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58.（二合一）
58.
身后传来另一个脚步声的时候, 九重鹰刚刚站在三分线后面进了个球。他从旁边的篮筐里又捞出一个篮球，头也不回的问：“雀见？你还没回去吗？”
他语气很放松，声线还微微上扬, 含着若有若无的亲昵——二年级生可能没注意到，自己在面对后辈时语气会变得严肃, 再加上他原本就比同龄人更加沙哑一些的声线，虽然非常符合运动社团的‘王牌’身份，但也让他在众人面前显得更加不好接近。
——是这样的原因吗？
赤司征十郎敛下双眸, 轻声道：“八本木前辈已经回去了。”
姑且抱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思，他故意选在篮球即将脱手的时候开口否认。背着身的小前锋动作微微一顿，手的动作便出现了纰漏。篮球骨碌碌的磕在球篮边缘, 未能进篮, 遗憾的落了下来。
“啊，赤司啊……”
九重扭过身, 露出一张浮着些许尴尬的脸。汗水从他眉骨滚到下颌, 又被他粗暴的揪起衣领擦去：“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没回去？”
或许二年级的前辈没察觉到, 但他的声调确实又压下来半截。
这个时候他应该礼貌的说自己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又或者提醒对方不要训练到太晚。赤司征十郎理应有一百种话术来维持着和平的前后辈关系, 但他最终却莽撞地说：“九重前辈也是，这么晚了还没回去。”
最后一个音节跌进空气中, 他看到了前辈因为惊讶而微微睁大的眼睛，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两人的关系说到底就是普通的前后辈，他不应该用这种表露自己情绪，显得不满的语气。
这显然也和九重鹰记忆中那个礼貌又安静, 很距离感的赤发后辈不同。他略显惊奇的盯着赤司征十郎微微低下去的发顶看了一会, 突然忍俊不禁：“好像你也没怎么变。”但和那个在医院瞪着他的男孩倒是变得相似。
赤司征十郎没听清这句嘀咕, 茫然的抬起头，九重鹰却没有解释的想法，随手将地上的篮球捡了起来，熟练的用食指转球：“赤司，如果不喜欢敬语的话可以不用那样叫我哦。”
赤司拧了拧眉：“我没……”
九重鹰打断他：“我本来也不太在意敬语。直接叫我九重也可以。”
和其他后辈相比，赤司征十郎的敬语并非不情不愿，只是这么叫他时的语气总是有些古怪。但说到底，九重鹰也只是想到了便随口一提。
赤司征十郎想，太奇怪了。他向来聪慧，此时也不由脑海空白——对方是什么意思？是在暗示什么吗？但很可惜的是他还没找到答案，而给他提出难题的人又若无其事的回身开始新的投篮。
有些话错过了最好时机便难以开口。赤司征十郎默默站在原地看了一会。
他见过无数优秀的人才，身旁也不乏拥有天赋的同龄人：青峰打球不拘泥于规则，自由自在；和他相反的则是绿间。后者理性、冷静而一丝不苟；紫原平时毫无干劲，又怕麻烦，但在篮球场上展现的天赋惊人的高，只是心性略显稚嫩……
即便如此，如果谈起最引人注目的，只有眼前这个人的球风了吧。
赤司征十郎偶然间在帝光中学的招生简章上看到这个人的时候属实愣了一会。当初九重鹰代替祖母去看望赤司诗织后，他的资料就被摆上了赤司家书房的桌子上。赤司征臣在翻开资料时并没有避着赤司征十郎，因此后者也瞥见了其中的几页。
那成绩即使是放在赤司家也并不泯然，更何况照片上的人据说差点称为网球界很有名的一位教练的弟子，和越前南次郎也有私交。所以，在赤司征十郎看到那张熟悉的脸，险些以为自己翻到了网球部的宣传页上——
这想法不太成熟，很快就被他打消。后来，赤司征十郎去找了去年篮球部的夺冠视频，毫无疑问，被聚光灯笼罩，那个在扣篮一瞬被抓拍的身影的确就是自己知道的那个人。
那场比赛帝光中学打的并不轻松。他们的队伍阵容固定，因此也被对手刻意针对。在激烈鏖战了半局比赛后，下半场开始时主力的虹村修造已经达到了四犯，三年级的一位前辈更是直接被罚下了场。虽然对面也四犯一人，但他们制造犯规的都是替补，主力在中途甚至还嚣张的冲帝光这边比了比中指。
担任控球后卫的八本木在后半场是被针对的最厉害的一个，也被针对到三犯；如果他在这时被罚下场，就代表帝光司令塔即将溃败。
赤司和他打的是同样的位置，看到这里的时候也曾思考过自己如果面对如此境遇要如何解决。但他的想法只是刚刚成型，视频中飞跃的身影就将所有思绪斩断。
两个人甚至连眼神交汇都没有，八本木在被双人围堵的时候猛的出手将篮球从两人之中的空隙中扔出，几乎是到了对面大前锋的脸上。大前锋脸上刚刚浮现出喜色，一只横空而出的手就牢牢的接了这一球！身穿12号球衣的人面容冷肃，双手交替运球，在大前锋以为他会过人时却突然急停，重新将球抛了出去——
八本木就在那里等着。这是一次精彩无比的配合，特别是控球后卫将球跳投出手，却故意留了一段距离，抢篮板的人扑了个空。而在他们之上，12号小前锋俯视着他们，伸手将篮球暴扣进篮！
一声巨响，将他从出神中唤回。赤司征十郎的眼眸重新浮现出光泽，里面倒映着刚刚灌篮成功的人影。
两人在这一刻正好对视，赤司停顿片刻，“你的训练菜单……是我们的两倍？”
九重鹰活动了活动脖子，刚刚这段时间正好让他把一筐篮球全部用完，此时便一边蹲下捡球一边回答：“嗯……基本功训练是两倍左右，体能训练的话更多一点。”
“我之前有习惯啦，早上起来必须要出门晨跑热身，晚上也会出去再转一圈。”他说的轻描淡写，赤司却知道这做起来并不那么容易。
九重鹰歪着头打量他两眼：“赤司的话……应该知道我之前打的不是篮球吧。”
“……是。”
“既然是从头开始，就必须要花功夫去练习才能追赶上来。”他说，眼神有些扩散。赤司直觉对方也想到了去年的决赛，“毕竟比我厉害的人不算少，我又不太想输。”
“但是，九重前辈的水平已经很少能找到对手了吧？”他冷静的说道，“去年的比赛上得分率就经常是全场第一，今年开始就已经没人能超过你了。”
“是这样。”九重鹰惊讶的挑眉，“去年？你把那些比赛翻出来看了吗？”
赤司颔首默认。
“不过我倒是觉得，我拿下的每一分都不止是我拿下的。”球鞋在光滑的地板上摩擦出刺耳的响动，被誉为第一得分手的人说，“修造、雀见、白岩、真木，还有早川他们……与其说这一分是我拿到的，不如说是队友将它接力传递到我手上。”
他弯了弯灰眼：“我只是去完成它。”
两人就此沉默下来。
九重鹰看了一眼挂钟，“嗯，我差不多该结束了。你也早点回去吧。”
“九重……”敬语淹没在唇齿碰撞间，赤司微微仰着头，突然问，“很喜欢篮球吗？”
九重鹰微微一愣，失笑道：“突然说什么……”
说着说着，他却也没了声音。
如果说开始只是抱着换条路试试的想法，堪称傲慢的把目标定为强豪的篮球部，在经过这么久的时间后，他反而想不起当时的心情究竟是什么样子的——篮球确实很有意思，从零开始更是富有挑战性。
但不是这些。
那是什么呢？
他想起了至今为止经历过的一切。安静的网球场，孤独的球拍，脱胶的球鞋；然后是这片广阔的，却截然不同的赛场——究竟是什么地方不同？
然后他看向赤司征十郎的赤色眼眸，温和又坦然地说：“我喜欢的大概是这支队伍吧。”
赤司怔了怔。
他抬头看到黑发灰眼的前辈走了过来，表情和缓，看上去心情很不错。他伸出手，温柔的揉了揉他的脑袋。赤司征十郎僵硬的保持着这个姿势，直到九重把他蔷薇般鲜艳的发丝揉的一团糟，这位王牌前辈才仿佛捉弄够了赤司般笑起来。
“我们的队伍。”他松开手，“加油啊赤司，我很期待和你一起打比赛的那天。”
……
…………
“九重前辈，可以帮我看一下传球的问题吗？”
还没等九重答应，青峰大辉就不满的叫了起来：“喂喂！赤司！是我先来的啊，九重前辈已经答应要和我1v1了！”
“不对吧？大辉？明明已经该我了。”灰崎祥吾从侧面挤过来横插一脚，语调轻浮，“你这种笨蛋九重哥不管怎么教都教不会啦，而且虹村前辈才是大前锋，大前锋找大前锋，九重哥是小前锋，自然要和我一起——你去找虹村前辈1v1好了。”
“？你说什么灰崎！明明今天上午你还因为上课睡觉被老师揪出去罚站！”青峰大辉被他挑衅成功，炸毛大喊，“小测你也是倒数第二吧？！到底谁才是笨蛋！”
“哈？！凭借本能打球的猴子竟然还在乱叫？”
眼看两人撸撸袖子就要进行一番肢体友好交流，突然飘来幽幽的声音——虹村修造不知什么时候来到青峰身后，阴测测地满脸黑气：“青峰，你今天的传球训练还没有做吧？体能训练也还剩两组……看来精力还很旺盛？有心思和小九1v1？”
青峰大辉：“……”
“真逊啊大辉！”灰崎祥吾幸灾乐祸，但他还没笑两声，后领就被拽住——这手法他熟悉的立刻就能猜出来人，“呃、九重哥……？”气焰立消，细声细气，语带颤抖，任谁都要说一句可怜。
“如果我没记错，我之前刚刚给你补习过。”九重鹰居高临下的晃了晃他的领子，差点没被灰崎晃吐，“倒数第二？怪不得这两天这么老实，不用我去抓就自己过来训练。”
灰崎祥吾：“……”
两个人蔫蔫巴巴的走开了，九重鹰这才回头，看向抱着球的赤司：“传球……可以倒是可以。”
赤司眨眨眼：“麻烦了。”
接下来的日子被训练挤满，九重鹰的训练菜单上继续有条不絮的添加着新的项目。白金监督在给一军的众人搞集训的时候更是把他的训练菜单当做标准答案拿出来鞭策其他人，威胁他们如果不达标，就按照九重鹰的标准来给他们松松皮。
得分手在篮球部的声望又一次上升了——毕竟他是唯一一个在集训过后还能爬起来跟个没事人一样去找监督商讨训练赛的强人。
虽然本人练的很凶，但实际上九重鹰并不强迫其他人和他一起训练。有几个一年级生把他看作偶像，想要照着他的训练菜单训练，也被他劝了回去。并且他还会关心队友的身体状况——有一次八本木自己都没察觉自己脸色不太好看，即将上场的时候却被九重鹰拦住。后者相当敏锐的指出八本木身上的温度比平时略高，为了保险起见需要去医务室检查一下——
事后，被流感打趴下的八本木躺在医务室的床上，表情相当浮夸的将九重称为衣食父母。
当然这句话刚刚出口他就被‘衣食父母’揍了一顿。
不过，这话某种情况下说的还真没错。
在全中联赛结束后，帝光中学篮球部一片春风得意。但很快他们就被现实所打倒：一年级以青峰和灰崎为首，二年级则是队长虹村修造——这三个的卷子是最为不堪入目的，一眼望去全是对勾，八本木甚至怀疑那可怜巴巴的几分还是老师于心不忍给的安慰分。
“小九——”虹村修造全无队长靠谱的架势，重新变回那个哭天抢地的笨蛋，“救命啊！老师说不及格就要补习，补习就会耽误社团活动的时间——总不能出去比赛的时候队长缺席吧？！那别人要怎么看我们！”
和他相比，灰崎则颇有主人样子的大大咧咧的倒在九重鹰的床上：“真舒服啊。”
青峰大辉则忍不住打开他房间的柜子，又趴到地上费劲的看床底，最后失望的叹气：“竟然没有吗……”
八本木这次成绩还不错，此时幸灾乐祸的把三个笨蛋的卷子摊平放在桌子上，对房间真正的主人做了个请的手势。
房间的主人也不负众望，先是把灰崎从床上抓了起来，按在座位旁；又赏了青峰一拳，把他按在灰崎旁边——在他阴沉沉的看向虹村修造的时候，后者非常自觉的正襟危坐，表情严肃，好似刚刚那个撒泼打滚的人不是他一样。
被请来的外援则看了几眼笨蛋们的卷子，中肯的提出建议。
“没救了。”绿间真太郎冷酷的说。
“没救了呢。”赤司沉默后得出了一样的结论。
九重鹰按掉自己额头浮现的青筋，还未发作，门被推开，紫原抱着一堆零食走了进来，“这是奶奶让我带上来的……”他声音含糊，动作却一点也不慢，飞快的一口一个小蛋糕。
灰崎立刻弹了起来：“啊！太狡猾了！我也要吃！”
青峰：“喂！紫原！别吃那么快啊！？给我留一个！”
紫原：“不要，我拿到就是我的。”
九重鹰：“……”
他和善的微笑起来，八本木一看到他的笑容就怜悯的闭眼，“阿门。”
随着砰砰砰三声闷响，头顶大包的三个一年级这才老老实实的坐在位置上。
“雀见，麻烦你先看着修造让他好好的做完国文卷子。”他咬字清晰，特别重读了‘好好’一词。八本木领命，严肃的比了个ok的手势。
“青峰和灰崎的话……赤司，绿间，麻烦你们看好这个篮球笨蛋。”他犹豫片刻，一指青峰，直觉告诉他一个人恐怕还救不回来青峰的成绩，“青峰最差的是英语和数学……你们俩一人看一门科目可以吗？”
见两人点头，九重鹰才和刚刚一直盯着他的灰崎对上视线。
“怎么又是你教我啊？”灰崎祥吾不满的哼哼两声，“拜托——一直是你我也会腻的——”
“没关系，我的拳头不会腻。”九重鹰温和回答。
“……”
同样被分到九重鹰手下的紫原渴望的看了一眼被他放在身后的甜品碟子，非常识趣的选择了沉默。
说是这么说，在补习开始后，九重鹰立刻觉得自己少了十年寿命——
青峰惹的平时冷静自持的绿间频频怒吼，赤司一直平静的表情也隐约出现裂缝，被辅导者一直问出一些小学生才会问出的问题不说，最后竟然还反过来嫌弃起绿间讲的不够清楚。
他的小学生问题自然遭到了灰崎的嘲笑，后者被九重鹰连连敲了好几下脑壳也要坚持嘲讽青峰；虹村最后也加入到争吵中来——他主要是忍不了青峰连简单的数学题都能答错，卷子也不看了，痛心疾首的给他科普各种公式运用。
唯一让人省心的只有紫原。
……虽然主要因为九重鹰用身后的甜品来引诱对方听话，但目前来看他确实是最让人省心的一个。
……
…………
宫城。
岩泉收到了远在东京的好友发来的消息。
「阿一，请教我岩拳」
「不，如果可以请告诉我你平时怎么控制对阿彻的杀意的。」
怎么控制……
岩泉一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不远处招蜂引蝶的及川，喝干净了手里的饮料后，将瓶子恶狠狠的砸在及川彻的背后。
和对方你来我往的争吵几句后，他才低头回复。
「揍到死不了的程度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