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第 55 章
降谷零目光幽深, 汲取了不同地域优点的混血面孔收敛笑意，浅淡紫灰色的眼眸在月光中反射出冷冽的光泽，唇角抿成一条直线, 五官愈发挺拔深邃。
他心情复杂，缓声道：“没想到我们会有站在对立面的一天。”
而站在他对面的人垂眸而立, 几缕染上月辉的银灰色发丝垂遮住眼睫, 白皙的脸一半被藏在暗处，显得忧郁而淡漠。
两人站得很开, 头顶路灯打下的剪影刚好止于另一人的脚尖。
公野如不再凝望地上的影子，金色的虹膜映出了降谷零凝重的脸, 视线牢牢锁定彼此。
“我也没想到……”说到一半便噤了声，他摇了摇头, 脸上表情被坚定取代, “多说无用，开始吧，零。”
降谷零面露犹豫，眸中飞快闪过什么，但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他摆出防御姿势，默认了对方的说法。
……
另一旁, 几人排排坐在树下旁观。
萩原研二悄悄拍了拍诸伏景光的胳膊, 小声道：“不就是检查一下特训成果吗, 怎么感觉跟拍电影一样？”
“嗯……可能要的就是这种仪式感吧。”诸伏景光分析道。
他表情无奈，将问题抛给了似乎比训练场上对峙的两人还要紧张的教练, “松田怎么看, yuki没问题吗？”
一想到昨夜帮忙上药时、对方身上的瘀伤还没消, 诸伏景光看向场地的目光中带上几分担忧的同时, 心神也微微一晃。
“要是零只防守的话, 大概六七成的胜率吧。”松田阵平闷闷道。
他想到了什么，恨恨地磨了磨牙，“话说为什么是零那个家伙啊！班长难道不是更合适吗？”
听到了他的抱怨，萩原研二却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勾着他的肩膀惊叹道：“不是你说‘就算是练习班长也肯定会认真打所以不能让他来’的吗？”
松田阵平一噎，想起来自己好像确实说过这话，“那……那也不用非得零吧！”他压低声音道，“喂，萩，诸伏，你们两个就准备看热闹吗？”
萩原研二耸了耸肩：“谁叫小降谷逮捕术成绩最好呢，他是最符合条件的人选吧。”
这话倒是没错，降谷零作为优等生中的优等生，格斗水平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动作干净利落毫不拖泥带水。只要能打倒他，达到警校考核要求就是板上钉钉的事。
松田阵平还想再说什么，忽然听到身侧诸伏景光一声惊呼，“小心！”
因为只是简单的模拟考核，公野圣良和降谷零并没有穿戴专门的护具，他们俩只带了护膝和护肘，连警棍都是用卷起来的报纸代替的。
报纸层层卷起，上面裹了胶带，实心的握在手中也有几分分量，用力挥动时还能听到破空声。
眼见纸棍要砸到膝弯，降谷零下意识旋身躲闪，空虚的左侧不小心露出个破绽。他没料到对膝盖的攻击只是假动作，眼前一闪，对面袭来的拳头直冲向他的面门。
但他的运动反射神经毕竟超乎常人，一直背在身后的胳膊猛地抬起，手掌包住拳头顺势卸力，本能地一个动作前倾就要顶上来人的膝盖。
就在这时，降谷零的腹部忽然被砸了一下，腰间一松，重心蓦地失去平衡。
学到的小技巧终于以一个刁钻的角度用上了，公野圣良还没来得及舒了口气，被包裹住没松开的右拳被一股大力拉扯，他脚下一绊，来不及回身，眼看就要跟着降谷零倒下去。
在两人一起重重摔在没铺软垫的水泥地面的前一秒，降谷零突然朝他的肩头推了一把。
向后倾的冲击和前扑的趋势相互抵消，凑得太近，公野圣良能清楚听到降谷零在后背接触到地面时的一声闷哼，扣着他腰的手也一瞬用力收紧。
飙升的心跳还没降下去，等不知多久回过神来，金发青年在月光下清晰无遗的眉眼正含着笑意看向他：“是你赢了，yuki。”
公野圣良想不到话来回答，只能干巴巴道：“因为你放了80%的水。”简直放了一片海。
因为后怕，他说话声音都是虚飘着的。
话一出口，公野圣良又想起什么，颇为紧张地问：“摔到头了吗？后背呢？有没有哪里疼？”
降谷零微微一怔。
没带防具刚摔下去确实是疼的，但缓了一会儿后只觉得地面有点硌。至于现在的感受……他的视线忍不住飘向了别的地方。
这是一个从各种意义上来说都相当危险的姿势，腰腹处受制，无法很好地控制核心力量，稍有动弹就会被察觉，相当于把要害送到对方手中。
但公野圣良好像一无所觉。少年眼眸睁大，眼神晃动着无措，想要拉他起来又怕碰到伤处不敢随意移动，手指还虚虚攥着他胸前的布料。
因为刚才的剧烈运动，他出了一身汗，汗珠顺着白皙的脖颈没入领口。露出的一小截锁骨右上方，有一道不起眼的红痕。
是什么时候被刮到了吗……？
降谷零的注意力难以自控地被那道红痕吸引，撂地的手像是想抓住什么似的收缩一下。
他忽然觉得有些燥热，但不知出于何种心理，并没有出言提醒让人起身，而是掩饰性地咳了一声：“我没事。”
“既然没事的话——”一道明显不爽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还躺在地上的降谷零一偏头就对了松田阵平射过来的死亡凝视，也读懂了对方没说完的后半句话——那就赶紧给我起来啊你这个金发混蛋！
降谷零挑了挑眉，用眼神回复——嘛，这又不是我能决定的。
公野圣良完全没注意到这场无声的较量，他甚至还没发现现在的姿势很糟糕，听到降谷零的回答后稍稍安心，但又没完全放心：“等回寝室再检查一遍吧。”
他说着，抬手去捋湿透的额发。
推辞的话在嘴里转了一个圈，又生生咽了下去，降谷零微笑道：“那麻烦你了，yuki。”
公野圣良刚要答“这有什么麻烦的”，手背上束缚忽然一松。
来之前特意穿戴的硬质护手，粘贴扣不知何时松开了，就这样在谁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啪”一声砸中了降谷零的鼻梁。
降谷零：“——。”
公野圣良：“——！”
淦，零今天碰上他是不是水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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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核结束后，直面鬼冢教官极具威慑的视线，公野圣良面色镇定，其实汗都要流下来了。
他连续垫底的战绩今日终于有了新突破，但能不能达到教官的要求还难说。
每一秒都像被掰碎成无数块一样难熬，教官沉吟许久，那声“合格”一出口，传入耳中仿佛天籁。
鬼冢教官常年严肃而显得凶恶的脸上露出一丝难以觉察的欣慰，拍了拍他的肩，“有进步，继续保持。”
生平第一次在打架方面获得官方认可，公野圣良差点喜极而泣，他内心留下感动的眼泪，乖巧地跟教官道了声谢才离开。
他回班级的脚步都轻快许多，朝五人高兴地提议道：“出去聚餐庆祝怎么样？我请客！”
“不错的注意诶，”听到这话，萩原研二提起了精神，“真的要请客吗，五个大男人可是很能吃的哦。”
“不用担心，之前的生活费攒起来没怎么用，请客肯定够了。大家有什么想吃的吗？”
“那就上次联谊去的的那家烧鸟店如何，那里的提灯口感一级棒，我超推荐！”
“三町目的寿喜烧味道也不错，而且离商店街还很近。”
趁着几人聊起去哪聚餐的功夫，公野圣良偷偷瞄了一眼托着下颌认真思考的某位金发黑皮。
降谷零不出意外又是这次期中考核的第一名，但他在意的并不是这件事。
那天晚上被护手砸脸后，金发青年直接捂着鼻子去了厕所，虽然本人声称并不疼只是有点突然，公野圣良还是很愧疚——这个世界又没有超能力，万一把零的池面颜砸破相就只能动手术了！
他从各个角度仔细观察了好几遍，盯得降谷零哭笑不得，干脆大大方方仍由他看。
“跟松田的拳头比起来根本不算什么，这下放心了吧？”
“嗯……”公野圣良迟疑地点头，没忍住用手指轻轻戳了一下。
降谷零眼尾微微下垂的紫灰色眼睛猝不及防睁大了。
“我听说，鼻子挺的人都有很强的使命感。”公野圣良并没有发现他的异样，若有所悟，“零也是这样的人吧。”
无论体力还是头脑都是第一等，对自我要求极高，重情义，正义感强——这样的人不管到了哪里一定都会很出色。
不光是零，他遇见的这几位同伴，每一个都是为了守护重要的事物而成为警察，心性无比耀眼而令人向往。
“yuki。”
诸伏景光温和的声音唤回了他的思绪，“我们商量出了几家店，你看你更喜欢哪个？”
公野圣良抬头，对上五人各不相同却又同样意气风发的脸，情不自禁弯起眼：“都可以，我来请客就好。”
新的人生，如果能一直这样下去——不，哪怕突然终结，于他来说也是弥足珍贵的邂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