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静寂闲雅
比赛的时候是一个大晴天, 托马顶着万分灿烂的阳光，和自己颓败的心情来到比赛的现场，等他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的时候, 发现身边的另一名裁判正是自己的同僚斑目百卫兵, 除此以外还有志村屋以及乌有亭的老板，他们才是这次比赛里真正具有权威的专业人员。
不过看到斑目陪自己一起受苦，托马的阴郁的心情逐渐好转。
带着眼镜的男人露出一个勉强的笑容对他打了一声招呼，从他堆满苦涩的嘴角可以看得出, 作为对神里绫人安排此次比赛活动目的的知情人士，他也不想来到这个地方。
如今身为社奉行所代行的斑目对神里绫人的厨艺有所耳闻，他见托马神情自若的坐在一旁的凳子上, 这让他有些难受地吞咽了一下口水，他现在还能回想起昨天吃到的奇怪料理, 喉间挥之不去的味道像是滚滚的闷雷，炸的他大脑发晕。
神里绫人的料理尚且如此，更别提艾文的了。斑目还记得托马带艾文去厨房做饭的时候, 空中升起的浓烟, 以及传入耳中的阵阵爆炸声。
“托马，你知道吗，今天早上天领奉行的负责人过来的时候说是要改变比赛的机制。”斑目百卫兵为了缓解自己的紧张情绪, 他垂下眉眼对身边的青年说道，“据说是为了降低临时搭建的炉灶带来的危险，要将本次的参赛人员进行两人一组的分划, 如果运气好的话, 家主大人可能会抽到一个不错的搭档。”
托马先是怔怔的点了点头, 等他听到斑目侥幸的想法后他的眸光一沉, 他凝起眉看向面前三俩成群的参赛者, 最终将目光投在和鹿野院平藏闲聊的少年身上，“斑目先生，我认为这个并不好说。”
“有些时候，你最担心什么，那么这个事情就一定会在之后发生。”托马的语气沉重，很显然他的心里已经做出了最坏的打算。
花见坂此时吹来一阵微风，垂落的粉嫩花瓣如帷幕般落下，樱花在空中浮动飞舞然后缓缓落入金发评委的手心，明明眼前的视野被这样的场景所干扰，但托马还是清楚地看到了神里绫人和艾文正向自己望来。
一个是自己的顶头上司，一个是自己喜欢的人。
斑目颤颤巍巍的声音像是隔了很远的距离缥缈地传来，他下意识捂住自己的肚子，“家主大人总不可能抽到和艾文一样的数字吧，这次来参赛的人员可是很多的，更何况他不是想和自己的那位好友一起参赛吗。”他自然明白托马的意思，这种假设他想都不敢想。
斑目找到神里绫人的位置，神里家的家主像是在体验什么有趣的小游戏，他今天并没有穿往日那般正式的衣装，而是和鬼族青年一样，身上一袭青松颜色的浴衣，他的双臂环于胸前，时常做出一副思索的模样，似乎在想一会该选用哪个灶面。
除了他和荒泷一斗，身旁还站着一位束起绿发的少女，她的表情无奈，正在为两人提供建议。
“不过还是可以对一会的比赛带有期待的，要知道这次前来参赛的还有各食府选出的继承人，从这方面来看，我们能够品尝到美食。”前提是能等到那个时候。
托马在心中叹了口气，见斑目垂下头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他开始观察厨艺比赛的场地。
在评委台的面前，由天领奉行组织建造的灶台整整齐齐的摆成了四行四列，
而负责分组的人员则是鸣神大社的巫女。
八重宫司作为本次活动奖品的提供者，自然有理由派人参与其中，但捧着抽签箱的少女看向荒泷一斗身边的久岐忍，那名荒泷派的新成员。
“真是混乱的场景啊。” 在托马感慨的时候，身为主持的鹿野院平藏已经来到了评委台的一旁，在确定扩音机器没有任何故障后，他便按照活动的流程通知参赛人员前去抽签。
艾文看了眼四周，他对站在场地外巡逻的同心点了点头，示意自己要去参加比赛，对方很快给了他一个加油的动作，表示自己能够带着手下看管好周围的秩序。
虽然是参赛选手，但他依旧要旅行身为医务人员的职责，如果有什么危险发生他要第一时间前去救援。
前来观赛的人大多是花见坂的居民，看到熙熙攘攘的人群，艾文忽然有些紧张，他听着鹿野院平藏在前方讲述比赛规则，自己则是跟着大部分选手前往抽签箱。
身为天领奉行的一员，艾文自然是第一时间就得知比赛机制的改变，他现在只希望能够抽到一个不会拖他后腿的搭档。
如果能带他获得第一就更好了。
带着这样的想法，艾文伸出手从抽签箱拿出一个小巧的木牌，这种活动道具似乎用过很多次，表面带着一些刮痕，凹下去的数字刻面上漆着一层深红，一个清楚的“1”出现在他的眼前。
这个数字不仅仅可以决定他的搭档是谁，还是评委打分的顺序。
“本次比赛选手可以自由发挥，由主办方提供主料，辅料需自备，在规定时间内进行烹饪。选手可为菜品创意取名，依据选手的食材选择，创意设计，加之菜品的色香味形名，评委进行打分。”鹿野院平藏早就将这些规则熟记于心，在向众人解释的同时，他看了眼艾文的情况。
少年孤身一人站在外侧，对着手中的木牌露出一个复杂的表情。
‘是没有抽取到吉利的数字吗？’鹿野院平藏认为艾文不论抽到什么都不会影响他的发挥，毕竟艾文的厨艺很稳定。
稳定的糟糕。
不过被托马手把手教导后的艾文并没有这种自知，他今天可是信心满满，还害怕未来的搭档会拖沓的后腿。
因为首个数字的原因，艾文很快就听到来自神社的巫女喊道，“请一号选手前往第一处参赛场地。”
艾文看了眼身后的选手，他们似乎早就找到了自己的搭档是谁，并已经开始讨论接下来需要做什么食物。他一边走向编码为“1”的灶台，一边观察是谁会和他一起共同制作菜品。
在巫女的催促下，艾文看到一个身形高挑的男人向自己走来，他的脸上带着纯良的笑容，眉眼浅浅地弯起，在注意到艾文的目光后还伸出手挥了一下。
他脱去了手套，露出那双保养精致的双手，除去练剑的细茧，艾文从对方的手上看不出任何下过厨的痕迹。
“哎呀，别这样看我嘛，这难道不是缘分吗？”说到最后一个词，神里绫人睁开双眼，堇色的眼眸闪过一道光，比起少年的如临大敌他的反应就平淡很多，似乎早就预料到会有这个结果。
“谁会想要和你有缘分呢，神里大人。”艾文咬牙切齿的念出他的称呼，在比赛开始前的准备阶段他就完美的违背了比赛的规则。
他是不会和这个家伙好好相处的。
“呵呵，那可真是惋惜。”神里绫人随意地将木篮中的蔬菜拿起，然后翻转着食材细细地观察，像是第一次见到这种蔬菜一样，他对艾文晃了晃手中的东西，态度十分柔和的问道，“最好的菜品往往只需要最朴实的烹饪方式，只凭这些材料的话艾文想要做些什么呢。”
艾文见他一副全由自己做主的模样，心中原本的抵触也散去很多，他将目光看向盘中还带着生命迹象的活虾，十分坚定的说道，“那当时是绯樱天妇罗了，你不是已经看我做过很多次了吗？”
神里绫人的笑容一滞，不过很快又恢复风轻云淡的样子，他用手摸了摸台面，在心中猜测这种质量的炉灶够艾文炸几次。
身为神里家的家主，他对做饭这种事情有着特殊的见解，如果让他确确实实的做出一道正常的食物那自然不在话下，但循规蹈矩可不是他的行事风格。
“嗯，正合我意，我对这道菜可是十分拿手哦。”迎着艾文怀疑的目光，神里绫人在鹿野院平藏宣布比赛开始的时候，将两人的分工说了出来，“食材的准备就由我来吧，你去制作面衣，这种事情托马已经教过你很多次了，你不会像之前那样忘记了吧。”
艾文不服气的回道，“才不会忘记这种简单的小事，我之前那次完全是意外。”
那这些‘意外’未免太多了些。
神里绫人笑了笑没有说什么，他拿起那些鲜虾游刃有余的处理起来。
一阵爽朗的笑声从斜后方传来，他不用转头就知道是荒泷一斗的声音，鬼族青年的搭档正是他们荒泷派的新成员久岐忍，这位才从璃月学习归来的少女怀着一样的态度参加了这次比赛。
无非是陪荒泷一斗一起玩罢了。
如果没有那位宫司大人的介入，他的比赛体验或许会更好一些，一切都会按照他预想的那样发展。
不论是比赛模式的改变还是抽签决定搭档，这都不是他的本意。
连带着，这些参赛选手也不该这么多才对。
“嗯，直接将绯樱花瓣加进去是不是有点奇怪。”
看着艾文对面前的两只碗发愁，神里绫人的思绪回笼，他伸出手下意识想要从袖口中掏出什么，但很快意识到自己今天穿的衣服和往日不同。
“将花瓣捣碎然后加入白糖腌制即可。”
看着艾文亮起来的双眼，神里绫人忽然有种在替托马看管小孩的感觉，他看向评委台上注意着这边的青年，对他扬起一个安抚的笑容。
不过托马并没有理解到他的意思，这个笑让他感到毛骨悚然。
神里绫人确实会做绯樱天妇罗，甚至将成品给神里绫华尝过，在经过摆盘后，精致典雅的天妇罗呈现在眼前，味道与乌有亭的丝毫不差。
有关这道菜的制作过程，神里绫人向来以神秘的笑容掩盖而过。
“裹上面衣放到一旁准备，接下来就是下锅油炸了，这个谁来负责呢？”等艾文坐到这一步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和神里绫人居然能够和平相处这么久，他有些别扭的问着，手下将火点燃，迎面而来的热气让他下意识想要催动元素力，但想到这里不是供他练习的场所只能忍住。
“你负责炸制蔬菜，我来炸虾如何？”
这样平等的分工确实没有什么问题。
艾文虽然能够记住制作药剂的步骤，可以熟练的掌握仪器中的温度，但他在做饭的时候像是一下失去了大脑，如果不是为了不在神里绫人面前出丑，这种灶台估计也要惨遭爆炸的结局。
看着倒入锅中的油逐渐升温，艾文面无表情的将手里的蔬菜放了进去。
托马见他们已经开始炸制食材，他默默地将自己准备好的伞拿了出来。
“平藏，不如来这边稍作等待如何？”托马转头对主持人说着，并没有多做解释，他身侧的斑目百卫兵已经习以为常地拉近与托马的距离。
鹿野院平藏才解说完各个选手的进度，他看了眼艾文那边，然后毫不犹豫的来到托马身后。
坐在斑目身旁的志村勘兵卫摸了摸自己光滑的头顶，自他弃武从商经营志村屋已经过了许多年，什么场面没有见过，在托马打开拿把伞的时候，他虽然面露惊讶，但依旧没有问出心中的疑惑。
“志村先生，冈崎先生，一会不如用手边的打分表遮一遮吧。”斑目不忍见他们一会毫无准备的被迫害，只能出声建议着。
“难道做饭还能有什么意外不成？”冈崎陆斗笑呵呵地说着，“这么多选手在这里一同比赛应该好好欣赏才对，这种场景让我不禁想起几年前——”
他的话还未说完，面前的第一个灶台上就冒出一团熊熊的火焰。
周围的参赛选手下意识发出惊呼，早就准备好的火消队已经提来几个水桶，荒泷一斗更是想要前去帮忙，口中喊着“绫人兄”却被久岐忍紧紧拉住。
“老大，那位有自己的解决办法，就不用你这么担心了。”
就在久岐忍这么守着的时候，众人耳边传来两道清晰的声音。
“秋水三尺——”
“紧急救援就让我来吧——”
以神里绫人为中心，由水元素组成的水花剑向下低落发出如同落雨的声音，随之而来的水流融入在其中，原本水落的范围肉眼可见的扩大了一圈，评委台前像是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忽如其来的变故让火消队的负责人愣怔在场外。
没有任何准备的冈崎陆斗和志村勘兵卫被淋了一个彻底，而躲在托马伞下的斑目则说道，“真是苦了家主大人身边的参赛选手了。”
托马笑了笑说道，“他们的进度很慢，还没有做到重要的地方，到时候会给予他们加时的补偿。”
鹿野院平藏的双手撑在两人凳子的靠背上，语气有些唏嘘，“原来这些补偿方案是为了这种特殊场景准备的啊，真是了不起的杀伤力呢。”
“毕竟是家主大人和艾文嘛。”托马熟练地撤去雨伞，“过了这一遭就不会再有什么意外了。”
斑目叹了口气慢悠悠地说道，“接下来就是我的意外了，我准备一会用昏过去来躲避第一道需要打分的菜品。”
托马听着鹿野院平藏在一旁不慌不忙的救场，他将双手抵于自己的下巴处，意味深长的回着，“斑目先生，我并不建议你用这种方式来逃过家主大人做的食物。”
“为什么这么说。”
“家主大人做的饭菜和艾文的药剂，你会选择哪一个呢？”
斑目的瞳孔微缩，身体因为恐惧而不禁的颤抖着，他断断续续地说道，“那不成....是那样吗？”
沉闷的气氛笼罩在两人身上，托马艰难地点了点头，“没错。”
翠色的双眼晦暗不明，他看向远处，轻叹道，“天领奉行派来的医务人员就是艾文啊。”
虽然锅中起了火，但这并没有影响神里绫人将炸好的虾肉夹了出来，他的身侧还别着自己的佩剑，而艾文的手中还悬浮着法器以备不时之需。
“我们可以把天妇罗端上去了。”
神里绫人将制作好的天妇罗摆出一个典雅的造型，在白色的瓷盘中还缀着一朵小巧剔透的椿花，那是他用食材雕刻出来的，摆放于盘中与那些形如枯萎的油炸食品成为鲜明的对比。
“哎呀，真是愉快的合作，我相信我们一定可以拿到一个好名次的。”神里绫人笑眯眯地将盘子交给艾文。
他和少年一同前往评委台，在四人的注视下，介绍着这道菜品的用料选择，最后神里绫人轻笑着说道。
“此名，静寂闲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