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墨宗法器
不过一炷香的工夫,城内发生了大大小小几百起混乱。
墨宗弟子以容城钟楼为中心,沿各街巷的呼喊和惊马声搜查,到头来却发现混乱全是人为的。
恐慌的老百姓全部从家里跑出来,他们失去理智,互相攻击,有的拿火钳,有的拿菜刀,不管面前有东西还是没有东西都胡乱挥砍一番。
而那所谓的“邪祟”却无影无踪,似乎已经隐没在夜色里,只留下一城烂摊子。
“照明符不管用!”
“传送阵也不行!”
“那邪祟之气不知去哪儿了,浑天司南指不出方向!”
……
一连扔出几十样法器都不起作用,墨宗弟子们越来越慌张。
“你们还察觉到有邪祟之气,我就不一样了,我什么都没感觉到。”一名筑基期的弟子说:“倒是这群刁民披头散发、面目狰狞,比什么厉鬼都吓人。”
另一名弟子呵斥道:“盤盤!休得胡言!”
下山历练的弟子里有三名是金丹初期,其余九名都是筑基后期。
在茶楼里发飙的那名筑基期弟子叫墨盤盤,刚才喝止他的是三师兄墨聍。
墨聍此刻焦头烂额。
就在这时,他闻到了一股烧焦的味道。
城中巷弄起火了。
看不见火焰光芒,只听见房子烧得噼啪作响,浓烟顺着阴风吹来,人们凄厉尖叫:
“走水啦!走水啦!”
“有没有人能救救我们!”
“有鬼!有鬼啊!!”
“救命!!!”
居民区是连着的,一听见有鬼,老百姓开始胡冲乱撞,有人直接撞到墙上顿时头破血流,有人连滚带爬地冲进火里,瞬间烧成一团,惨叫声吓得附近的人肝胆俱裂。
墨盤盤刚拦下一个要往河里跑的,对方发疯般地踢打抓挠,墨盤盤不得不用剑柄将那人敲晕。
“三师兄,怎么办?!”
因邪祟枉死的百姓,死前意识内充满恐惧和愤怒,死后必然煞气十足,成为新的邪祟。
墨聍知道事情已经超出他们这群试炼弟子的能力范围。
他们对付普通邪魔还凑合,听说出城门往西一百三十里路有座村庄闹鬼,本想去那边看看,结果在这里就遇到了无法解决的邪祟。
墨聍是墨宗一位长老的亲孙,从小就能接触到各式各样的高阶机关法器。
金丹初期的他第一次带师弟下山历练就遭此劫难,说出去有些丢人,可一想到城内无辜百姓的性命,墨聍一咬牙,祭出了“墨守金印”。
下一秒,容城高空炸开一个铁画金钩的“墨”字,夺目的金光四散飞溅,一层无形无色的封印罩将整座城池罩住!
**
仙云缭绕,墨宗内可谓金碧辉煌。
作为方圆百里唯一的仙山,龙象山吸收香火再凝聚成灵,用于维持山内各种盘山机关和兵傀的日常运作。
墨宗修习机关术与奇门遁甲之术,遵从祖师爷“兼爱非攻”的训诫,也因为时不时需要卖一些小法器之类的用于增加宗门收入,墨宗弟子向来与人为善。
因宗门弟子大多醉心于研究机关和炼制法器,在自身修行上慢了半拍,掌门钜子是宗门内唯一的上仙。
钜子身高九尺,身材魁梧,满脸络腮胡子,周身还带有腌入味的丹炉火|药气息。
这位大汉此时正满脸疑惑,不知为何突然迎来仙盟的督查组。
医宗之首方源院长正和墨宗一位长老密谈,据说有弟子联合外人打着仙门旗帜招摇撞骗。
掌门钜子惴惴不安,他坐在宗主之位上,一双粗糙的大手不知该往哪放。
说实话,墨宗内、外门弟子加起来约莫上万名,混入一些只想生财无心向道的人也是没办法的事,掌门钜子成天关在冶炼室琢磨机关,弟子都认不全,更别提严格管教了。
但徒弟犯错,做师父的肯定有责任,要是犯的是谋财害命的大错,掌门钜子更加难辞其咎。
他如此想着,目光便探向一旁的仙盟刑罚尊者——严珂。
这次不周山仙盟派来四位上仙和一位弟子。
墨宗钜子其实有些奇怪:那弟子似乎刚突破不久,境界尚不稳定,刚来就去厢房休息了,另一位裴上仙提出要照顾他,也跟着离开祝融大殿。
钜子下令让长老招呼好两位客人,若他们有兴致,可以带去藏宝阁转转。
从前仙盟派一两位弟子下来巡查就顶了天了,这么大阵仗他还是头一次见。
严珂身为执掌刑罚的尊者,个性刚正不阿,仙盟中若有谁犯戒犯错,必被他的古藤鞭抽得皮开肉绽。
钜子隐约觉得自己好像摊上了大事,却又不清楚究竟是什么大事,这种抓耳挠腮吃不到瓜的感觉实在不怎么好。
他轻咳一声,尝试探探口风:“严上仙别来无恙……”
严珂眼皮都没掀一下。
他面相严肃,不开口时简直是怒目金刚,一看就不是好说话的人。
钜子正要再说点什么缓和尴尬的气氛时,刑罚尊者终于动了。
他说:“奇变偶不变。”
钜子:“哈??”
严珂见钜子满脸震惊,一时也摸不准对方为何而惊,于是重复道:“奇变偶不变。”
钜子只得硬着头皮接道:“万径人踪灭?”
“……”
没对上。
刑罚尊者不知是失望还是暗松一口气,默默把目光挪回身前,不再开口。
墨宗钜子搓着手,心里更没底了。
这是尊者新研究出来的审讯手段?
好在这时方院长终于聊完,撤去了周围的秘音结界。
医宗一拱手,诚恳道:“事关重大,还望墨宗钜子能秉公处理。”
钜子不明就里,只得胡乱答道:“好说,好说。”
这帮仙吃错丹药了?
就在这时,长老传音入密,将刚才交谈的内容告诉钜子:原来明鬼派弟子墨明庭利用仙门便利,与人合伙在容城开药馆骗钱。
那竖子先是谎称被丹炉炸伤,伤势严重得几乎要截肢,墨宗将“小圣手”请到了龙象山,这才保住弟子的双手。
且不说外门弟子接触不到危险配方,墨家早就请医宗作为客卿长老,专为本门弟子疗伤,墨明庭这样造谣,岂不是显得医宗无能?!
掌门钜子罕见地动怒了,只见魁梧大汉手猛拍座椅扶手,祝融殿的金属地板都随之裂开:
“即刻将墨明庭那竖子押上来!”
**
墨宗钜子一声令下,立马就有执事长老带弟子前去捉人。
这会儿刚下晚课,连接巍峨峰峦的纵云廊上聚集了不少墨宗弟子,都只有十几岁的样子,就像一群放出笼的鸟兽,正叽叽喳喳讨论:“那是临渊水榭的弟子吗?叫什么名字?”
“名讳不清楚,听说随师姓。”
“姓沈?”
“他怎么从藏宝阁出来?”
“害!还不是因为仙盟!”说话的弟子挤眉弄眼,一副“懂的都懂”的样子:“六师兄说仙盟督查组来势汹汹,咱们总得‘表示’一下!”
墨宗是天下器修第一宗,专门铸造研究各种武器和法器,也接为仙门修筑护山大阵的活儿。
既然业务广泛,平日里就少不了应酬来往,钜子大方,送贵客几件法宝也是常有的事。
“听说钜子作陪了一整天,不知谁犯事,连刑罚尊者都来了!”
“没看到医宗方院长也来了么?咱们的客卿长老还专门去拜见了呢!”
有人忽然道:“沈凌夕一个月前进入的元婴期,刚才我远远瞟一眼,已经是元婴后期了!”
话音未落,四面八方响起倒吸气声。
墨宗弟子普遍修行较慢,有人颤声道:“一……个月?!这就是无情道吗?恐怖如斯!”
也有人不服气:“就算如此也不能尊卑不分,我刚才分明看见裴上仙走在沈凌夕之后,实在是有失体统!”
“想什么呢,或许盟主被什么事情耽搁了,派嫡传弟子代行督查权,假如沈凌夕代表盟主,上仙可不就得走在后面!”
“这只是你的猜测!”
“我这叫有理有据!”
正当他们为此争论不休,旁边的弟子痛心疾首地捶着胸口:“绿水话本里的无情道都是修不成的,现实中的我却失恋了……”
身边几人纷纷表示赞同。
沈凌夕就站在不远处听他们议论自己,仿佛在听别人的事。
境界哪怕只差一级都是天上跟地下的区别,更何况他们之间差了整整八级。
沈凌夕不想被发现,那些筑基期的弟子根本察觉不到。
“……”裴青野在这种令人绝望的尴尬中,默默地、小心翼翼地挪上前。
“咳,”裴上仙清了清嗓子,道:“钜子是该好好管教弟子了,竟然敢编排上……仙。”
他差点把那个要命的“神”字说出口,得亏反应快,圆了过来。
沈凌夕淡淡道:“仙尊知道众口铄金,故意落在弟子身后又是怎么想的?”
裴青野心道不就是养成习惯了,走在你前面我瘆得慌行不行?
可他一抬眼,腹诽顿时消散得一干二净。
沈凌夕周身如亘古不化的积雪,修无情道者,断绝七情,道心坚不可摧,以后更是能飞升上神。
裴青野连续默念数次“尊卑有别,不可造次”后,才顾左右而言他地转移话题:“你怎么会看上这么个玩意儿?”
说着,瞥向沈凌夕手里的东西。
墨宗钜子特地命人开启藏宝阁让他们挑选,裴青野盛情难却,便陪沈凌夕来看看。
沈凌夕从角落旮旯里捡了件不起眼的法器,长老当然大方地给了,还殷勤地问裴青野要不要再挑选一下,裴青野摆手婉拒,在他眼里,墨宗这些法器在万年后都属于出土文物了。
沈凌夕正要说什么,远方夜空中轰然炸开一抹金光。
墨宗弟子同时抬头,封印结界的金光倒映在他们眼底。
“这是什么?!”
“天志长老的‘墨守金印’!”
听见这话,刚才与医宗交谈的天志长老脸色骤变,连忙出来查看,果然认出了从北境大城发出的求救信号!
金印是临行前他偷偷塞给孙子的保命法器,一旦祭出法器,阿修罗级别的魔修都能被震晕一刻时间,并封印在原地。
碰到高等魔修,封不了多久,但这点时间已经够御剑逃跑了。
墨宗本来就不靠修为取胜,要是连上品法器都打不过,就只能赶紧跑。
好端端的怎会在容城祭出金印?!
弟子们很快就议论起来:“是不是墨聍师兄遇到了危险??”
“他们不是昨天才下山吗,这附近哪有邪祟?”
才说了两句,藏宝阁方向突然一前一后飞射出银、青两道光芒!
紧接着,在弟子们的惊呼声中,祝融殿又飞出三道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