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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二人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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席远征折腾一会儿, 肋下、胳膊腿都疼,他也不想再让康康看笑话了,索性就又在椅子上坐好。

“所以, 你是不是还惦记着李明玉?”

颜如许的问题再次问出来。

席远征气得肋骨连着肝疼, 知道自己要是不回答,颜如许会问个没完, 自己在这个车上孤立无援, 没一个人站自己这面的, 于是吸了口气,没好气的说:“没有,我都跟她断了,怎么可能还惦记她!”

席远征撒谎了,他这辈子从来没有对一个姑娘那么好过,迁就她,哄着她,事事顺着她。虽然他接受不了李明玉的过往,坚决的和她分手, 可是付出的感情收不回了,他也知道自己眷恋的不是李明玉,而是曾经对李明玉的那份感情。

就像积攒的力气全都用光了似的, 他有种被掏空的感觉, 很虚,很累,忽然就想结婚、安定下来,所以他跟梁小冰搞对象了, 但是曾经对李明玉做的那些, 付出的那些感情, 却再也不想再重来一次了,就想梁小冰让做个安安静静的妻子,不用那么漂亮,不用有多好的工作,就做个能够照顾好丈夫、孩子,听话、善解人意的主妇就好。

颜如许不相信地望着他。

席远征往靠背上一倒,说:“我是不可能再跟她好了。但是,以前对李明玉做过的,我统统都不会再做了!”

颜如许:“那你不觉得这样对梁小冰十分的不公平吗?你因为别人受了伤,却要梁小冰承担后果?”

席远征:“……我也没说让她承担后果,她如果接受不了,她可以离开啊,我又没有死抓着不放。”

颜如许实在是没办法和他沟通,说:“所以人家现在不搭理你了!很好,人家年纪轻轻一个小姑娘,有才有貌有工作的,找什么样的不能找,大把的好对象等着她呢!”

席远征气得捂着肋骨哎呦哎呦的喊疼。颜如许也气得不行,但又怕把席远征真气出个好歹来,也不再说话了。一路上他们两个都很沉默,只剩下康从新父子两个对话的声音。

康从新把康康在医院里问的,关于光头几个是不是坏人问题反复琢磨了之后,回答给康康。

“他们在大多数人眼里确实是坏人,因为他们干过很多坏事,比如欺负辱骂、殴打别人,在病房里抽烟、随意吐痰等等。以后见到这样的人,你都要远远的躲开,知道吗?”

康康点点头。

康从新接着说:“但是,这样人,也有父母,有妻子,有孩子,有朋友,他们在这些亲朋眼中,可能就不是坏人而是好人,他们可能孝敬老人、疼爱孩子,对朋友也仗义讲义气,可是,能因为他们对亲朋友好,就能抹去他们对其他的不好吗?”

康康摇摇头。

康从新:“所以,好和坏是相对的。我们要做一个大家眼中的好人,而不是只做亲朋眼中的好人。听明白了吗?”

康康点头,回答:“听明白了。”

席远征也听明白了:“康老三,你是不是点我呢?”

康从新:“我要是点你用得着绕弯子?”

席远征想想也是,康从新教育他从来都是真刀真枪直接干。

康从新说:“你跟那几个人交朋友,让他们信服你,教育他们改好,还要帮他们找养家糊口的路子,这些都没有错。可是不能强求一个没有自保能力的小姑娘跟你一样,都对那几个人有好感。梁小冰干涉你,不让你和光头他们来往,完全是正常的要求。就像我要求康康见到这样的人躲远一些一样,他们也许并不都是坏人,我但我必须要让孩子规避有可能的风险。”

“席远征,你要知道,那几个人可不是无辜被冤枉的好人,梁小冰只是个小姑娘,她见到过这几个人在病房里如何横行霸道的,你之前不也是惧怕他们,被欺负了也不敢出声吗?她担心那些人还会欺负你,所以让你离他们远些,这是在爱护你,你却不领情,还把人赶走。席远征,我没想到你这么不知好歹。”

席远征是明白这个道理,但还是想办法找说辞来推翻康从新的话,找了半天没找到,便说:“我能跟光头他们混好混熟,还不是因为你!”

康从新:“说你不识好歹还真没说错,我让他们不要欺负你,畏惧着你,让护工照顾不到时帮帮你的忙,我让你为了他们连女朋友都不要了吗?你倒是会倒打一耙。”

席远征心虚,又矫情着说:“你们光说我,怎么不说梁小冰,她挺年轻一个大姑娘,脾气怎那么大,老是跟我呛着说,还跟我甩脸子,最后还赌气让我二选一,这是要跟我好好处对象的态度吗?”

颜如许:“我没觉得人家小姑娘有什么错,你要是觉得梁小冰这不好那不好的,也别拖着人家,该分手就分手,省得耽误人家。人家梁小冰也是家里头娇养长大的,是想找个互相喜欢的人组成个小家庭互相扶持,可不是想去谁家当老妈子使唤的。”

席远征被夫妻两人你一句我一句说得还不上嘴,但面上虽然很不忿,但两人都话他都听到心里去了。

军区医院给安排了单人病房,也请了男护工随时照顾着。这边住院大楼是前年才修建落成的,不管是居住环境还是设施设备都比协合医院强太多,非常适合休养。

康从新夫妻两个帮着席远征办理了入院手续,又陪着他做了一些检查,又去附近饭店买了些饭菜来,在医院吃完了才离开。

隔天,颜如许在办公室里接到席远征自医院里打过来的电话,他说:“嫂子,梁小冰要跟我分手,现在也不肯接我的电话,我在医院里头出不去,你能不能帮我找找梁小冰,帮我跟她说说。”

颜如许:“那我可以跟他说,你是喜欢她的,保证以后会尊重她,不随便跟她发脾气吗?”

席远征沉默着没有说话。他不想跟梁小冰分手,但也没有为了梁小冰改变自己。

颜如许:“那你让我跟她怎么说,劝她忍着你迁就你吗?”

颜如许嘴上虽然是这么说,但还是去找了梁小冰,她想听听梁小冰的想法,想看看梁小冰不能多给席远征一点时间。席远征这个人在感情上太过幼稚,但人很好,颜如许觉得,将来结婚了,席远征未必真的会像他说的那样,当个甩手掌柜,他不忍心的,他应该也能成为一个好丈夫,当然前提是梁小冰愿不愿有耐心给时间让他去成长。

梁小冰在市文化出版局下属的光明书店财务科工作,会计岗,她是中专学历,专业正对口。她父亲是个很有名的作家,在市文化局挂职,母亲是中学老师,算是书香门第,家庭条件很不错。梁家和席家一文一武,也算是门当户对。而他们的介绍人颜如许也认识,正是市总工会的徐大姐。

颜如许比较相信徐大姐的能力,不说徐大姐那些传说,便说江韵就是徐大姐给做的媒人。结婚之前各种恐婚、担忧,可结婚之后,整个人容光焕发的,浑身都散发着幸福的光芒,本来少言寡语的人也变得爱说话了,结婚才没几个月就怀上了。

徐大姐帮他们牵线,自然是觉得他们两个各个方面都比较相配。颜如许虽然只在医院见过梁小冰那么一次,但对梁小冰的印象很好,这个姑娘虽说有些腼腆,但识大体、说话做事很有礼貌,也受过很好的家庭教育,如果因为这些小事就跟席远征散了,她觉得挺可惜的。

光明书店在东城和西城交界处的商业街上,是个临街带后院的独立二层小楼,是文化出版局的自有的产业,周围有饭店、商场等,这边距离使馆街不算太远,步行二十多分钟,就能到达莫妮卡餐厅。斜对面是个专门接待外国人的工艺品商场,每天都有很多辆载着外国人的大巴车在那边停着,接送外国人过来购物。

颜如许是趁着中午时间过来的,康康就交给康从新去管,给他们父子一些单独相处的时间。反正现在大部分时候也是康从新在管孩子,他管得更精心。

颜如许和梁小冰约的是12点在书店后门见。颜如许坐的这趟公交车不知道为什么,中途甩了好几个站没停车,就比原计划早了10分钟抵达,索性就站在后门墙根处的阴凉下等着。

斜对面正好开来了一辆喷涂着国家青年旅行社字样的大巴车,大巴车右拐,停在了斜对面工艺品商场前面开阔的小广场上,车门打开,下饺子一般都下来了或高或矮或老或幼的外国人。

四旁边立刻探出来无数双眼睛往过看,还有人走过来,试图往大巴车边上走,却被围着车辆占了一圈的安保人员给拦住了。那人试图要跟安保理论,却又惧怕安保的大块头,只能悻悻地离远了些,就站在马路中间。这下保安就管不到他了,他就朝着保安挤眉弄眼的地衅,保安白他一眼根本不搭理。

保安不搭理他,一个骑车过来的行人却不干了,绕了些路从他身边经过时骂了一声:“好狗不挡道!”

“王八蛋,你骂谁呢!”

“谁搭茬我骂谁!”

那人还要骂,自行车已经骑过去了,又一辆自行车“叮铃铃”的按着车铃,擦着边从他身边呼啸而过,把那人给吓了一跳,也不敢再挑衅了,赶紧退回到这边的马路牙子上,但还是抻着脖子往大巴车那边看。

颜如许看得十分有意思,想着,等晚上回去要把刚刚见到的事儿讲给康康听。正想着,梁小冰就从后面出来,看见颜如许已经到了,立刻有点脸红:“三嫂,你来半天了吧,不好意思,早知道我就早点下来了。”

颜如许:“没事,我也才来没几分钟,刚看这边有家新开的鲁菜馆儿,咱们去那里?”

虽然颜如许电话里头已经说了中午过来请梁小冰吃饭,但她还是有些不好意思,说:“嫂子,要不咱们去前面的国营饭店吧,我们单位在那边包饭,也挺好吃的。”

“没事,正好我也想尝尝鲁菜。”颜如许说着,就带着梁小冰往不远处的鲁菜馆去。

大概是新开业的缘故,饭店里头客人不多,店面装修也不算豪华,两人找了个角落坐下,点好了菜,颜如许才开始进入正题,她先表明了自己的立场,说:“我今天找你来确实是因为席远征的事情,但我立场中立,不偏向谁,我想想听听你是怎么想的。”

梁小冰低头不说话,用双手不停地揉搓桌布,把桌布揉搓出片片的褶皱,她心里头憋了很多话想说,但是对于感情的事情,她有些羞于启齿。

颜如许便问:“如果你和席远征就这样分手了,你对他还有没有留恋、舍不得?”

梁小冰想了想,微微的点了点头,但很快,她又抬起头来,小脸微红,说:“大概可能有一点点吧。”席远征一表人才、风度翩翩,见多识广又舍得花钱,这样的男人,很难有哪个女孩子不动心。

颜如许点点头,看来梁小冰还是愿意跟她交流这些的,于是她说:“我当初和康康爸爸谈恋爱时,一想到以后有可能会跟他分开,我就心如刀割,几乎不能呼吸。”

颜如许说的是实话,只不过她说的分开不是分手,而是死别。

梁小冰从来没有那样的感受,不过颜如许那么大胆又坦诚的地说出自己的感受,也受到了鼓舞,鼓了鼓勇气说:“我只是胸口有一点点的发闷,不算多难受,毕竟我们认识的时间不长。”她顿了下,接着说:“我把那天的事情跟我妈说了,我妈也不赞成我和他继续接触,说我降不住他,将来要吃亏的。”

颜如许:“那你呢,还有没有可能再跟席远征彼此多些了解?”

梁小冰犹豫了一会儿,说道:“……还是算了吧,我们不太合适。”

一听这话,颜如许便知道梁小冰是真的不打算和席远征继续下去了,她也就不再多说,转移话题,和梁小冰聊聊她的工作,聊聊最近播的电视剧。稍微熟了一些,梁小冰在她面前也放开了,颜如许愈加觉得这是个可爱又懂事的女孩子,可惜跟席远征没有缘分。

至于席远征,颜如许把这次和梁小冰见面的详细跟他说了,同时给他建议:“你要是能给梁小冰足够的喜爱、疼爱、照顾,你一出院就攒劲把她追回来,你要是不能确保,想法还和一起一样,那就放手吧,这样对她好,对你也好。”

席远征思考了几天之后,告诉颜如许,他决定放弃。

在意料之中,但颜如许还是觉得有些可惜,跟康从新说:“多好的姑娘啊,可惜了!他大概还是喜欢李明玉那个类型的姑娘。”

康从新没发表什么意见,他正在院子里稀释买回来的杀虫剂。按照包装袋上注明的比例稀释好,将杀虫剂装进喷壶里,康从新换上雨衣,带上口罩、帽子,去房间里杀虫。

这房子虽然垫高了地基,也不怎么返潮,但是总有些小虫子爬起来,有些小虫子吸血咬人,还偏挑小孩子咬,蚊帐都防不住,康康这阵子被咬出一个一个的小红包,刺痒得很,康从新没办法,就隔几天杀一次虫,能管用好几天。

喷完了药,康从新将门窗关好,一家出门,中午回来时将窗户打开,放一下午的风,晚上杀虫剂的气味就散尽了。

周末,颜如许帮康康收拾好行李衣物,又去军区大院接了龙凤胎,准备送三个孩子去海边找奶奶去。

席远征妈妈去海边疗养后不久,白凤梅也过去了。她因着老大康天枢的事儿也劳心劳神的,听说席远征妈妈要去疗养,她也动了心,家里人又一劲儿的撺掇,索性也去了。去了那里好山好水每天还有新鲜的海鲜吃,日子过得很是悠闲,但就是想念小辈儿们。

学校一放假,白凤梅就迫不及待地让两个孙子孙女赶紧过去,她自然也想让最疼爱的小孙子康康也来,可是孩子太小,怕他离不开爸爸妈妈,也怕颜如许舍不得,于是也就试探着问了下,没想到颜如许答应了,康康也答应了。

他不仅答应了,还异常的兴奋,他都四岁半了,还只在电视里看过海呢,还有好吃的海鲜,还能和哥哥姐姐一起玩,他简直迫不及待了!

颜如许之所以答应,是觉得孩子也不小了,再过一两年就要上学了,要脱离父母亲的视线,尝试着要独立了,小鸟总是要学会飞翔,不能一辈子活在父母的羽翼之下,总是要撒出去见识外面的世界。再说,干休所那边有保姆又有勤务兵照顾着,安全方面她是能够放心的。

出发之前颜如许跟康康反复叮嘱,这一去要在那边住好久,得奶奶和哥哥姐姐们回来时,他才能跟着回来。即便是想爸爸妈妈了,也得忍着,不能哭闹。去到那边一定要注意安全,千万不要去海里玩,有人跟着也不行……

康康反复保证并表示已经牢牢记住了,颜如许才放过她。

三个孩子胜利会师后都兴奋得不得了,一路上叽叽喳喳笑声不断。龙凤胎去过很多次干休所了,像个老前辈一样跟康康讲他们在海边捡贝壳、挖沙子、搭城堡,跟她讲新鲜的海鲜、海鱼、贝壳、螃蟹有多么的鲜美好吃……

听得康康这个没见过世面的不时发出“哇哇”的艳羡声,恨不能立时就插上翅膀飞过去。听着三个孩子的童声稚语,前排的康从新和颜如许脸上皆带着笑容,不时对视着笑一下。

在孩子们的欢声笑语中,4小时的车程稍纵即逝,车子驶进干休所大门时,三个孩子都累得睡着了。

家里的另外一个保姆小秀也跟着过来了,主要是看紧三个孩子,尤其是康康。白凤梅也是想着多一个人多双眼睛看着孩子。家里头就剩下康强军和康玉衡两口子,有肖红樱照顾着爷两个都饮食起居,倒也得心应手。

将康康送到干休所,夫妻两个陪着孩子住了一宿,第二天又陪着玩了一上午,吃完午饭,就到了必须要出发的时间,颜如许再一次问康康:“要不要跟妈妈回去?”

康康斩钉截铁地摇头:“妈妈我要在这里玩。”

颜如许:“那好,那你不能因为想爸妈而哭闹,这是你自己的选择,选择了就不要后悔。”

康康:“妈妈我不后悔的!”这边那么多的好玩的,哪儿有空想爸爸妈妈呀。

颜如许就又絮絮叨叨地把安全事项说了一遍,直到康从新过来跟儿子说话,她才把位置让出来。

返程路上,车里只剩下夫妻两个,两人都没有说话,车里头静悄悄的,只有放在车座下的泡沫箱里时不时发出噼噼啪啪的、海鲜挣扎的声音。

就这么沉默地开着,直到车子驶离了冀北省,看到了京市的界标,颜如许才看着窗外绿油油的庄稼地呼了口气,说:“没了孩子叽叽喳喳的,真是不习惯!小没良心的,咱们一走,他就高高兴兴地跟哥哥姐姐一块玩去了。”

康从新心里头也是说不出的难受,失落落的。他从和颜如许相认后,就几乎没和康康分开过,每天扛着、抱着、哄着,有时候,他觉得不是康康需要自己,而是自己需要康康,不是自己在陪伴康康,而是康康在陪伴自己。这么个小不点,每天开开心心,说着童言稚语,小身子搂着你跟你说这说那,便是再不开心的事儿也都给消弭掉了。

想着有好久都见不到孩子,心里头就像是缺了一块似的。

颜如许见康从新比自己还难受,不由得笑了,将手搭在他胳膊上,说:“怎么有种空巢老人的感觉。”

康从新就问她什么是空巢老人,颜如许给解释了一遍。

康从新抖抖肩膀,莫名有种凄凉之感,他说:“以后咱们就让孩子上京市的大学,在京市上班,别让他离咱们太远。”

颜如许:“万一孩子成绩好,想去国外留学呢?你还能拦着不让孩子去呀?”

那肯定是不行的,颜如许就听见从来不唉声叹气的康从新叹了口气,那叹气声中充满了惆怅,颜如许却莫名的就被逗笑了,说:“我有个解决方法,你要不要听?”

康从新:“哦?什么方法?”

颜如许:“我们生个二胎呗,等康康去留学了,还有孩子留在我们身边承欢膝下。”

他们是符合政策的,也有二胎指标,白凤梅明里暗里的催促过好多次,就连颜良深也提过几次。

颜如许自己也考虑过这个问题,她对生二胎这事并不抗拒,也跟康从新讨论过,康从新不想生二胎,原因很简单。他自觉亏欠了康康的,想好好补偿孩子,给孩子独享的父爱,怕再有了孩子就分去了爸爸妈妈给孩子的爱。

颜如许很能理解康从新,也尊重他的意见,本来也没有想着再生孩子的。可是前两天王雅妮领着她的不到一周岁的小姑娘来办公室玩了,小闺女软软糯糯的,乖乖巧巧的,坐在那里不吵不闹,看谁都笑,像个洋娃娃一样特别可爱,颜如许特别喜欢,就有些动心了,想着要是再有个可可爱爱的小闺女多好啊。

再加上办公室里头还有个江韵,看着她肚子一天天的见长,不由得也想起了自己怀孕的时光。那时候虽然身体上很不舒服,但心里头却充满着希望,她还挺怀念那段时光的。她很可惜康从新没有跟她共同经历胎儿在肚子里生长、发育再到出生的过程,要是能够再经历一次,有了他的陪伴,大概能弥补之前的很多遗憾。

康从新自然知道两家老人都有催生之意,这会儿听到自家媳妇也提到了这个话题,略有些惊讶,他将车往前开了一段,开过这片庄稼地,在马路边上的一块宽阔的平地上停下。那里有一颗阔大的杏树,圆圆的叶片将阳光密密实实遮住,杏树下面搭放着几块大石头,想必是附近村民们平时纳凉休息的地方。

“咱们下去歇歇。”康从新说着,下了车,拉开副驾驶的车门,将颜如许扶下来,又拿了水壶,然后揽住颜如许的腰去石头上坐下。

“这里好舒服啊!”颜如许一坐下,就觉非常凉快。这里的地势比马路那边要高出来一些,最近都没刮沙尘暴,天空碧蓝如洗,偶有几朵棉花般的云彩飘浮着,太阳炽热,但被密实的叶面遮住,只偶有几缕光线飘洒下来,又被簌簌微风吹得七零八落。

坐在树下宛如置身于另外一个世界,颜如许闭上眼睛,享受了下,又接过康从新拧开盖递过来的水壶喝了一口,通体舒畅。

康从新笑吟吟的看着她,接过她还回来的水壶也喝了一口,这才坐到颜如许旁边,接上了刚才的话题:“你想再要一个?”

颜如许点点头,给他讲王雅妮家的小闺女有多么可爱。

康从新:“咱们康康小时候更可爱。”

颜如许给康康拍了好多照片,从小到大都有,能让康从新在照片里看到孩子一点一滴的成长变化。他没事就翻孩子的照片,将孩子每个时期的小模样都印在心里。他不承认这世上还有比康康更可爱的宝宝。

颜如许白他一眼:“这你也绞牙,咱康康可是男孩,跟小闺女比什么可爱呀。”

康从新没言语,不过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并不认同颜如许的话。

颜如许用手肘碰碰他健硕的胳膊:“你就不想再要个宝宝?看她在我肚子里一点点长大,看她出生,看着她会翻身、会爬、会走路、会说话?”

“……对康康是否不够公平?”

“我有自信,即便有了别的孩子我对康康的爱也不会变,你没有自信吗?再说,我们多个孩子,康康也多个亲人。一母同胞的亲兄妹,是这个世界上除了我们之外,和他血缘关系最近的,等我们都不在了,他们也能够相互扶持。”

康从新:“我再好好想想。”

颜如许笑:“行,你好好想,反正我们要再生也不是现在,怎么也得再过几年,等康康再大一些,对我们的依赖没有那么重的时候。”

康从新松口气,说实话,刚刚颜如许说的话对他的诱惑力还是挺大的,但是又觉得是对康康的一种背叛,但如果是几年后,那时候康康上学了,有了自己的交友圈,不再那么需要爸爸妈妈了,自己也许就不再有愧疚感了。

反正是几年后的事儿,到时候再烦恼也不晚。

康从新搂着颜如许,让她靠进自己怀里,轻吻了下她的发顶,问:“几年后的事儿,现在就要开始计划吗?”

颜如许在他后背蹭蹭,说:“当然喽,得早做准备。几年后我们都多大了?那时候身体机能下降,卵巢功能衰退,就不像年轻时候那么容易怀上。为了保证几年后我还生得出来,就要保证良好的身体状况,比如保持良好的作息、锻炼身体、健康饮食等等。你也是,不喝酒,不吸二手烟,保证精子的质量和活力,这样生出来的宝宝才聪明健康。”

康从新点头,见四下里无人,便一抬胳膊,将颜如许抱紧了自己怀里坐着,隔着衣服亲吻着她:“好,都听你的。”

颜如许连忙慌乱的四下里瞧着,双腿乱蹭的想要从康从新腿上下来,“快放我下来,光天化日的,让人家看见。”

康从新连忙按住她乱蹭的腿:“别动,再动我忍不住了,现在就跟你生二胎。”

颜如许笑着拈起手指头在他额头上点了一下,翻身下来依偎在他旁边,说:“咱俩结婚后好像还没有这样安静的待在一起过。”

是啊,结婚后他们一直都是三人行,去哪儿、干什么都以孩子为主,一直都少有独属于两人的时间。

“我们就当是度蜜月吧。”颜如许说着在康从新脸上重重的亲了一口。

康从新立刻站起来,揽住颜如许的腰就往车上走。

“干嘛呀?”颜如许感觉自己的脚离地了,纯粹是被康从新架起来了,她慌忙搂住康从新的脖子,却又忍不住咯咯的笑起来。

“度蜜月!”康从新微颤着声音说。

这蜜月度的,颜如许坐到了办公室里,双腿还直发软、打颤,嗓子火辣辣的,沏了蜂蜜水喝了好几口后才好了些,

“呦呦呦,瞧这容光焕发的。”黄丽梅暧昧的目光打量着她。

颜如许不自在地紧紧下脖子上的丝巾。

怀了孕后的江韵也一下子打开了某个闸门似的,以往这样略带些颜色的话题她是从不参与的,这会儿也一脸揶揄地看着颜如许。只有唯一的男性陈阳似乎是没听懂,垂着头翻看着上期杂志,但在众人没有注意的时候,还是偷偷的往颜如许那边看了一眼。

康从新下车之前,特地又照了照镜子,他后脖子上有三道清晰的抓痕,是颜如许被欺负狠了情不自禁留下来了,不靠近看发现不了,不过为了保险起见,康从新将衬衫领子竖了起来。又不自觉的摸了下肩膀,那里残留着颜如许的小牙印,早上颜如许看了那排牙印还在跟他抱怨,说他的身体是石头做的,自己的牙齿都快崩断了,可他的身上却只留下了浅浅的印记。

康从新想着,脸上就不自觉露出笑容来。

跟几个停下来给他让路的同事点点头,迎面看到集团另外一名副总刘璋脚步匆匆地从办公室出来,他的秘书紧跟在他身边,手里头捧着文件,边走边跟他汇报着什么。两人互道一声问候,刘璋却停了下来,表情有些怪异的说:“康副总,艳福不浅啊!”

康从新下意识的摸摸自己的后脖子,以为是自己脖子上的痕迹被发现了,被刘璋这样的人调侃,让他很不舒服。康从新便笑着说:“合法夫妻,说不上艳福,不管是拉手还是做别的,都是你情我愿,合规合法的。”

这位刘副总,能当上机械集团副总,才干和工作能力自不必说,只是这人的德行却着实一般,他是每有酒桌必上,每上必醉,醉了就爱握着酒店服务员小姑娘的手跟人家诉说衷肠。

可惜,这个年代的人还没有所谓“性骚扰”的概念,都以为他只是就喝多了发酒疯,酒品不好而已,都觉得是无伤大雅的小事儿。

康从新上酒桌的次数比较少,但遇见过一次。那次,他看见了刘副总猥琐的表情,看见了服务员小姑娘快要哭了的表情,于是,他捏住了刘副总的胳膊,强迫他松开了服务员的手。

第二天刘璋酒醒了过来找后账,用开玩笑的口吻说自己的胳膊一直疼,到现在都抬不起来,说康从新小题大做,自己只是喝多了跟服务员逗着玩而已,要康从新给赔偿。

康从新严肃着一张脸,问他:如果你女儿被一个男人抓着手不放,你会不会认为那个男人在和你女儿开玩笑?

刘副总立时不说话了,脸耷拉下来,一瞬又强颜欢笑,打着哈哈说喝酒误事,以后一定要少喝酒。

从此以后,他确实很少再犯这个毛病,但是他对康从新的意见却愈发地的大了,总想找茬针对他。

康从新的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他自然是听得懂的,不由得又是一阵儿的恼怒,但脸上还是挂着笑容说:“我可不是瞎说,人家漂亮姑娘在办公室正等着你!”

说着,他便走了,走过去好一会儿才嘟囔一句:“假正经,伪君子!”

康从新走进了办公室才明白刘璋所谓的艳福不浅指的是什么。

法制日报的记者胡璇这会儿就坐在他办公室外小会客厅的椅子上,他的秘书齐叔元半坐在对面椅子的靠背上,和胡璇说得热闹,连康从新进来了都没有发现。

胡璇却第一时间就看见了,她连忙站起来,满面笑容地看向康从新,甜甜的叫了一声:“康副总。”

今日的她穿了件修身的乔其纱连衣裙,米花色布料上点缀着一朵朵红色的腊梅花,她站起来,布料从她的腿上滑落,垂缀下去,仿佛朵朵腊梅花落。新烫的长卷发在后背上松松垮垮地挽起来,用一条红白双色的格子手帕着,化了妆的脸上白里透红,大红的唇膏涂抹出饱满的光泽。

她这花费了一早上,在镜子前左照右照自问万分迷人,并且也在齐叔元身上得到验证的美丽容颜并没有得到想要的效果,康从新的目光只是从她脸上淡淡的扫过。那眼神让胡璇有种错觉,她这个大美人在康从新眼中,同脚下的地板、地板上的桌椅并没有任何区别。

她忽地有种挫败感,还有因挫败感而生出来的恼怒。

齐叔元后知后觉地发现康从新来了,他转过头来看向康从新时,脸上还有些红晕,眼睛里带着来不及褪去的爱慕。

他连忙往康从新这边走了两步,说了声:“您来了。”

康从新严肃的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只跟他说:“跟我进来下。”

“是!”齐叔元答应着,跟在了康从新后面,还不忘跟胡璇打招呼,让她先稍坐一会儿。

等进了康从新办公室,齐叔元迫不及待的说:“康副总,小胡记者今天很早就来了,她还是想采访你,我看她诚意特别足……”

“哐”,椅子被康从新拉开,发出了利落而清脆的一声响。

这声响打断了齐叔元的话,他有些惊讶地望着康从新。

这位领导虽然看着严肃,但实际上很好相处,他话不多,也很少教训人,事情极少,私事一点都不会让自己帮忙,公事也只是让他下发些文件、查找些资料之类的琐碎小事。有时候他和其他副总的秘书聊天,人家都羡慕他碰上了一个好领导。

可是此时,这位好领导说出来的话却着实让他错愕。

“你已经可以替我做主了?”康从新语气淡淡的质问。

“没有没有,领导,我就是一个秘书,我怎么可能替您做主呢。”齐叔元急忙解释。

“我不止一次强调过我不接受采访,你却还是将人带到办公室,并且试图帮着她来劝说我,我是该说你吃里扒外,还是把我说的话当成耳旁风?”

“康副总,您严重了,我不是,我没有……”

“现在,请履行你作为秘书的职责,把这位记者同志请出去,并且告知她,以后不要再试图联系我,否则我会向她单位领导投诉。”

“领导,不用这样吧……”

“我没有跟你讨价还价。”

齐叔元仰头看着康从新的冷面,本来想再帮着胡璇争取一下,可是他忽地就觉得后背发凉,浑身发麻,嘴巴想张也张不开。他僵硬着身体像个机械人一样地走出来,等关上了办公室的门,他的身体才重新开始运转,血液流通。

胡璇正翘首以盼,齐叔元僵着嘴角对她笑笑,支支吾吾地拖延时间,心里想着到底该怎么跟胡璇说才会比较婉转,不会伤了她的自尊心。

胡璇不耐地敲了下桌角,“有什么话你就直说吧。”

在胡璇的催促下,齐叔元还是把康从新的话传达清楚了,说:“这是康副总说的,跟我没关系,小胡记者,你可别误会啊,我是真心想帮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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