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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三合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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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剑修半跪着俯身抬眼看他。

黑沉的眼瞳中是比无尽之海还要深邃的哀伤。

被这样的眼神盯住, 几乎要让人喘不过气来。

闻清音第一次看到裴君珩这个模样。

裴君珩在他的心中,向来都是高傲的,冰冷的, 锋利的和出鞘的剑一般。

他从来不会心动, 从来不会低头,更不会如此在他面前垂首哀求。

少年时的裴君珩是这样的模样吗?

闻清音搭在身侧的手颤了颤, 他鬼使神差地抬起手,轻轻抚上了裴君珩的脑袋。

他的手指插/进柔软的黑发,闻清音听到自己的声音轻轻响起。

他说:“好。”

得到了肯定答案的裴君珩如同久旱逢甘霖,闻清音清楚地看到裴君珩的眼睛亮起光芒。

竟要比屋外落进的日晖都要亮。

裴君珩得到了赦令,枯槁的面容都明亮许多,他语无伦次地拿起原来放在闻清音枕边的伤药,有些结巴地说道:“我给你敷药。”

这不是裴君珩的伤药吗, 怎么用在他身上?

虽然心中有疑问,但是闻清音此时不想再多问了,他顺从地躺下将脸埋在被褥中不再去看裴君珩。

感受自己的脚踝被覆上沁凉的药膏, 闻清音才慢慢反应过来前面自己数答应了什么。

他应该说的是“不好”才对啊!怎么就鬼迷心窍地说出“好”那个字呢!

闻清音简直都想穿越回那一刻, 然后狠狠的把自己的嘴给捂上。

不能因为裴君珩一时的示弱就心软,不要忘记裴君珩平时的凶样。

闻清音在自己心中再三告诫, 耳边乍然听到裴君珩的问题。

裴君珩问他:“可是好些了?”

正在心中暗骂裴君珩的闻清音被抓包似的整个人心虚一颤, 小声应道:“好多了。”

裴君珩看着闻清音被被褥捂红的小脸,苍白的脸上多出浅淡的笑意。

“待你的脚好了, 我带你去岱舆的山上好好转转。”裴君珩承诺道。他清楚闻清音此次回去蓬莱大抵是不会再来了。

谁想看岱舆的山?都是冷冷的雪。

岱舆对见过雪的闻清音再也没有当初那种吸引力,但闻清音却不敢出声说他才不想在岱舆转转, 怕惹恼了裴君珩, 到时裴君珩就不愿意带他回蓬莱, 因此闻清音将脸埋在被褥中胡乱应了几声。

闻清音想裴君珩这人不一定可靠, 万一反悔止不住又要磋磨许久,他得快些用那块碎镜片回去。

想到这的闻清音隔着衣服用手轻轻摸了摸那块碎镜片,不知是否是他的错觉还是说被褥太暖了,总觉得镜片比往常要暖上许多,在不间断地发着热。

闻清音的脚踝被裴君珩细心涂上药膏,裴君珩拿过闻清音的袜子握着闻清音的小腿给他套上,最后拉过折起来的被褥盖在闻清音的腿上,确保闻清音不会受到一点凉。

然而他自己的发丝还因为之前化开的落雪半湿着,肩膀处还湿着一大块,肯定正湿冷着凉的难受,但裴君珩像是感受不到一般,全副精力都放在闻清音身上。

后背的伤口在灼热的疼痛,那几下鞭子的滋味可并不好受,血浸透了后背。衣服上的湿痕分不清是化开的雪还是伤口流出的血弄湿的。

比天还要高的天梯,裴君珩就是带着这样的伤一点一点下来,伤口疼痛难忍,暴涨的灵力在下山时又萎缩回去没有一丝灵力在岱舆的冷风中护体。

差点就要被凛冽的寒风吹下山崖吹的粉身碎骨,裴君珩却没有停下一点脚步,他艰难地负伤往下走,陡峭的几乎垂直的阶梯让人头晕目眩只想一头栽倒。

可裴君珩不会放弃,他挪动着自己的沉重的脚步,甚至可以称的上是爬,他想回去,见一见他的春。

还好伤口到最后疼的麻木,整个人反倒多出力气,至少让裴君珩能正常行走,不至于如此狼狈。

寒冷的雪无情地落在他的发丝上,落在他身上,落在他本就被血浸湿的后背上,冰冷的几乎要失去疼痛这种感觉,整个人就被冰封。

可冰封的躯体中却残存着还鲜活跳动的温暖心脏,只要一想到被他留在木屋中的珍宝,他的心就跃动着昭示着存在,涌出一阵阵欢欣喜悦来。

哪怕他的珍宝是他强留的,这些时间也是被他偷来的。

但多一分多一秒都好。

然而他跋涉而来,看到的却是他的珍宝对着别人露出好看的笑,问别人是否愿意同去蓬莱——

离开他自己。

裴君珩本就苍白的脸更加惨白,哀伤的情绪给他整个人覆上阴郁的阴影,一眼看去几乎压抑成了烛灯背后落下的阴影。

闻清音正倚倒在床榻上翘着赤/裸的足,敷上的药膏给脚踝镀上一层色彩,在日晖下闪着一层淋淋的水光,感受到裴君珩看向他的目光还疑惑地抬头看了裴君珩一眼。

裴君珩轻抿失去血色的唇,他哑声说:“我出去会。”然而闻清音并不注意裴君珩的话,他只懒懒地用手撑着头,嘴中随意应了一声。

没有介意闻清音的反应,或许裴君珩已经没有精力再去注意这些了。

原本近乎麻木的疼痛再次泛上来,连筋带肉的痛苦不仅在皮肉中蔓延,更在经脉中窜着疼痛,好像有千百根扎在他的身体中,一点一点磨着他的身体,没有丝毫的怜惜。

然而裴君珩想的却是不能让闻清音看到他虚弱的模样,他极力掩饰自己的颤抖与虚弱,缓慢走向门外。

在迈出门外的时候裴君珩的身形摇晃的下一秒差点就要倒下,他的手碰上门框才堪堪稳住身形,木门框也被寒风吹的如寒冰一般冰冷,但裴君珩却毫不犹豫地抓着门框将自己送出房门。

冷风凛冽,像刀一样刮在身上,瞬间把濡湿的后背衣料冻僵与皮开肉绽的伤口黏在一起,轻轻拉开衣服就能感受到皮肉被撕扯的疼痛。

裴君珩恍若未觉,他的唇更白了,但手中动作却出奇的坚定。他伸手将自己的衣裳一点一点缓缓脱下。

和木屋外的冷肃不同,或许是又因为怀中被裴君珩塞进的玉炉,木屋内暖洋洋的。脚踝的伤处敷上了药膏,果然药膏能有效地抚慰他的刚才严重起来的伤口,才敷着没过多久就能感受到脚踝伤处好过许多。

果然比裴君珩那种原始的消肿方法有效许多,闻清音想。

如果在这样下去,最能限制他自由行动的脚踝伤处马上就能好了。

万昼剑宗药医的伤药居然如此有效,闻清音的目光落在就放在他手边的伤药上。

不过这伤药不是给裴君珩的嘛,怎么如此适用于他的伤口,还效果甚佳。

而且他还记得裘三尺来送药时说的那些话,好像话里话外的意思是,裴君珩也受伤了?

这几个想法一出,闻清音觉得自己都快想不明白。

他从前面躺着的姿势缓缓坐起身,此时仔细想去,好像确实想出裴君珩不大对劲的地方,今日的裴君珩,和往常相比似乎格外虚弱一些,甚至连面色都苍白许多。

裴君珩受伤的这个想法让闻清音心中不知是好奇还是不安,而且从裘三尺递药的反应,闻清音大概能猜出裴君珩受伤后甚至还没用上伤药。

为何要将伤药给他自己却不用呢?

坐在床榻上的闻清音看向紧闭的木门,手中的玉炉暖的他怀中发烫,木门被出去时的裴君珩关的紧紧的,窗户也被冰花封住,看不清外面的情形,但光听呼啸不止的风声便能清楚大致的情况。

一定冷的令人无所适从。

一旦出现了相关的念头,这些想法疑惑与无状的猜测便在心中如野草疯长,瞬间让闻清音再也想不到其他。

他将暖的过分的玉炉放下,但升高的温度让他觉得不舒服,于是他掀开一点被子让凉气进来些。

坐在榻上看着木门等待的滋味实在是太枯燥。

然而这个念头在心中一闪而过,闻清音却恍然惊觉自己竟有如此的想法。

他是在等待谁?

这个认知让闻清音不安地动了动脚,将一直伸着的腿屈起。

这一动就让闻清音发现了不一样的地方。

他的脚踝,好像不痛了?

试探性的再次尝试动一动,脚踝处确实是隐隐的痛,但是和之前的相比甚至可以称的上是微小到不计了。

这个发现让闻清音原来纠结的神色瞬间换了另一副表情。

他的脚踝没有受伤是不是就说明他现在就可以离开去远航?

而且裴君珩出去那么久没回来,一定是离开去找药医医治了。

何必要担心裴君珩?裴君珩看上去比他结实多了。

一想到这些,前面心中的纠结与担心瞬间消失不见,何况他还不清楚这突然回溯的时光是否有其他不对劲的东西,还是先担心担心自己吧。

闻清音再次动了动脚踝,才这么一下,疼痛好像更轻了,甚至已经微小到闻清音能够忍受的范围内。

闻清音的心中浮现出更多的希望。

他跃跃欲试地掀开被褥下榻,能够正常走动的滋味让闻清音面容轻快,开心的仿佛下一秒就要旋转衣摆跳个舞。

这份开心不仅是因为脚伤恢复,更因为这意味着他不用再受到裴君珩的桎梏,唯一的不便自此消失。

裴君珩没办法再拿捏他。

手指摩挲在袖中微微发着热的镜片,闻清音揣上更暖和的玉炉,准备自己出去。

就算他的万宝船还怀着不能用,就算带他过来的镜没有发挥应有的作用,但闻清音相信任何一个剑修弟子也不会如万昼剑宗少宗主裴君珩那般丝毫不懂怜香惜玉。

正如裘三尺所说的,就算他是药修裴君珩也不能如此关着他呢?

原本闻清音天真的意味告诉裴君珩他是药修的身份裴君珩就会对他退避三舍,早些把他扔回蓬莱不让他来玷污岱舆,没想到裴君珩知道他是药修后反而更兴奋了。

果然裴君珩自小就变/态,不能用常人的思维理解。

闻清音这样想着,给自己套上鞋袜抱着玉炉往外走,连脚步都轻快的像是快要飞起来的小鸟。

空气中都洋溢着快活的气息。

裴君珩欺负了他这么久,他顺走一个玉炉也不过分吧?如果没有发热的玉炉,他估计忍受不住岱舆的风雪。何况他观察裴君珩的那样子,这玉炉放在裴君珩房中裴君珩也不用,还不如给他呢。

就这样往前走了两步,闻清音突然停下脚步,转头看向被他使用后放在床榻上的伤药。

于是闻清音怀中揣着玉炉,手中拿着伤药往门外走去。

他怀揣着满心的期望伸手打开被紧闭的木门,这间屋子的门老旧,木门一拉开就会发出咯吱咯吱的沉重声响。

木门外是一如既往的银装素裹,松枝上坠着厚厚的白雪,一切在阳光下都白的耀眼。明明都是闻清音早就见过的景象,此时看起来却带上一种难得的欢悦。

连空气都是泛着甜味的。

认为自己将要踏上自由征途的闻清音迈开脚步,一步一步走在松软的雪上,就像踩在了柔软的地毯上。

然而闻清音欢快的脚步才走了几步就停住,原本轻松的表情全然不见。

他看到了裴君珩。

闻清音的抓着玉炉的手收紧,源源不断的温暖很大程度上缓解闻清音的紧张情绪。

他一开始是因为担心裴君珩又阻挠他离开,毕竟他先前还哄骗着裴君珩说出过几日会亲自送他回蓬莱的话,但是此时展现在闻清音面前的情景却让闻清音一时无法从震惊中出来。

在这样全白的世界中出现一点其他的颜色时就显的格外明显,尤其是这个颜色是刺目的鲜红。流下的血液将脚踩着的雪都染上淡红的色彩。

然而更触目惊心的是,雪中的裴君珩。

闻清音手捂着玉炉都觉得还是寒冷,但这样冷的风雪中裴君珩却光/裸着上身,纹理流畅的肌肉在少年还稍显青涩的躯体上简直像是神明精心雕刻出来的那样完美,处处可以看出力量的痕迹。

可是就是这样无瑕的躯体上,居然布满渗着血的鞭痕。

鞭痕深的几乎隐约可以看到白骨,绽开的伤口边缘模糊,似乎被人暴力扯过。

一直到现在那伤口还殷红着往下渗着血。

而裴君珩却恍若未觉,他手拿着那件染血的玄色制服,早就被雪与血染湿的不能再穿,被扔在雪堆中像一堆破布。他拿出另一件一模一样的衣裳,漆黑的看不出一点颜色,正在往身上穿。

被丢弃的染血制服很快被鹅毛大的雪掩埋在雪堆中,而玄色的衣裳掩盖裴君珩后背的伤痕,身上的血迹。

一切都像被掩埋,仿佛从未发生一样。

如果没有撞见这样的场景,闻清音也会认为什么都没有发生,不会发现裴君珩身上这些可怖的伤口。

裴君珩什么时候受的这样的伤?受了伤为何还不用伤药?

闻清音被那些光是看着就疼痛无比的伤口给冲击的大脑一片空白,他就这样抱着玉炉拿着裴君珩给与他伤药僵立在原地。

甚至连雪落在他的脸肉上都没有让他反应过来。

换好衣服的裴君珩长身玉立,玄色的制服腰间束了腰封,看起来整个人肩宽窄腰,身量更加颀长,才是少年就已有如此好的身材。

雪早就将他的头发濡湿大半,发丝贴在苍白的脸颊上更让他覆上一种难以言喻的阴郁气息。

他侧脸转过来,轮廓锋利的像是寒山冷岚,两眸比夜色苍穹的寒星还要冷,然而在看到不远处一动不动呆呆看着他的闻清音时寒冷的眸光化作惊愕。

裴君珩没想到闻清音会突然出来,外头天气寒冷又伤着腿,闻清音本应是缩在床榻上抱着玉炉不愿踏出一步的。

如今突然出来,还揣着玉炉和伤药,难道……?

心中出现浮现出一个可能,裴君珩的脸冷了下来,一种无可挽留的无奈涌上他的胸腔。

他从一开始就做错了。

不应该强留不属于他的任何留在这里。

一切都是他的一厢情愿罢了。

剑修的面色惨白,在这样的冷雪中的唇更是没有血色。

闻清音就这样看着一身玄色的少年往他缓慢走过来,剑修看着虚弱,一步一步却走的坚定无比。

身穿神色衣服的裴君珩整个人的气质看上去更深沉,他的眼眸紧紧锁着闻清音,然而闻清音的脚却和灌了铅一般,再也没有前头的轻松欢快,再也不能移动一步。

浓密眼睫下遮掩的眼眸中是略显哀伤的眸色,但闻清音还没来得及看清那深蓝海水一般的哀伤,注视着闻清音的眼眸复变成漆黑如同望不见底的深渊。

脚尖近的快要相抵,裴君珩停在他的眼前,凝滞沉默的气氛在两人间蔓延,闻清音甚至嗅到了淡淡的无法消失的血腥味,从裴君珩身上传来的血腥味。

裴君珩现在的伤怎么样了?闻清音脑中闪过这个念头,他不可控制的又去想到裴君珩后背上的伤。

可还没等闻清音说话,站在他面前的裴君珩先行开口:“我送你回蓬莱。”

“哎?”

这是个完全意料之外的回答,抱着玉炉的闻清音一愣,瞬间仰起脸,脸上尽是惊讶。

他没有错过裴君珩的表情变化,有过几年的交好闻清音怎么能猜测不出裴君珩大概知道他这次出来的意图?

只是裴君珩为何……?

闻清音呆呆地看着裴君珩,甚至雪落在他肩膀上的凉意都没让他缓过神,还是裴君珩伸手拂去闻清音黑发上的雪时闻清音才如梦初醒。

感受到裴君珩的动作珍之又重,闻清音不习惯地眨了下眼,然而这反应在裴君珩的眼中却被解读为了拒绝的意思。

于是那正触在闻清音发丝上的手指瑟缩似的缩回,近乎有一种落寞。

见闻清音愣着不说话,裴君珩又说了一遍:“我现在送你回蓬莱。”

他的声音是风雪浸润的哑,低沉中还带着不尽寒意的凉。

昨日还不肯放自己离开的人,现在突然转变了态度。

闻清音抱着玉炉的手被暖的发烫,他有些搞不懂现在是什么情况了。

但是这不是他求之不得的吗?

虽是这样的道理,可是闻清音却止不住看向裴君珩的身后。

他在想裴君珩后背上的伤口。

万昼剑宗的少宗主再不济也不至于沦落成这般浑身伤口的样子,万昼剑宗宗主难道就这样放任裴君珩受伤?

闻清音不明白。

可裴君珩这次却似下定了决心不再将不属于他的春困在岱舆,他的春比花朵还要娇嫩,应该待在温暖鸟语花香的地方。

而不应该待在岱舆寒冷永不变的冬天。

像是这个决定裴君珩已深思熟虑准备了许久,他转身进了木屋,背影依旧高大。

闻清音看着裴君珩走进木屋,在他面前没有一丝停留。

这次来真的?

突如其来的转变太大,以至于闻清音到现在还觉得如梦中一样。

“就这么走了?”不是说送他回蓬莱吗?

看着裴君珩头也不回地走进木屋,闻清音忍不住看着裴君珩的背影喃喃出声。

落在额发上的温暖仿佛还停留着,他站在原地犹豫许久,才决定往回走去,闻清音觉得自己得问个清楚,到底送不送他回去,别又是戏耍于他。

才往回缓慢走了几步,闻清音就看到前面刚进去的裴君珩又出来了。

“你如何送我回去?”闻清音问他。

裴君珩看到站在木屋门口的闻清音眼中一瞬间亮起了光芒,但在闻清音说出那句问题后那光芒就如流星般快速划过,陷入一片暗淡。

剑修脸白的像是下一秒就会倒下,可是身形却挺拔地如傲立山崖的松,他向来像是一把绷紧的弓,哪怕此时伤成这样也不会有丝毫松懈的时候。

“我寻到千叶舟。”裴君珩将手中叶片形状的小舟递给闻清音,“只要在上面施上法力,便能载你去往蓬莱。”

千叶舟和万宝船某种程度上是相似功能的法器,都是注入法器变大成为行舟载人,只不过相比能够多次使用并且能随意操纵方向的万宝船,千叶舟则是一次性使用的法器,使用一次后便会破碎不能使用,并且在使用前设定方向后便不能更改。

此时的组成千叶舟的叶片上清清楚楚地写着两个字——

“蓬莱。”

裴君珩没有骗他,这舟就是通往蓬莱。

原本他还以为裴君珩会御剑送他去呢,毕竟前面裴君珩是那样说的。

闻清音接过千叶舟,小声地道了一声谢,风吹得他的发丝凌乱,随意散乱肩头,脸颊被冻的发红,却在雪中像个漂亮的小仙子。裴君珩和闻清音鲜少有如此安静相待的时候。

似乎看出闻清音心中的那点小疑惑,裴君珩的声音响起:“它会代我送你。”

这个它就是指千叶舟。

闻清音拿着手中的翠绿的千叶舟仔细研究着,千叶舟小巧,组成小舟的叶片真的能看见清晰的叶脉,在外头通体能透出光来。这样看起来不像是法器,反倒更像是什么精致的工艺品。

被转移注意力的闻清音甚至没注意到裴君珩的目光落在他的脸上,裴君珩的视线从闻清音落了雪的发丝上一直缓缓移到闻清音被冷的发粉的指尖。

他的眼神中依旧克制不住地落在闻清音身上,连目光都眷恋似的不肯离开。

裴君珩知道从头至尾都是自己在固执挽留,哪怕闻清音与他不过见过几次面,本应该惊鸿一瞥黄粱一梦后就离开,独留他一人暗自怀念。

可是裴君珩实在太孤单了。

大道至简,修炼钻研剑道就如同徒步爬上万昼剑宗那陡峭如高崖的天梯,每一步都走的艰辛,可是最终也会归于无趣的麻木。

他一人带着剑行走在这近乎垂直的天梯上,抬首看见是高耸如云霄看不见尽头的去处,回头看见是隐在云雾中的来路。

裴君珩徒步于龙的脊骨,这条路一旦踏上就无法回头。

可是在行路的风雪中,他却蓦地瞥见春的颜色。

缀着彩色斑斓的蝶扑闪着蝶翼飞舞途径他的面前,却带着色彩闯进裴君珩没有颜色的枯燥生活。

忽的原地骤生欲念,这里绽开艳色桃朵。

他不再抬头去看那远山跋涉没有尽头的万丈绝仞,不再对任何痛苦和苦楚麻木。

裴君珩忘记了来时和去路。

他只想留住撞至他眼前的蝶。

可惜,他的蝶并不属于他。

也从来不会驻足于他。

“喏。”

低头把玩千叶舟的闻清音突然抬起脸对上裴君珩的目光,将自己拿着伤药的手伸出。碧绿的药膏盒安静地躺在闻清音的掌心。

“你的伤药。”

他没忘记裴君珩背后的鞭伤。

没想到闻清音会递伤药给他,裴君珩怔愣一秒,他伸出手没有去拿闻清音手中的药膏盒,反而大掌包住闻清音的手,将闻清音张开的手掌合拢。

“这是给你的。”裴君珩说。

这是他前去山顶接受检查前问药医要的消肿伤药,专门治疗闻清音脚踝的,对他背后的伤没有任何作用。

“给我的?”

这下换成闻清音愣住了,他有些傻的指了指自己,下意识觉得裴君珩又在说什么傻话了。

可是裴君珩的表情却做不了假,那药膏对他伤口的作用也明显的肉眼可见。

闻清音讪讪地收回指着自己的手指,冰凉的药膏盒都快被他捂热。

这样一对比,显的准备打包药膏逃跑的自己显的有些无情。

他动作僵硬的又把药膏放回袖中,眼神飘忽一下又凝聚在裴君珩的脸上。

闻清音问:“那你背后的伤怎么办?”又是怎么来的?

虽然闻清音刻意冷漠了自己的语气,可这句话问出来听在裴君珩的耳中还是像是一句关心。

剑修俊朗的眉目舒缓了些,闻清音竟从这张冷肃的脸上看出几分不可思议的温柔:“我无事。”

都已经习惯了,他不需要伤药。

“怎么可能没事?”原以为自己会等到其他回答的闻清音下意识反驳。

那伤口他看的清清楚楚,根本不是什么一下就能好的小伤口,更何况裴君珩现在还不能够完全自行运用灵力,不能自己治疗,又待在如此寒冷的地方。

如此严重的伤口,怎么可能没事?

此话刚一出口闻清音就觉得自己说的好像太激动了,这样好像显的自己太关心裴君珩。

裴君珩向来冷的眼眸现在却透着闻清音看不懂的情绪,让他甚至……甚至都该犹豫自己该不该离开了。

闻清音低下头,错开和裴君珩对视的目光,他说:“我怕你死在这里而已。”闻清音给自己找了个借口。

“不会。”裴君珩垂下眼,浓密的眼睫在脸上投下阴影,“不管受多重的伤,我都不会死。”

海内第一仙才怎么可能那么容易就死去?在一次又一次的疼痛中裴君珩总会想,大概师叔们和父亲确实没有说过。

他确实有拥有一副不同于常人的躯体,确实在修炼上有与众不同的天赋,不然怎么会他每次都以为自己快要死去,睁开眼却发现自己还活着。

裴君珩又开始说胡话了?

自幼修炼药术的闻清音当然不信裴君珩的这副论调,甚至还在想原来裴君珩的脑子在这个时候就不大正常了。

不管是谁的身体都会有最大承受的极限,一旦越过这个极限,再强大的躯体也会如堤坝瞬间瓦解崩溃。

闻清音想给裴君珩科普一下这些对于药修来说称的上是常识的东西,但是闻清音看到裴君珩的脸突然就将那些话给咽下去了。

总觉得那样显的他过于关心裴君珩。

他手握着裴君珩给他的千叶舟,和裴君珩做了最后的道别。

“那我走了。”

来自春的少年像一阵风吹到了覆满霜雪的岱舆,又像一阵风离开。

天地山河辽阔,白的和远山天际都快融合,云雾缥缈,而渐行渐远的少年也缩越小。

直至变成视野中的一个小点被淹没在地平线之后,再也看不见。

冷风吹的布料贴在后背狰狞的伤口上摩挲的像是另一种酷刑。

可是裴君珩却不在意那些早已习惯的疼痛,反倒是被霜雪封住的心脏随着那个逐渐缩小的身影破开大洞,被风灌的生疼。

本就不属于他。

裴君珩在风雪中站立不知多久,看到远处残阳如血给白雪染上一天当中最瑰丽的色彩,但寒冷的温度还是几乎将他冻成一桩冰冷的雕塑。

他缓慢转身回到木屋中,找到自己放下的剑。

眼前还是一样的木屋,一样的沉寂,一样的……

只有他自己。

短暂的就像是一场美梦,他自私地嗅到了花香,便想将整个春天留在他身边。

可是春天从来不会眷顾他。

身着玄色衣裳的剑修对着泣血的落日云霄挥出长剑,凌厉的破空声响起,不远处缥缈连绵的云雾立刻被斩成两端。橙红色的晚霞从断开处显现,就像从此处流下那般绚丽的色彩。

后背的伤口因为挥剑的动作再次裂开,能感受到皮肉撕开,鲜血往外慢慢流淌。裴君珩却垂眸,挥开自己的下一剑。

告别他的春蝶,他又要马不停蹄地往上追寻他的去处。

苍山覆雪,晚霞渲染的颜色让无尽的白雪看起来都有一种滚烫的意味。火烧云映在光滑的剑身上像镀上了橙红的雪。

剑修面色苍白,手中挥剑却十分利索,好像下一秒就能将漫山的松林也斩落。

裘三尺赶到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如此一副景象。

无穷的远山,高阔的天地与落日云海和手持长剑的剑修总是再相配不过。

裘三尺忍不住停在脚步,不敢出声打破这样的场景。

然而比寒风还凛冽的挥剑声响起,那长剑划破出比白昼还要亮的剑光,剑锋一挑忽的逼近看戏的裘三尺。

与剑锋出现在眼前的是一样冷的眼眸,裘三尺的脸瞬间刷的白了下来,他甚至感受到了宛若实质袭上脖子的凉意。

“少、少宗主。”裘三尺惊恐地看向就抵在他脖子边上的剑,要不是他一动就可能会不小心撞上剑刃,裘三尺几乎都要跪在裴君珩面前了。

眼神在裘三尺颤抖的双腿上一闪而过,剑光一闪,裴君珩收回长剑:“何事?”

而这一下差点就把裘三尺吓破胆,少宗主怎么越来越恐怖了?

虽然心中恐惧但裘三尺还是鼓起胆子说出自己的来意:“我是来询问少宗主,那名药修可还在少宗主的屋中?”说完这个问题后裘三尺就忍不住看向木屋,来意明显。

他得看看那小美人现在如何,在知道那样的美人被少宗主欺负囚/禁后裘三尺再也坐不住,哪怕被少宗主吓跑后还是满心满眼都想着这些事情,连练剑都没有心思。

甚至边上的同门弟子都看出了裘三尺的心不在焉,正想询问裘三尺可是发生了什么结果面前的裘三尺突然放下剑,低声喃喃了一句:“不行,不能让少宗主误入歧途。”

没听懂裘三尺在说什么的同门弟子:“你在说什么?”

但是裘三尺下定决心一般,只匆匆答了一声“你不懂”后就扔下剑跑了。

看着跑的方向还是往山下去的,同门弟子不解地晃了晃脑袋,然后继续专心练剑。

裘三尺想少宗主这样做是不行的,他得阻止少宗主犯下错事,才不是心疼那位惨兮兮的小美人!

然而到达松林后却恰巧碰到正在练剑的少宗主,一剑就差点送走了他的魂。

一路而来好不容易积蓄起来的勇气完全被这一剑给戳破,哪怕裴君珩收回剑裘三尺的腿还是止不住得微微颤抖。

怎么感觉少宗主的剑法又厉害了?简直是非人哉,恐怖如斯!

听到裘三尺的问题后裴君珩的眼眸肉眼可见的更冷了。

裴君珩的剑一挥,裘三尺下意识地闭上眼睛,但预想的凉意却并没有袭来,而是听到木门打开的咯吱声响在耳边。

裘三尺缓缓睁开眼,剑修的剑锋对准木屋的门,仅用剑气就将木门叩开。

少宗主这意思,是让他自己去看?

裘三尺试探性的朝木屋迈了一步,而裴君珩无动于衷。

于是裘三尺抓紧机会快步走近木屋。

可是木屋中并没有如裘三尺所想的可怜美人,而是空空荡荡寂静的一片。

那位小公子呢?才这么一会就不见了?

裘三尺茫然地环顾四周,却依旧没有发现任何他想要找的身影。

“他已经离开了。”

沉沉的声音从背后响起,裘三尺猛地回头。

果然见到一身玄色的剑修手持着剑靠在门框上,门外是风雪大作,而剑修冷厉的风格并与风雪别无二致,仿佛与冰寒相伴,融为一体。

总觉得少宗主看上去很孤独。

裘三尺心中闪过这一个念头,但很快他反应过来裴君珩刚说的那一句话。

他不可思议地抬头:“少宗主的意思是?”

如果他没有记错,前面他来木屋时少宗主还是完完全全另一副态度,怎么此时又突然变了卦?

甚至把那名小公子主动送回蓬莱?

裴君珩仰起头,后脑勺抵在木门框上,他的轮廓完美的像是特地精心雕琢出来的,夹杂着雪花的风拂动他有些乱的发丝。

“他不属于这里。”也不应该撞进他的世界里。

沉默良久,裴君珩望着沉默覆雪的松林说道。

在得知闻清音已被送回蓬莱的裘三尺得到确定的答案后也再没有理由在这停留。

裘三尺最终自己又离开了这间木屋。

在即将迈上通往山顶的阶梯时裘三尺往回看了一眼。

在通体雪白的天地中那一点玄色格外明显,裴君珩靠着门框的姿势没有一点变化,他一动不动明的就像是被施了法咒的雕像,雪几乎要落满了他的肩头。

不知是否是裘三尺的错觉,他总觉得……

少宗主看上去似乎有些孤独。

可是这个念头才一出裘三尺就被自己的这个突然出现的想法笑出了声。

少宗主身为海内第一仙才,万昼剑宗的希望,怎么能用世俗的眼光来打量呢?

他应该是醉心于剑道,不会沾惹上红尘的那些俗世羁绊才对。

裘三尺回头,一步一步顺着阶梯往山顶走。

山腰的松林间又只剩下裴君珩一人。

苍穹暗沉下来,更凉的夜如潮水漫上,一直倚靠在门框上的裴君珩终于有了动作,他抬起自己一直紧握的右手。

在他的右手手掌中,是一朵洁白的小花。

像是短暂春日的最后一点痕迹,还尚留在他的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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