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4 章
尚书右司郎中……可不能小看这个区区?五品的小官, 他最关键的地方在于这是三省六?中尚书省的官员。 要知道湛兮和自家姐夫通了气, 费?到现在，也只是把姚鹏举不走寻常路地塞到了刑?而已，远不能直接够到尚书省。 ??此观之，这一位尚书右司郎中虽然品阶不高, 但位置关键。 果不?然, 湛兮问及此人的话音刚落，??见曹穆之眼眸一传, 轻笑?声，道是：“看来金童子你?前确实沉迷玩乐, 这一位尚书右司郎中，姓闵，名子纯。” “闵子纯?生寒门，乃麒麟书院子弟, 曾?挫各大名门世家学子, 成为他们那一届的‘麒麟子’……他便是你姐夫登基第一年的进士科状元郎。” 曹穆之的话不多, 但是每一句都说到了关键点?，湛兮顺着她的话略微?考了一下，便明??了?中纠葛。 这一位闵子纯……绝非池中之物。 首先，麒麟书院便是湛兮他外公谢太师在先帝他爹雍明宗时，??创办的第一个书院。@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但是怎??说呢？虽说谢灵云早??名满天下，然而纵使名震四海，以?个人之?, 也无?避开各地豪强, 独立在某地创办书院。 所以谢灵云名下他所创办的大多数书院, ?实可以算作是他作为牵头人，利用自己在文坛?的声望和地位, 邀请当地豪强世族一块儿创办的。 书院的第一任山长都是谢灵云，但实则各大股东却是当地的名门氏族。 ??比??这麒麟书院，坐落在江南道，是谢灵云??以顾氏为首的吴郡四姓联手创办的。 麒麟书院三年为一届，每一届最优秀的学子，被世人称之为“麒麟子”。 自?麒麟书院创办以来，基本?每一届麒麟子，都是他们吴郡四姓的人。 方才曹穆之说，闵子纯寒门?身，却能在人家的地盘?，?挫一大群世家子弟，勇夺“麒麟子”的称号，可见?实?之雄厚。 各地书院的复杂情况，也正是??今谢氏门人那错综复杂的派系的根源所在。名门子弟即使??读于谢灵云所创办的书院，?来后却也依然??表着他们家族的利益，而不是师门??皇室的利益。 但总??而言，谢灵云创办书院的目的，已经达成了。 至少在他创办书院之前，各地都是士族豪强自己创办的私学、族学，那是只允许他们家族学习?课的地方，知识是被垄断的。 书院则不同，哪怕世家大族依然嚣张，占据大多数利益，但寒门农门子弟，依然获得了习得知识的机会。 ?书院毕业之后，寒门之子哪怕十之有七选择了依附世家，却也依然会剩下至少三个成为谢氏师门的成员，亦或者是同时成为帝王手中不拉帮结派，不结党营私的纯臣。 这位闵子纯，想必??是后者了。 ****** 湛兮嬉笑道：“那这样的话，兰太妃的眼光可真是好啊……” 可不是好??！简直不能再好了！ 自古以来，皇权针??越发膨胀的?他分权，所使用的手段，简单粗暴地总结一下，无非??是——移花接木，以新贵族取??越发臃肿的旧贵族。 至于消灭特权阶级……这玩意儿梦一下??行了，以人类社会的结构而言，千年后都指不定无?实现。 在??今的大雍朝，名门世族??是旧贵族，科举?生的寒门之士，便是新贵族。 肉眼可见永明帝是很看重闵子纯的，看重到有意在隐藏他，培养他。这?闵子纯的官衔低，但位置关键便能看得?来。 兰太妃知道大雍至今未有昏君暴君，科举已经日趋完善，又?现了风头??火的皇家书院……她高瞻远瞩，赌的??是世家会落败，新贵族会冉冉升?，皇权将越发稳固。 所以，她眼尖地选中了闵子纯，闵子纯指不定有朝一日??会位极人臣，成为尚书左仆射，一人之下万人之?！ 湛兮哪能不夸一夸她这眼光呢？清河崔氏的长公子，都不足以打动她放弃一个五品小官。 曹穆之意味不明地哼笑了一声：“好是极好，但闵子纯有妻有儿，怎地无人关心此事？” 湛兮摸了摸鼻子，嘀咕道：“?位者?不关心这些。” 是的，?位者选中某人的前景好，说投资??投资，?不考虑某人的投资位置是不是早有人坐在?头了。 有人先到又??何？你屯粮，我屯枪，你说你的粮，究竟是你的粮，还是我的粮？ 闵子纯有妻有儿？懂事的给我自请下堂，不懂事的我送你一程，今夜见阎王。 什??有妻有儿，做掉不??没了？ ?前??曹穆之时，是??此；??今针??闵子纯之妻，亦是??此。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位者?来盛气凌人，死性不改！ 哪怕他们明明知道，前朝的覆灭，??这等血迹斑驳的乱点鸳鸯谱脱不了干系。 ****** 强权之人的底线??何，得看最高统治者皇帝的心情。 若是先帝，那是管你们怎??大乱杀，总???乱不?来??行，所以才会有会稽公主的作孽。 但若是换了永明帝，这??是完犊子，捅马蜂窝了……谁叫这厮比他爹讲究一些，人品多了一丢丢，而且他还能算是这类事件的受害人。 兰太妃跪得那??干脆，恐怕是以为自己捅了永明帝的心。 一来是引?了永明帝??过往不太?妙的记忆的回忆； 二来则是永明帝要培养的是一个只忠于正统皇权的纯臣、独臣，而不是和世家联姻的大臣。一旦婚姻完成，永明帝哪怕不是多??多疑的帝王，也会心中嘀咕。 “怎??跟个小老头似的，好啦，别想了。”曹穆之打断了湛兮，招手让宫女给送一碗冰冻荔枝进来。 “这事儿成不了，”曹穆之说，“若不是平城公主不安分，针??金童子你，我们本只是打算让他们打消那念头罢了。但事到??今，我们也只好坏了平城公主一桩姻缘，??还她一桩更风光的。” 湛兮想?曹穆之先前说的“儿女都是债”，脑中忽然又想?当年的混乱，先帝的公主们死伤??皇子们一般惨重，唯独会稽公主和平城公主独善?身。 于是，湛兮忍不住神来一句：“古有塞翁失马，今有公主失智。” 这话逗得永明帝和曹穆之差点笑死。 “姐夫已经下旨了??？”湛兮接过宫女恭敬呈?的荔枝酪，问道。 永明帝挑了挑眉：“朕岂能不过问臣子意见，便直接下旨？朕自然是先知会崔家一声，问问他们意下??何啊。” 朕是一个贴心又尊重臣子的好皇帝，朕知道你们这些阴暗的家伙最终肯定会答应的，但朕不说。 ****** 湛兮吃了一口?味至极的荔枝酪，看着永明帝慢悠悠地给曹穆之剥荔枝，他剥一颗，曹穆之吃一颗。 曹穆之吐荔枝核，永明帝便顺手拿这另一个小玉盘接着。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他们旁若无人，全然不知那等浑然自成的氛围，是第三人无?介入的。 湛兮看着看着，??忽然叹了一口气。 怎??说呢，这俩人?前并不像??今这??累，?虑那??多。 在定康王府时，永明帝每日亲自教原身功课，背着他?山狩猎，抱着他下乡摸鱼。 曹穆之也活得自在，想笑便爽朗的大笑，??夫君一块儿游山玩水，好不快活。 他们好像忽然??变了许多，但他们二人之间，又好像什??都没变。 曹穆之忽然想?某事，道：“兰太妃确实是好眼光，我记得那闵子纯生得高挑颀长，面??冠玉，风度翩翩，正是平城公主好的那一口。” 这话一?，永明帝忽然??黑了脸：“你这记得还挺清楚的。” “可不是，”曹穆之笑道，“当年进士科一群秃头的老头子，衬得闵子纯当真是??同芝兰玉树，惊艳极了。” 永明帝的脸更黑了：“那你还记得哪些状元郎？” “这??多年来，也??姚鹏举能俊得把闵子纯压下去吧。”曹穆之漫不经心道。 湛兮直接?身告退。 不带这样的，最近他走到哪儿去，都会被恋爱的酸臭味给熏到，可恶！Yue~ 湛兮要走，永明帝和曹穆之赶紧叫郭小福给他准备点荔枝带回家去。 ****** 夜晚，东宫。 “阿耶必定是生气了吧？”听了太子详细地说了一大堆后，二皇子捧着脑袋问的便是他爹的心情。 二皇子任由小阎罗在后脑勺抱着他整个头在仔细地舔舔舔，大眼睛瞅着太子。 太子沉默了一会儿：“也许吧。” 他不好去猜测父亲的心?，但兰太妃的打算，会叫他不高兴是必然的。 “大哥别伤心，这种事屡见不鲜啦，前朝不??是这样才乱?来的??？”二皇子贴心好宝贝一样拍了拍太子的肩膀，“要我说，阿耶和阿娘肯定更气平城公主莫名?妙找我小舅舅的麻烦。” “你怎??知道？”难得弟弟今日不装傻充愣，太子??忍不住多问了一句。 “唔……因为乱七八糟的姻缘婚姻的事情太多了吧？阿耶和阿娘虽然也经历了这事儿，但到底看惯了??麻木了，像是我天天看刁先生的老脸，我也心??止水啊！” 二皇子晃了晃脑袋：“比?这些，还是想欺负我小舅舅更叫人生气！” 太子沉默了一下：“……你说的有道理。” “那可不！”二皇子来劲了，“我说的话?实都很有道理，是大哥你和小舅舅看不?人，天天在背后说我坏话！” “孤没有。” “你有！” “没有。” “有！” “没有。” “有！” “没……” “你再说我今晚让青雀狗咬你！” ****** 今夜有太多人夜不能眠，东宫的动静闹腾不休，平城公主府也夜灯亮堂。 兰太妃头痛地看着女儿：“你为何??是说不通呢？” 平城公主气呼呼地扭头坐下，冷漠道：“阿娘你才是看不通呢！那闵子纯有什??好的？快三十岁人了，妻子儿子都有了，我作甚要下嫁给他一个五品官！” 兰太妃急道：“崔长公子不也有儿有女！” “那不一样！” “哪儿不一样？” 平城公主眼神飘忽了一下：“我不知道，总之，他??是不一样！” 兰太妃被气得说不?话来，她看着被困情网的女儿，当真是心头发苦。 “阿娘，皇兄愿意成全我，你为何非要阻止？你眼光越来越差了，闵子纯不过是个寒门?身的五品小官，你怎??能拿他和崔氏长公子相提并论？” “你真以为陛下是为了成全你吗？”兰太妃说着这话的时候，只感觉一股寒气?尾椎骨冒了?来，“若不是今日得知你曾蛮横地阻挡过将军府的马车，我还以为是那??夫妻这般气性小，为了警告我莫插手新贵后宅，便要你一生困苦……” ??今看来，居然都是你自己惹的！ 平城公主翻了个??眼：“什??困苦，怎??可能？阿娘你别说了，反正我是非嫁给崔长公子不可！若此生不得和他喜结连理，那我活着还有什??意?……” 兰太妃沉痛地闭了闭眼，她知道她是拦不住此事了。 儿女都是债啊……路由自己选，孽是自己作，万般不??人！ “平城，你听阿娘说！日后，无论??何，你绝不可住进崔府，你要住在自己的公主府！” “为什??？” “??你这脑子，你别问问什??！”兰太妃发狠，“你听我的！我叫你别住进崔宅，想要临幸崔长公子的时候，??直接传召他，你听到了没有！？” “阿娘，你这说的都是什??话，我岂能??此轻贱于他？” 兰太妃只觉得眼前阵阵发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