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番外2.艾尔幼年篇
“然后我们就……这样那样。”
“我跟姐说, 爸妈你们配合我, 到时候我们共同完成这场重要的作战！”
三人凑到一块窸窸窣窣。
“能行吗？”闻鹭听了有些苦恼，“你姐姐刚放假，看着每天都很忙，会不会打扰到她？”
夏泠也点点头, 劝面前的金毛小孩：“要不等等, 等你生日那天再和姐姐说，那时候她也肯定闲下来了。”
穿着白衬衫背带裤, 领口煞有其事地打了个领结，金发柔软, 蓝瞳漂亮而清冽的小男孩睁大眼睛, 看着面前双双一点都不向他说话的父母：“我就这么一个愿望，一个学期才见她几回，那可是我姐？！”
他攥紧手里用好不容易攒下的零花钱买的两张游乐园票，越想越气闷。
“呃，艾尔你也知道, 小鹊学业忙，我们劝也不好劝呀。”
“而且她身上的病……”
一说到“病”这个字眼, 艾尔头发丝都好像气得竖了竖，活像一只脸色涨红，浑身蓬松的炸毛猫。
闻鹭&夏泠：“……”
她们及时噤声, 妥协：“好吧，我们试试。”
——今年, 差半个月就要八岁的艾尔有一个生日愿望。
希望身上患有“Alpha恐惧症”的姐姐，能陪自己去一趟游乐园。
其实这是一个很普通的愿望对吧？门票他自己攒好了, 零食钱和车费爸妈也都掏了, 换成一般的家庭, 哪怕关系再一般的长兄长姐都会满足弟弟妹妹这个渺小的愿望，偏偏换到艾尔的姐姐这里就成了一件难事。
倒也不是讨厌他。
艾尔能感觉到，小鹊姐姐尽力想与自己好好相处了，可就因为他是Alpha，那股生疏与排斥还是压在平静的表面之下，像是把自己当做需要礼貌对待的外人一样。
自艾尔有记忆以来，好像从没有见过她对自己特别亲密过……明明是家人。
明明是家人——艾尔抓乱了一头金发，越想越烦躁地蹂/躏着手下的靠枕，走廊传来脚步声，紧接着是轻而有序的开锁，推门声，随即一道纤细的身影带着外面的暑气踏进客厅。
艾尔瞬间收起所有不妙的情绪，跳下地面，笑眯眯地凑上她因汗湿而沁出一缕隐隐香气的身侧：“姐，你回来了？”
“嗯。”
“爸妈在做饭，一会儿我和你说个事，等下……”
“那就等下再说吧。”少女轻而疲惫地说道，低垂的眼睫长而摇晃，投下一汪美丽清冷的阴影，“我先去洗漱一下，稍微休息休息，等吃饭时候再叫我。”
“啊…哦。”
艾尔呆呆地望着姐姐抱着书，毫不留情往房间去的背影。
……明明是家人，他在心里默默补上了刚刚的话，吐槽道：他得凑上去巴着姐姐，才能和她说这样两句话。
现在是暑假，可小鹊天天都要抱着书去图书馆自习，今天的功课似乎分外累，父母在房门外叫了好几遍也没有叫醒，看上去是睡熟了。
“我去叫她！”艾尔自告奋勇地说，不等父母叫住他就径直去推门，没推开，姐姐把门锁了……
怎么就把门锁了？
艾尔盯着眼前这扇推不开的门，脸色渐渐失去笑意，他心里隐约意识到了什么，初具备了一点异性概念的小男孩试图抓住那丝微妙的悸动与灵光。
在家里锁门，为什么，姐姐是在防备着谁么？
艾尔一直没有说话，眼巴巴地蹲在房门前，像只块忠贞不渝的望姐石。
“唉，别乱闹艾尔。”
闻鹭示意夏泠把艾尔拎走，自己从口袋里掏出备用钥匙，开门，进屋。
房门虚掩，过了片刻，房内传来闻鹭温柔的轻唤和少女茫然沙哑的声音。
再等了一段时间，姐姐眉眼微垂，满脸的倦意慵懒，睡裙外披着一件单薄的长袖外套，摇曳的裙摆下露出一双纤白的小腿，在昏黄的灯光下越过他，掠起一阵清冽浅淡的香风。
什么啊，没看到自己吗？
艾尔被夏泠提猫仔似的拎着后颈，即使被忽视得彻底也没有生气，他觉得姐姐这样看上去有种说不出的漂亮，于是下意识地挣脱束缚，跟了上去。
最后他脸红红地坐在姐姐旁边，束手束脚的的模样。
小鹊没说什么，眸光瞥了他一眼，便懒倦地将注意力放在面前的食物上。
今天的晚餐很丰盛，艾尔心思却没在那些肉鱼虾上，一边心不在焉地用餐一边偷偷观察姐姐，完全忘了自己还要对她说一起去游乐园的事。
“对了小鹊，过几天就是艾尔的生日，有件事想要跟你说。”
在艾尔不争气地出神时，一向宠爱他的父母牢记使命，语重心长地开口。
“嗯，”她的声音很轻，比月光下泠泠的泉水还要轻灵，“我记得的，艾尔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吗？”
指尖泛出柔润的珠光色，如同缀着轻颤晃动的水珠，少女拨弄了两下盘中的餐具，似是没什么食欲，微微蹙起了眉。
“艾尔想要在这次生日跟你一起去游乐园，”夏泠见艾尔那边毫无反应，便替他问道，“票已经买过了，你这两天有时间吗？”
“星期几的门票？”
“好像是星期天？就是后天了。”
“唔…”
在他们开始商讨时，艾尔像是忘了自己中午还立志一定要将姐姐带出去，扭捏地坐在一旁不说话，白皙柔软的脸蛋像是熟透了的大虾。
他小心地去看姐姐，觉得姐姐无论是皱眉的样子，还是沉思的样子都好看！
“星期天的话，图书馆那边也没有位置，”小鹊想了想，觉得既然是艾尔生日，那么陪陪他也还好，“可以去。”
艾尔：！
天降惊喜，几乎把什么都没做的小金毛砸晕了。
然而日思夜想，终于盼来的游乐园之行却戛然而止在一场意外上。
在陪艾尔等待游玩项目的时候，因为当天天气炎热，人也很多，小鹊体力不支，在排队时中暑晕了过去。
艾尔慌张地抱着姐姐，吼来工作人员，一齐将她送去园中的医疗室，之后父母赶到，家人一起陪着小鹊去了医院。
打过点滴，小鹊在下午临近傍晚时才恢复了神志。
她很虚弱，却强撑着没有睡去，不好意思地唤来身边的艾尔，对他说的第一句话便是：
“……对不起。”
……
艾尔眼眶微红，自己也说不上来心里那股又委屈又郁闷的情绪是因为什么产生的。
姐姐不讨厌自己，这是艾尔确信的事，这就可以了，他们是家人，只要自己努力，一定可以贴上姐姐，让她再也不管那个什么恐惧症。
姐姐愿意陪他去游乐园，这是成功的第一步。
然而她的道歉却让艾尔茫然起来，普通的家人会这样吗？明明她都为了陪自己去玩病倒了，心里却还惦记着这件事，像是他一点不在意姐姐，只在意去玩一样。
攒了几个月零花钱才买下的门票，游乐园，生日礼物……甚至学校，朋友，在小小的艾尔心里都一点也不重要。
他只在乎姐姐。
好在小鹊的身体素质很好，只住了一天院，医生便同意他们出院，回家休养。
艾尔闷闷不乐地到家，父母劝着脸色还有些苍白的姐姐去休息后，便来到沙发处摸摸小金毛的头，蹲下来问他是不是有什么不开心的事。
伴侣二人一向对两个孩子的情绪很敏/感。
艾尔要脸面，自尊心很强，然而涉及到姐姐，他想忍也没忍住，噼里啪啦竹筒倒豆子一样就对父母说了。
“姐这不是把我当陌生人一样吗？”小金毛郁闷地耷拉着脑袋。
闻鹭夏泠对视一眼，随后笑了：“是吗，怎么会这样认为呢？”
她们坐在不爽又别扭的艾尔旁边，想要抱抱他，然而被日益长大的小男孩抗拒地推远了：“不觉得这是因为姐姐很重视你，所以才会这样吗？”
艾尔没被安慰到，揉着毛糙的金发嘟囔：“…明明是家人。”
“就因为是家人，所以才要关注彼此的心情呀，小鹊认为这次游乐园是你期待很久的事，因为自己的缘故没能让你玩得开心，所以才会道歉。”
“也许你觉得其他家庭不会这样，但我们的生活都有着独一无二的特殊性，小鹊已经很努力了，你也很努力了，我们要立在对方的角度考虑……”父母笑起来，温和地劝说道，终于摸上了听愣了的小男孩的脑袋。
“我们的家庭是有些特殊，不过在我们看来，你们姐弟已经做得很好啦！”
“像这样彼此理解，彼此关心，无论到哪里，就没什么能将我们离心拆散，我们永远是家人。”
一通鸡汤灌溉下来，艾尔明显振奋了一些。
永远不分开……彼此理解关心，听起来还不错！
于是在父母的鼓励下，第二天午饭后，他在父母的指导下亲手为姐姐熬了一锅鸡汤，等到熬好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正好可以当做姐姐的晚餐。
“你去送进去吧？”
这几天小鹊昏昏欲睡，正处于病后休养的状态，因此房门没有反锁，方便父母随时进来照看。
艾尔正色，端着鸡汤进门，在床头柜上将锅和碗碟摆得整整齐齐。
寂静的房内，只有他收拾东西的声音。
以及非常微不可闻的，少女轻而浅淡的呼吸声，像是蝴蝶振动翅膀扇出的气流。
……睡着了？
一边收拾碗筷，艾尔不忘竖起耳朵听旁边的动静，紧接着像是好奇心旺盛的幼崽那样瞥眼看了姐姐一眼。少女安静地躺在床上，面颊白净，黑发长而松散地落在她的颈间，胸前，透散着沉静的美丽。
他一眨不眨地看着这样的姐姐，忍不住向前走了一步，又一步。
不到八岁的小男孩忘了父母还在外面，慢慢的，害羞又黏腻地凑到床侧，悄悄将手挤进了姐姐无意识垂下的指尖内侧。
好凉。
艾尔自觉干了坏事，忙收回手，眼睛却不舍得从姐姐脸上移开，紧接着望姐石上线，他自己都不知道这样看了姐姐多久，慢慢收缩着彼此的距离。
他好像知道现在在做什么，又好像不知道，年幼的心脏怦怦直跳，艾尔几乎能感受到姐姐轻柔的呼吸。
“艾尔，你好了吗？”
父母的声音。
门被推开那一瞬间，艾尔自己也不知道怎么想的，一个滑铲藏到了床底下，脸色涨红，蓝眸湿润，狭窄的空间内，他的呼吸急促得好像要坏掉。
“不在吗，出去了？”
“是不是出去玩啦，小孩就是调皮…”
父母没有找到人，无奈地掩上房门。
艾尔突然感觉有点羞愧。
那天晚上，艾尔藏了许久，最后满身脏污，从姐姐房中溜出去时，父母以为他去外面的沙地里滚了滚。
——十几年后，艾尔突然在某一天想起了八岁生日那天许下的愿望。
小金毛表面不屑，内心却很诚恳，他装作不在意地瞥了眼身边的姐姐，虔诚默想[要是之后还能和姐姐一起去游乐园就好了。]
[嘶，不行，以后长大了不能光去游乐园。]
[想要她和我更亲近，这样就不用什么事都得求着她，以后想去哪里就去哪里，还能……]
艾尔越想越远，在突破羞耻度前急忙拉回来——以后的事想那么远干嘛？他自己还似懂非懂，这些对刚八岁的小学生来说还是太早了……
但有一件事是肯定的。
他抹了一把涨红的脸，扭过头，心里甜甜想道。
[想和姐姐一直在一起。]