克，感觉自己都要掉san了，她叹了口气，给出了答案：“我不是一个人啊。”
自己战斗这么长的时间，背后的五条悟居然一声也不吭，只要稍微想一想就会发现有问题吧。
身后，五条悟似有似无地哼笑了一声，听起来是挺满意的。
松尾理子算了算自己仅存的咒力，奋力一踏，身子借着反作用力就要蹦到红袍人身前，在他下意识地想要抵挡反击时，却忽然身子一转，抓住了祭坛上除了那只怪异手指以外的所有咒具。
“放开它们！！”
红袍人发出声嘶力竭的吼叫。
松尾理子听话地将手放开。
只是正巧她站在了岩浆一步之远的石块上，于是这一松手，所有的咒具都掉落在了岩浆里。
熔浆吐出几个小泡泡，咒具不见踪影了。
“啊啊啊啊啊——”红袍人发出近乎绝望的嘶吼。
一时间都不知道谁才是反派了，松尾理子漫不经心地想。不过放在红袍人的立场上，自己才是那个反派吧。
红袍人嘶吼的声音消失了。
“？！”
松尾理子瞳孔一缩，所有的歪心思全部隐没。
只见红袍人像是手拿不稳一样，旗帜尖端的部分下坠，将他身体从头到脚穿透。
晃眼间，马赛克将红袍老人整个身体包裹。
尔后很快的，地面开始了震动。
松尾理子嘶了一声，遵循内心不好的预感与直觉，转头漂浮到五条悟面前，伸手突破他那无下限，将人给扛上肩膀。
红袍人大喊：“以在场所有人的性命为祭品，我诅咒——”
五条悟：“理子！！”
——「金钱至上」
红袍祭司的声音像是被消音的电视机一样，一点发不出来。
但异变还是发生了。
在场所有的黑袍人全部瘫倒在地上，像是血肉都被消磨掉了一样，只剩轻飘飘的衣袍被不知道哪里来的风吹散。
“？！”
松尾理子身体一僵。
她停下脚步尝试着想要救下人，但放眼望去竟然无一人幸存。
“别多想！就算你提前来了也救不了，他们都被下了诅咒！”
五条悟的声音如当头棒喝，松尾理子忽然意识到为什么除她之外的所有攻略者全部game over了。
岩浆里有什么东西在翻滚，跳动，像是心脏突破胸膛通过扩音器放大一百倍的声音，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强大。
一枚圆形透明的‘卵’从流动的岩浆中缓缓冒出头来。
“那是……什么？”
“特级咒胎。”
五条悟的声音很低沉。
至进入游戏到现在为止，她都没有听他用这种语气说过几句话。
她没有再问特级咒胎代表着什么，自己有没有可能在它孵化后带他安稳离开这些话，而是使用咒术，‘买’下了一张巨大的弹跳垫。
五条悟：“……你还能使用多少次？”
松尾理子用尽全力往弹跳垫上一跳，身体如同穿梭的火箭一样直升而上，只是哪怕将重力的影响调至最小，能够突破的高度仍然不足以让她和五条悟一起通向最上层。
翻滚减少冲击力带来的伤害后，松尾理子呼出憋住的那口气，算了算，给出答案：“看要做什么。最少一次，最多三次。”
非常不妙啊。
松尾理子抬起头数了数，大概是第三层左右的样子。
一个最简单的弹跳垫，加上摩擦力、重力的减免，能够起到这样的作用，勉强也算是在预期值中吧。
只是……
阴云密布的咒灵从各层洞中探头，将他们围绕得水泄不通。
“嘻嘻嘻……”
咒灵们发出了看到食物，喜悦至极的笑声。
“还能像你之前那样瞬移离开吗？”五条悟问。
“不能，不够。”
实际上是足够的，但只能将她自己传送走。
但如果真这样做了，对她来说就相当于game over了。
攻略人物死亡这种支线居然也做得出来，真不愧是你啊沐天集团。
松尾理子扛着五条悟，皱眉计算着如何用最少的咒力达成最佳的成效。
眼下虽然袭来的咒灵数量很多，单就如之前幻境中的一样，不过都是二三四级的小蝼蚁，没有哪怕一只一级。
“只要赶在咒胎孵化之前……”
“咔擦。”
清脆的，像是蛋壳碎裂，什么东西孵化出来的声音。
明明身在第三层，无从看到最底下的动静，但此时此刻两人都明白了。
——孵化了。
松尾理子无声地叹了口气。
果然不应该立flag。
不过也算是一个机会。
松尾理子将无法动弹的五条悟放在岩壁上，狠狠掐了把他的脸颊。
“三分钟。”她笑着，说，“我会给你争取回来。”
“谁要你争取了？！——松尾理子，你给我回来！！”
直接叫全名，看来是很生气了。
松尾理子站在断裂的崖石上往下看。
巨大的空间落差让她眼前一片眩晕，本能地产生了恐惧。
就算是游戏，该有的身体本能还是会有的啊。
身后五条悟似乎在对她喊着说着什么，但松尾理子什么都听不见了。
反转术式已经使用。
她仿佛成为黑夜中唯一的光亮，所有咒灵飞蛾扑火般朝着她涌来，千奇百怪嘈杂的声音掩盖了五条悟的声音，也遮蔽住了她的身影。
随后。
少女失足一般坠落。
*
“嘀嗒。”
是从咒胎中孵化成功，对她流着口水的咒灵。
松尾理子很淡定，甚至连动一下的欲望都没有。
她盘坐着，托着腮，饶有兴趣看着五条悟的好感度条从79暴跌到40又飙升到80，开始思索。
成年悟并没有幼年悟的记忆，也就是说，他不知道自己使用术式后，不会被咒灵杀害，只会被圈禁。
只要等三分钟过后使用术式离开，「松尾理子以性命为代价，为五条悟争取了三分钟的时间」就会成为既定的「事实」，并随着时间的流逝，愈发深刻。
吊桥效应是个好东西。
生死离别，为在意之人付诸生命也是个好东西。
但要在什么时间什么地点，面对以为她已经挂掉的五条悟，这确实是个问题。
刚孵化出来的特级咒灵走到了她的面前。
松尾理子抬头看了它一眼。
咒灵双手抓着脸颊对她露出雪白的牙齿。
松尾理子：“……”
然后牙齿亮白的咒灵连同所有想要靠近她的中低级咒灵，全部像是烟花爆炸一样裂开。
一根焦黑像是被雷劈过的手指穿透了特级咒灵的脑袋与身体，停滞在了松尾理子面前。
……
诶？
[叮！您已触发特殊事件！]
[警告警告！！请玩家做好准备，即将前往——]
“哒。”
少女手中的咒具刀鞘掉落在唯一的石块上。
一片沉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