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银桑树（17）
同一时间，有无数信息从瑟芮法安的耳边流过。
即便相隔上万公里，即便那只是一串二进制组成的电磁信号，也一样清晰理顺，归位。
作为伊勒瑟芮的瑟芮法安，或者说，作为神之乐园的乐园之君，他各方面的能力，全为管理一整个大世界来塑造。
他听到有人说：“现在向五星国政府提出建议，保下曲安龙，能做到吗？”
“说说理由。”
“据说从8·21苏医附一事件到刚才的东海人质劫持直播事件，曲安龙已经给五星国造成了近两百人的伤亡。但就算杀死曲安龙，这两百人也回不来了。将他控制在实验室里，研究他怎么成为丧尸王，除了超强防御外还拥有哪些能力，让他为全人类做贡献，岂不是更好吗？
“不管他是怎么拥有这种能力的，直接杀死他太过浪费啊！”
瑟芮法安默默给这个外国的研究者——似乎某国政府的高级科学顾问——标记了一下。
类似的标记蓝星人已经上千个，都是很可能成为蠕虫之主爪牙，竞争蓝星宇宙那唯一一个永恒擢升的家伙。
在伊勒瑟芮这样大源充足，甚至灵气能形成某种生命的世界，有资格去握住蠕虫之主讥讽伸出的手，为祂代行的，必须是最强者，每个小世界也就只有一两个。
而伊勒瑟芮本身并非什么枝叶茂盛的世界树，祂还很年轻，才结了三个小世界果。
也就是说，战争开始之初，瑟芮法安需要注意的，其实就六七个存在。
蓝星就不一样了，首先这个宇宙稳固的规则，使得同一种群间的生命力量差距不大，蠕虫之主选择爪牙不会再是看个体力量。同时蓝星宇宙远比伊勒瑟芮古老，祂养出的小东西们……数量上和伊勒瑟芮就不是一个级别。
但怎么说，短短几天，在相当于一个小世界的一颗星球上标记了上千人，还是太夸张。
嗯，可能是一个星球上繁衍了太多同一种群，导致反社会人格成为某种潮流？
红发天使盯着消息的来去，等到五星国政府某个外交人员给那位研究者的回复。
五星国：“取得这份战果并非我军一方的功劳，关于如何处置俘虏，我国决定尊重同盟的意见。”
类似的消息发回给了多个来问询的国家，得到了一片骂声。
他们可不觉得五星国像是给出的这条理由那么光明正大，他们只觉得五星国可以从那个外星超能力女孩身上获得更大的利益，只顾给自己刷好感，连口汤都不分给别人喝。
如果说这是刷好感，那确实是刷到点上了。
目前的定居点选得不错，瑟芮法安想，应该不需要劝契约者搬家。
这些转悠的念头半点没透露出去，表面上，红发天使说的是：
“请注意，契约者。”
嗯？
“或许是蛾母毁灭荒境后才获得的恩赐力量，但我确实没听说过丧尸王这种东西。”
勒壹持刀下劈的动作一顿。
丧尸王比较像国产网文中发展出的概念，无论是花旗国那边作为丧尸起源的几部游戏，还是进入亚洲后的知名衍生作品，里面几乎没见过“搞一堆丧尸后，丧尸中会自然进化出可以号令其他丧尸的丧尸王”这种设定。
顶多就丧尸数量成群后，会出现力量敏捷反应速度远超过普通丧尸的精英丧尸。
从概念上说，丧尸王像是五星国传统怪谈里的养蛊，百蛊厮杀后剩一只蛊中之王，有蛊中之王就能号令群蛊。
但伊勒瑟芮的受蛾母控制的亡灵并没有这个王……哎？亡灵数量多了蛾母怎么控制？祂总不会是F2A①吧？
“亡灵之上当然有负责更细致指挥的统领，”瑟芮法安说，“但这个统领不会是亡灵，只会是蓝紫飞蛾这种蛾母子嗣。”
“就是这样。”稚嫩的嗓音在勒壹心中表示认同。
勒壹皱起眉。
甲板上，包围了曲安龙的军人们，看到她动作停下，神情变化，气氛也凝重起来。
片刻，白裙的小女孩放下刀。
水银长刀悬浮在她身侧，她空下的双手挥舞两下，张口发出一连串的扑棱声。
井星凯已经不是第一次听到这个声音，仿佛成群的飞蛾在震动翅膀，环绕人飞舞。
奇妙而低频振动的声波绝非人的声带能发出，第一次听到这个声音的军人们，或多或少露出惊奇的神色。
后方的人则露出疑惑的神色。
“确定她有说话？麦克风没有收到任何声音……？”
“难道只有丧尸能听到吗？我看曲安龙也没有——啊！”
挥舞的手是让周围人退远，但开口说话只能是和曲安龙说的，在场只剩下他一个丧尸。
从刚才开始这个毒枭就不太对劲，原以为是受了水银之血的影响，结果茧女突然变得谨慎，难道还有什么变故？
大部分聪明人脑子里冒出推断时，双手铐在背后，人也给井星凯和小队队长压得跪在地上的曲安龙，突然像是案板上的活鱼一样，拼命挣扎起来。
“契约——”
耳边瑟芮法安的声音，像是接触不良的信号灯一样，伴随沙沙杂音，断断续续起来。
“所有人退开！”稚嫩的嗓音则在勒壹心中大喊。
我这时候倒是希望茧女没有不会说人话这个设定了，满头冷汗的勒壹想，又挥了下手，发现周围军人只是更警惕地看着地上挣扎的曲安龙，并疑惑地看着他。
勒壹：“……”
社恐的脑子里已组不出成型的语言。
僵硬一瞬，茧女上前一步，直接拦腰抱起井星凯，以小小身躯不该有的力量，将人丢到海水中。
这一幕比刚才天上的水银蛾翼更具有冲击力，直到茧女又将救生圈丢给水里的井星凯，并满脸焦急对着他们指海中，在场的人才明白她的意思。
可是……
前线的人还在犹豫，通讯频道里已经传来后方指挥的命令。
“立刻撤退！”
在战场上丢下同盟战友一人，这支队伍从来没接到过这样的命令。
但这明显是茧女本人的意思，和她最后对视一秒，军人们互相掩护，以对待高危□□的态度对待甲板上蚯蚓般扭动的曲安龙，面朝他倒退走路，训练有素地登上快艇。
几艘快艇载着人退到五十米外。
更远处，是反而靠近的几艘驱逐舰和护卫舰。
人质早已送离，现在渔船的甲板上，只有茧女和曲安龙。
曲安龙扭动的频率逐渐变大。
他的表情充满惊恐，是茧女在他头顶展开水银峨翼的时候，都没有的惊恐。他似乎在努力控制自己的身体，但从他惊恐的表情就能看出，他的努力并无卵用。
走到末路的毒枭，发出古怪的声音。
“……一开始说的……不是这样……（扑棱扑棱）一开始不是（扑棱扑棱）……这么说的！你骗我……你骗我！”
“杀了他！”稚嫩的嗓音也带上了惊恐。
这会勒壹不再犹豫，水银长刀直接劈下。
他选择了曲安龙的胸口，就在曲安龙翻滚露出正面的一瞬间，刀锋刺入肋骨下。
但银闪闪的刀刃刺入后没有鲜血洇出，手感则像是刺破了一个水袋。
甚至连曲安龙都没发出呻.吟或哀嚎，他只是变得皱巴巴的。
皱巴巴的一层皮，有什么东西在皮下活动。
勒壹猛地要抽出刀锋，抽出的很轻松，但刀锋前端染成了艳丽的蓝紫色。
而刀锋给曲安龙留下的伤口……勒壹望过去，看到伤口下，有鲜红的眼珠睁开，盯着他，滴溜溜地转动。
鲜红如宝石，有剔透的质感，而非瑟芮法安的红发那样，仿佛生命之河的纯净与混杂。
这样的眼睛很熟悉。
就在十多个小时前，勒壹在苏医附一外科病房大楼的一楼入口，在那面镜子前，与这双眼睛对视过。
是的，伤口下的眼睛，是一双和茧女分外相似的红眸。
挣扎的曲安龙，身上崩裂更多伤口。
又或者，他体内想要出来的那个东西，正在撕开这张皮。
崩裂的伤口下有东西蠕动，毛茸茸的触角，昳丽的半透明蛾翼，窸窸窣窣睁开的眼睛，又或者那只是蛾翼上复杂的威慑性花纹。
每一次蠕动，都外弥漫出蓝紫荧光的烟雾，烟雾中，红眸扑棱扑棱呼唤面前的茧女。
已经不需要特别说明祂是谁。
蛾母，借曲安龙的身体，降临的蛾母。
曲安龙不是什么丧尸王，他只是蛾母选中的通道。
并不知道蛾母是什么的后方指挥大厅里，所有人眼睁睁看着屏幕浮现雪花点，仿佛被什么干扰。
沉默中只有机械的播报：“检测到高能电磁脉冲，请注意规避。”
仅仅是出现一角，就引起了蓝星某区域电磁场混乱的蛾母，正在说话。
和茧女相比，祂的声音不仅亡灵能听见，也回荡在周围活人的心灵中。
“茧女……茧女……
“我烦人的……不听话的……不省心的……
“女儿啊……”
百米外，身上套着救生圈，刚被战友拉上快艇的井星凯：“？”
他猛地朝渔船上转头，“哈？女儿？”
震惊的不止井星凯一人，但所有人的震惊，都无法阻拦那个正逐渐挣脱曲安龙，就如蚕蛾挣脱虫蛹的家伙，继续开口。
被祂盯住的勒壹僵在原地，看似温柔实则恶意的声音如牢笼环绕他。
“为什么你在这里……为何我能再见到你……”曲安龙如同吹胀的气球一样变大，越来越多的伤口中传出蛾母重叠回声的低语，“我亲眼看到你死亡，我痛哭，痛哭，我的小女儿啊……连真正的名字都没给你起……
“一直以来，是我用鳞卵维系你濒危的性命……
“你却为了别人，用水银之血杀死你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