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章 07
最近, 莱伊呆在理想之家的时候总感到一道若有若无的视线，这视线倒也不是专注在她身上的，而是她最近负责的小孩。
熟悉的被窥视的感觉又来了——
莱伊回头去寻找，却是一无所获, 入眼的是将孤儿院圈起的围墙, 是在那边吗……
“莱伊姐姐, 发生什么事了吗？”
名为‘理奈’的7岁小女孩吃完药后, 发现莱伊不专心, 便扯了扯她的衣角。
“无事，我要在这收拾一下器具。”
莱伊摸了摸幼崽的脑袋，“理奈酱先去找松阳老师吧。”
“好的，那莱伊姐姐要快点过来哦。”
目送理奈离开后，莱伊跑出了孤儿院, 绕着围墙走了一圈, 然后才某个地方发现了个鬼鬼祟祟的身影, 围墙里面传出理奈和大家玩耍的声音。
就是他了, 偷窥理奈的家伙。
“喂，就是你吧。”
那人好像在想着什么事情，被莱伊突然出声给吓到了，他慌乱的把自己的兜帽拉的更低了。
这还是个小孩，身高比莱伊要矮上半个头左右，在寒冷的冬天里，他就穿着一件连着兜帽的绿色卫衣，和一件单薄的黑色裤子, 裤子上还有一些破洞, 看着还挺时尚的, 但是一点都不保暖啊。
对方似乎很害怕莱伊看到他的真面目, 低着头把帽檐拉的更低了，从莱伊的视角里只能看到那从兜帽里冒出了几缕卷翘的绪色头发。
“这里还挺冷的，要进来孤儿院里面吗？”
不管对方逗留在孤儿院是什么目的，莱伊并没有从他身上感受到对理奈的恶意，不如先换个地方再好好聊天。
因为莱伊的邀请，对方的肩膀顿了顿，随即兜帽里响起了气急败坏的声音，“别、别随便把不认识的家伙带进去啊，万一我是坏人，里面的孩子们不就危险了吗？！”
这话说的，基本就能确定这个孩子没什么坏心了。
莱伊放松了许多，“那请问，你一直在孤儿院这边徘徊，是有什么事吗？”
“我……”
对方又卡壳了，似乎有着难以启齿的理由。
“和人对话得看着对方的眼睛才礼貌哦。”
莱伊提醒道：“我长得很可怕吗？你都不敢看我？”
“不是的……”
对方深吸了一口气，他终于愿意转过身来，虽然帽檐还是很低，让人无法看清那藏着阴影下的眼睛的颜色，但至少愿意以正脸示人了。
“我没有恶意，我只是想来看看理奈而已。”
他解释道。
莱伊了然地点了点头，“所以是你把理奈送来这边的吧？”
最近，莱伊印了一批传单为‘理想之家’做宣传，在拜托一些人去四处派发之后，确实也有些好心人将无法安置去处的小孩子送到这边，理奈就是最近一批刚到这里的小孩。
只不过……理奈刚被送到这的时候身体并不健康，她身体的肺部功能在这个年纪就出现了衰竭的症状，如果不及时想出合适的治疗方案，理奈的生命几乎就能看到头了。
“理奈的病……真的很令人难办 。”
莱伊说一半留一半，一脸忧伤。
对方瞬间紧张了起来，“所以，真的医不好吗？”
“还是太晚了一点了吗……”
他的语气听起来有些悲伤。
“前些天，理奈动了一场手术——”莱伊的脸色越发严肃起来。
男孩的喉咙滚动，心提到了嗓子眼上。
“手术，进行的特别成功。”
“可恶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嗯？你刚刚说什么？”
“我们这边有一位聪明美丽又善解人意的医生，在诊疗的时候发现了导致理奈身体虚弱的原因是因为肺部长了颗肿瘤，好在还停留在初期，靠着医生那高超的手术已经成功切除了。
后续观察，理奈也没有出现不良的反应，接下来只要好好调养，理奈就可以像正常的小孩那样健康的成长了。”
莱伊解释了一通。
“这样啊，那就好……”
对方的肩膀放松了下来，很快他就意识到了不对劲的事情，“等等！你刚刚在耍我吗？！”
因对方终于抬头了，莱伊猝不及防地撞进一双如纯蓝稀有宝石的眼睛里，她因这抹蓝晃了晃神，情不自禁地吹了一声口哨，还说出了如流氓调戏无辜少女的话来。
“你真可爱，美人。”
绪发蓝眼的男孩脸瞬间红了，被气的，他上前一步，一手提起了莱伊的领子，脸对脸近距离地对她咬牙切齿地质问道：“我问你话呢，给我好好回答——你是在耍我是吧？”
被对方这样揪着领子冒犯，莱伊也不恼，她疑惑地歪了歪头，大大圆圆的猫眼睛眨了又眨，“我有吗？”
“你明明就有！”
绪发蓝眼的男孩气急败坏的模样在莱伊眼里十分的可爱，恼怒的声线在莱伊听来也带了点微微的委屈，“提起理奈的时候，摆出那副严肃又苦恼的模样，不就让人误会了吗？能不能把重要的事一次性说清啊！”
糟糕了，他这样真可爱，会让她忍不住想再把他欺负的狠一点的。
“抱歉啊，让你误会了。”
莱伊发出一声轻笑，“但我一开始说的那话，指的并不是理奈的病情，而是一些别的东西。”
“什、什么？！”
“不用紧张，”
莱伊对他安抚道：“理奈在这里很乖巧，但却改不了挑食的毛病，不喜欢吃蔬菜，也不爱喝牛奶，可把院里的大人们头疼坏了呢。”
“……什么啊。”
对方放松了下来，他的气也消了，“原来你在说这回事啊。”
莱伊：……这孩子，似乎有点好骗呢。
“话说，你还要保持这样的姿势多久呢？”
女孩如风铃般悦耳动听的声音点醒了男孩此时和她之间距离过近的事实，男孩愣了愣，在和那双如明镜般澄澈切带着点微微纵容的情绪的黑眸对上时，对方那温热的鼻息，还有发间散发出的淡淡馨香，此刻都在往他这边无限的贴近。
她身上好香啊……
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冒犯对方的东西，男孩羞愧地放开对方，跳开和她保持距离，之前质问对方的气焰已经不复存在了，现在他这样反而更像是被占了便宜的那方。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愿意好好道歉，是个好孩子呢。
“既然是理奈认识的人，不进去和她打个招呼吗？”
莱伊转移了话题，缓解男孩的尴尬。
“……不用了。”
一提到和孤儿院相关的事，男孩的心情总会陷入一种奇怪的低迷之中，“理奈没事就行，我就不进去了。”
感觉其中有隐情呢。
“是遇到什么困难了吗？”
莱伊关心地问道：“不知道我能不能帮上你呢？”
女孩眼中的善意纯粹而直白，身上的可爱又精致的打扮看着就和他不是一个世界的人，男孩不适地撇过头去，“不用。”
冷硬的拒绝之后，他又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语气也变软了，“那个，谢谢你帮助了理奈，她，能在孤儿院里生活的好，我就很知足了。”
“那你呢？”
莱伊说：“理想之家这边包容所有的孩子，你愿意加入进来吗？成为这个家的一份子吗？”
家啊，这个字对他有点遥远了……
男孩的眼睛中有一刻升起了向往的光芒，但又很快被他压抑了下来。
“这里不适合我。”
男孩转过身去，“我走了。”
“等一下。”
“我不会加入的。”
男孩转过头，再一次说了拒绝的话，但对方并没有纠缠的意思，而是脱下了自己的手套递给他。
“不介意的话，请收下。”
嘴上那么说，但行动上，莱伊直接拉住对方的手将深色的毛线手套塞在对方的手里，“你的手已经被冻的通红了，要记得保护好自己呀。”
“我……”
手套残留的温度传递给男孩，一时之间不知如何是好，他窘迫地站在原地。
想起刚刚自己做出揪住对方的领子的失礼行为，而女孩却一直在关心着他，此刻，绪发男孩很想挖个坑把自己埋了。
‘保护好自己’
——还没有人对他说过这样的话，一般都是让他去保护别人的。
明明才刚认识，为什么要对他这么好啊？
男孩百思不得其解，因为身处茫然的情绪，反而错过了拒绝的最好时机。
莱伊已经把自己的手收回去了。
“作为交换，我能知道你的名字吗？”
手套送了，女孩还不忘照顾他的自尊心给出个台阶下，“对了，我是森莱伊，叫我莱伊就行。”
“……中原中也，我的名字。”
中原中也不知是以什么心情说出自己的名字的，他稍微的有些恐惧了，感觉再和这个陌生的女孩聊下去，他说不定会把自己整个人都给搭进去了。
“我，我走了。”
中原中也几乎是逃一般的离开这里。
“路上还请注意安全。”
女孩含笑着目送他离开，中原中也微微收紧他手上的毛线手套，雪风在吹，但他此刻，好像却一点都不冷了。
——
“你见到中也了？”
听着吉田松阳对中原中也那亲昵的称呼，莱伊并不意外，“看来松阳你早就认识他了。”
“幽灵时期，我就注意到他了，他的过去……很特别。”
吉田松阳回忆起了往事，微微地叹了口气，“大概是因为过往的枷锁，使得他将过大的责任都背负在自己身上了，中也是个很温柔的好孩子呢。”
“我能知道他发生了些什么事吗？”
“关于他的过往，我不便透露，这是他的秘密。”
吉田松阳，“不过就现状而言，莱伊稍微打听一下也能清楚的——你知道‘羊’吗？”
“好像是镭钵街一些未成年人组成的自卫团体，幼小的羔羊以群聚的方式在镭钵街抢夺可以喘息之地。”
莱伊记得森鸥外有跟她提过一嘴，“类似于平均年龄较低的黑/道组织。”
“中也就是‘羊’的组织，说是自卫队，但‘羊’当中能与镭钵街其他势力抗衡的也就中也一个人。”
莱伊懂了，“他是异能力者啊。”
“按等级划分的话，中也的异能力绝对能够得上最高级别的。”
吉田松阳，“‘羊’就是靠着中也一人而在镭钵街存活的。”
莱伊渐渐地意识到其中的不对劲，“所以说，除了中原中也，‘羊’的其他成员全是一些普通的孩子，我可记得他们时常会与其他的组织发生摩擦的，从森鸥外的口吻叙述当中，他们的行事风格还蛮狂妄的。”
“因为这些最后都是中也一人摆平的。”
吉田松阳无奈地说道：“‘羊’的成员都是些孩子，我其实有想过要把他们带到这边的，我和中也也交涉的很好，能给‘羊’的孩子们提供一些安定场所，中也本人也是心动的。
但不知道为何‘羊’的有些孩子极力反对，反对的人大部分都已经十几岁了，大概是不服气被陌生的机构管教吧。”
“最难搞的中二时期。”
莱伊大概能明白那些人幼稚的想法。
“因为有大孩子的起哄，一些年纪较小的孩子也不愿离开自己的哥哥姐姐，中也只能让‘羊’维持原样了。”
“那理奈是怎么回事？”
“理奈啊……”
吉田松阳叹气的次数越来越多了，“她是被‘羊’给抛弃的。”
莱伊震惊地瞪大了眼睛。
“之前，理奈总是咳嗽，高烧不断，身子十分虚弱。
在镭钵街生活的人，若是生病没有及时好上，无异于被判了死刑。更何况现在大冬天的，是平民窟瘟疫高频爆发的时期。‘羊’有些人担心理奈会把病菌传染给他们，就做出了这样的决定。”
“好在，中也没有放弃理奈。”
说到这，吉田松阳欣慰地笑了笑，“在‘羊’让中也把理奈丢掉的时候，中也把理奈送到了我这边……
中也呢，是个自尊心很强的孩子，但是愿意为了伙伴付出所有，那时，我还没说什么，他就直接抱着晕厥的理奈跪在雪地里恳求着我。”
【拜托了，让我做什么都可以……请你救救理奈吧。】
漫天大雪之下，男孩那双蓝眸里有着比雪还要冰冷的悲伤。
在吉田松阳眼里看来，那个孩子，不仅是在为怀中咳嗽的幼崽求救，也是在为了他自己。
“莱伊，能拜托你一件事吗？”
从某方面来看，中原中也让吉田松阳看到了那个曾经还未被人类彻底扼杀的自己。
“中也其实也是个渴望爱的小孩，但‘羊’的人都把他当成一个异类，他们既需要他，但又畏惧他。”
“再这样下去，羊迟早会背离中也的期待。”
“可以请你在关键的时刻拉他一把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