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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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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支烟燃尽之前,他们都收敛了自己的坏情绪。

宫纪随手把烟蒂扔进烟灰盒,站起身来:“我要去工作了。”

下午时宫纪黑进了旅馆监控的后台,她看一眼监控画面,那个卷发年轻人在二楼开放阳台上抽烟。

安室透双臂撑着沙发背,问:“需要我帮忙吗?”

“不需要,但你会扮演一个坏人。”宫纪回他一句意味不明的话。

安室透看着宫纪走进卫生间洗掉用于遮掩的粉底,将那些凌乱的指痕暴露出来。

一天过去,被掐按造成的皮下出血已经转变成暗红色,像可怖的瘢痕一样爬在她的脖颈上。

他有点心虚地别开了眼。

.

宫纪并不打算和那个卷发年轻人过多周旋,她的目的只是在他身上放窃听器。

但她好像错估了卷发年轻人对自己的在意程度,以至于洗掉遮暇的行为造成了意料之外的效果。

卷发年轻人听到身后动静后回头,见是她来,眼里的惊喜还未褪去,一眼看到宫纪脖颈上的指痕,他大叫起来:“他怎么能这么对你?!”

这什么意思?

宫纪被这句话打了个措手不及,她心底预想过八百种搭话的方式,哪知竟出现了这种开局。

她困惑地一歪头:“嗯?”

卷发年轻人当即就恼怒地喋喋不休起来:“我就知道!我以前在isle俱乐部当服务生的时候见过他,去那种地方找乐子的能有什么好人呢?当时他还搂着一个漂亮的金发女人。”

‘isle?’宫纪皱起眉,隐约想到半年前的委托中,雇主提到的证券交易俱乐部。

还有其他见不得光的俱乐部叫“isle”吗?宫纪的心思游移了一瞬。

但她现在没空对安室透的过往过多纠缠,眼前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她花了几秒钟在自己的脑子里搜寻一遭,艰难地用几个心理学理论对接上卷发年轻人的脑回路:“这关你一个外人什么事?”

宫纪上下打量一眼卷发年轻人,像是要透过皮囊看看他说这话到底有几分真心:

“我们只是陌生人吧?”

兰萨德小姐如卷发年轻人想象中一般高高在上和不好相处,爱慕情绪让他在宫纪面前只能低声下气。

他嚅嗫着开口:“……冒犯到你了吗?我只是怕他不能好好对你。”

“他是对我不好。”宫纪下意识肯定,又冷漠地回望对方,眼神像在是估量一件物品的价值,而她说出的话也格外不近人情:“那你呢?你是什么意思,想带我走吗?”

卷发年轻人迅速涨红了一张脸,呐呐地点头。

“可你能给我什么呢?你能像他一样为我提供优渥的生活吗?”宫纪居高临下地扫了一眼对面人的穿着,在他手足无措准备解释之前先一步否定了他的价值:“你不能。或者说你能给我介绍其他人?我听他谈起过这一带的□□头目,雨野圭、麻生祝或者逆井隆,这些人里谁都行,你能给我提供另攀高枝的机会吗?”

卷发年轻人曾幻想过聪明又美丽的兰萨德小姐或许是被欺骗了感情,也料想过她或是有些许的爱慕虚荣、拜金主义,哪曾想她拜金得如此理所当然,毫不做作。

竟然还当着他的面说出这种话,简直是把他的真心放在脚底下踩。

同时他也悲伤地意识到他甚至讨厌不起这样的兰萨德小姐来,此刻卷发年轻人感觉自己的世界都有些摇摇晃晃,他倔强又虚弱地发问:“钱真的有那么重要吗?”

“你在说什么蠢话。”宫纪的目光中透着轻飘飘的嘲讽:“不为了钱,你为什么到这里来?你以前也是做苦力工作的吧?出现在这里不就是为了做些做投机倒把的事业,找赚黑钱的机会吗?”

“不,我不是……”卷发年轻人磕磕巴巴地想要解释:“…我第一次到这里来,什么都没做过。”

“但竟然选择到这里来,那你也是能理解我的吧?毕竟谁都不想做辛辛苦苦来钱慢的工作。”

楼底下的赌局还在继续,吵闹尖叫的声音震得地板都在微微颤动。他们不知道疲倦吗?

而卷发年轻人在她的质问中低下了头。宫纪观察着他在有效刺激之后的生理表情和情绪反应——眉头抬高而眉梢降低,上眼睑自然垂落至瞳孔边缘位置,视线凝滞,手指焦虑地并拢攥紧。

话说到这个程度,他应该愤怒,而不是一副明显的垂头丧气样子。

宫纪有一点不解。

不过这种表情和反应能够提供同样的价值。宫纪揣度着他的底线,自顾自地走到他身边,双臂撑在栏杆上,让阳台夜风撩起自己的头发。

半真半假地、她为之前过分的话找回一点峰回路转的余地:“或许你说得有道理,但我我暂时没办法离开他……你能给我一支烟吗?”

卷发年轻人回过神来,手忙脚乱地去拿烟盒。宫纪在点火时倾身靠近,不着痕迹地将窃听器粘在他的外套内侧。

一点摇曳的火光中,卷发年轻人的注意力全部聚焦在宫纪半敛的铅灰色眼睛上。

“我们可以多见面,”点燃一支烟,宫纪的声音柔和下来,像半融冰河:“我喜欢和你说话。”

卷发年轻人因为她突然施舍的一点微末好感眼睛发亮,结结巴巴地应下来。

“明天他会暂时离开,我们可以约在这里。”宫纪后退几步靠在墙壁上,在烟雾缭绕中向他露出一个模糊笑容。

卷发年轻人因为这一个笑而心脏剧跳、心神摇曳。他甚至没有意识到,宫纪还没问过自己的名字。

转身离开的一瞬间,宫纪所有的面部表情倏然消散,她又变回了那副冷冰冰的样子。

明明只需要一个简单的肢体动作就能完成任务,而她却和这个年轻人说了许多多余的话。

在质问的瞬间,于任务无益的情绪几乎要超出阈值。

.

宫纪回到房间的时候,安室透正在边看监控边检查手边的枪支组件。

监控听不到声音,但卷发年轻人丰富的肢体动作表达的感情过于明显,他也算是了解了全程。

“感觉你已经完美融入这里了。”安室透对此做出评价。

“算不了什么,他看上去就很好骗,又对我抱有需求。”宫纪回答:“那些来敲我房门的男人,他也是其中之一。他们都是真实的凝视者,潜在的加害者。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突然喜欢我,或许是利马综合征^和英雄情结交互作用的缘故,估计是想要靠拯救我来彰显自己的价值?”

“人类的精神世界静谧而悠远,但想要加以利用总能找到突破口。要从这种人嘴里套出情报,可以观察他的情绪,贬低她的理念和价值,再踩在他的底线上满足他的英雄主义。学科理论和量化表难以分析掌控一个人的即时心理,不过用来应付他还是绰绰有余。”

宫纪坐回沙发,她像一个研究者或者心理医生,近乎残酷地为卷发年轻人的爱恋开了份精神证明:“我不知道他是怎么喜欢上我的,这种态度的转变幽微又奇妙,放在三年前,我说不定会为此做个课题。”

薄情寡义的气息扑面而来,安室透敬畏地后仰。

宫纪把目光重新放回安室透手里的枪,问:“介意我来组装它吗?”

“请。”安室透非常礼貌地把枪递给她。

装上枪管、推进复进簧,接着将套筒装上底把导轨,逆时针向上旋转底把前方的分解杆,直到套筒在枪的后方锁紧。宫纪组装枪支的动作标准而迅速,灵巧的动作间充满警校的风格和做派。

安室透静静地看着。

枪支组装完毕,弹夹被留在桌面上。宫纪将枪抵上安室透的下巴,强迫他抬起下颚。

isle俱乐部,她在心里默念。

“问你一个问题。”她靠近安室透,恶劣地用枪管压住他的皮肉,欣赏他被迫仰头而紧绷的肌肉线条。

“安室先生,你怎么看待守序和犯罪?”

与他们初见时不同,安室透并没有为这个举动作出过度反应,他就着这个动作思索了一瞬间,斟酌着措辞:“遗传学告诉我们,这个社会没有那么基因上的反社会分子,绝大部分人都在白昼与黄昏间行走,守序和犯罪不是泾渭分明的天壑,它们是同一水平线上的左右面。”

“你说的对,所以由守序踏入犯罪只在一念之差。”宫纪想起高野秀树,想起徘徊在犯罪边界上的的卷发年轻人,她的声音变得很轻:

“有人告诉我,当人心被恶劣命运压迫过甚,人们就容易落入无可挽救的惨局。所以要理解绝大部分罪犯的动机和行为,最必要的就是正常人类该有的同理心。我们可以轻易地妄称已经理解了他人的苦难和困局,但社会秩序能够容忍他的过失、法律会赦免他的罪行吗?”

“但我们还是为他人的不幸痛哭,祈求别人能得到幸福^。”即使被枪抵着,肩背应激性地绷紧,他说这话时眼神依然是柔和的:“正因为对他人的境遇感同身受,才能撇开偏见和傲慢,在无所凭借的人被推入深渊前,我们仍有机会对一切做出挽救。”

宫纪沉默下来,她注视着安室透的眼睛。

那你站在哪边呢?

如果你做了什么违法乱纪进监狱的事情,我可能会为此难过,她想。

她默不作声地扣动了扳机。

安室透握住枪管,垂眼无奈地看着她:

“现在心情好点了吗?”

宫纪愣了一下,被戳破了伪装还被安慰,安室透的目光让又让她无所适从。

她噌地站起来,不再理会安室透:“我要睡觉了。”

她去扒双人床上的褥子和枕头,抱着一床被子回来,把它们哗啦啦堆到沙发上。

安室透被这床突如其来的被子挤到了沙发角落,他疑惑:“你做什么?”

宫纪坐在那床被子里,朝他抬了抬下巴:“你去睡床,我睡沙发。”

“不……”安室透试图阻止宫纪:“还是由我来……”

“这像什么话?”宫纪拧起眉:“我是警察,哪有自己去睡床的道理。”

安室透被倔强的宫警官从沙发上赶了下去,稀里糊涂地走到床边。

“而且你的身高不适合睡沙发。”宫纪又补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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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更深,窗帘随风微微鼓动。

宫纪背对着安室透,右手和枪一起被压在枕头底下。她应该没有睡,为了这个案子她几乎是不眠不休。

在这个世界的暗面,贫穷、困苦,饥饿和灾祸将人推倒践踏。有人站在命运的转折点,无所凭依、无所栖身,一天结束又是灰暗的一天,命运中的种种险恶紧追在身后,深渊和悲惨像是望不到头的远景。

而为了使他深爱的民众不被推入悲惨凄凉的迷雾,他一刻不停歇地奔走,神经永远紧绷。

你站在哪边呢?安室透想。

“你在看什么?”阒静的黑暗里,宫纪突然出声。

安室透的目光逡巡过矮小的窗户、发霉的墙角、灰扑扑的沙发、旧毛毯和宫纪。

他的声音融化进半面温柔的月光里:“明天我为你带一支花过来。”

宫纪的手指尖颤动一下,揉皱了小小一角床单。

她没有回答,而是在温柔丰沛的夜色里闭上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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